深陷

    后来楼逸留在简汩妄家吃过晚饭,当晚就回了桐城

    那天之后,简母再也没有对着简汩妄说楼逸的坏话。

    哪怕是得知他们分手后。

    简母也只是长叹一声,等她转过身去才轻声说了句可惜。

    那时候简汩妄一心只想向前冲,冲过眼下这片看不清方向的沼泽地。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脚步停顿片刻,却没有转身。

    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确实是可惜。

    但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

    既然决定了离开,就别再回头看。

    ……

    而眼下,简父简母再撞见楼逸,心里难免五味杂陈。

    偏偏看他和女儿似乎还交谈甚欢,一时间更不知道该怎么插上话,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

    简汩妄看向来得没头没脑的楼逸,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楼逸凑到她耳旁,压低了声音说:“昨晚过此生大大挂了电话,我们做乙方的只好登门拜访了。”

    想起前一晚的两次通话,简汩妄脸色微僵。

    她瞪大了双眼,眼里写着困惑:“所以你昨晚是有事找我?”

    可签售会时间还远,昨天又是周末,硬糖他们也不至于那么周扒皮赶着让他加班吧。

    楼逸笑笑,调谑的桃花眼里意思很清楚:你说呢。

    简汩妄别过脸,闷闷地应声说知道了。

    她回头看向还愣在一旁的父母,说:“我的签售会是楼逸公司在负责,他之前来凤遥镇找过我,今天也是有事要谈才过来。我一会儿直接搭他的车回去,你们……”

    简父很快反应过来,抢白道:“我们还是搭小方的车回去,你们有事还是先谈正事要紧,不用管我们。”

    边说,他就边拉上简母就要离开。

    简母跟着他走出两步。

    目光却频频朝身后站在一起格外相衬的两人看去。

    ……

    简汩妄和父母交待的时候,楼逸的视线向外掠去,与站在车前等待的方谭对视上。

    方谭似乎始终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注意到这位不速之客的视线后,他礼貌地朝他笑笑,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楼逸颔首回礼,表情始终淡淡的,透着点慵怠。

    不过片刻,他就从方谭身上收回视线。

    简汩妄已经和父母道别,安静地目送他们离开。

    楼逸朝她的方向微微歪了头说:“伯母好像有什么话想对你说。”

    简汩妄顺着他的话语朝妈妈看过去,轻咬住下唇。

    半分钟后,她追上去把人喊住。

    两人走到一旁。

    简汩妄问得直接:“妈,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简母怔愣一瞬,像是意外于女儿的开门见山,随后才支吾着说:“你和小楼……你们要是有什么,直接告诉妈妈就是了。现在这样让人家小方怎么想。”

    简汩妄错愕地看着她:“什么怎么想……妈,人是你们没问过我直接喊来的,我原本也没必要管他怎么想。何况楼逸也不是我叫来的,我比您还晚知道他过来的事情,您什么时候才能信你女儿一次呢?!”

    她的声音随着情绪提起,尾音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

    其余人循着声音看过来。

    简母张了张嘴,似乎有许多话就要脱口而出,最后只剩下低低的一句:“你别生气啊,囡囡。”

    渐显苍老的手轻轻拽了拽简汩妄的衣角。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呢子大衣。

    深颜色衬得那双手更加苍白,上面斑斑点点,不似从前光洁。

    简汩妄烦躁地扭开头,唇边散出一团白气。

    初春的山里不比城市温暖,但也存不住那团苍白。

    半晌,她拉开简母的手,声音放缓:“我不气,你先和爸爸他们回去吧,我下周末再回家来看你们。”

    山里面四处都是深浅的绿。

    分明是最护眼的颜色,却看得她眼睛酸疼。

    ……

    方谭带着简父简母离开前,楼逸已经将简汩妄的行李腾挪到他的后备箱。

    他没有关后备箱的车门,将鱼丸也放在那里,一边伸手逗弄它,一边默默地看着简汩妄。

    等到她情绪平复后,他才开口:“走吗?”

    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简汩妄调整好气息,点点头,走过去抱起鱼丸的航空箱。

    她稍稍垂了头,说话声带着点鼻音:“谢谢。”

    楼逸轻声笑了笑,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抬到半空又调转方向,关上车门。

    状似无意地说:“你现在还按星座运势穿衣服呢?”

    简汩妄先是一愣,随后别扭地小声吐槽:“要你管。”

    郁积胸口的那团气却在这一来一回里散了大半。

    抱着鱼丸朝副驾驶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知道她还在按照星座当日运势选衣服的……

    简汩妄其实不怎么相信星座,但安宜很喜欢琢磨这些。

    耳濡目染之下,她虽然还是信得不多,但是每当挑不好穿什么时,星座当日幸运色确实是个不错的参考。

    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一种习惯。

    以前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她顺手也订阅了楼逸的星座运势。

    每天早上推送都会如期而至。

    有一次楼逸恰好穿着那天的幸运色,结果他们真就一路畅行,两小时的车程愣是一个红灯都没吃到。

    简汩妄顿时想起这件事,随口提了一嘴。

    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得。

    车子平缓地开在山路上,熟悉的山景在视线内慢慢远去。

    简汩妄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鱼丸的耳朵,视线试探着朝驾驶座飘去,还没触碰到棱角分明的侧脸,又迅速调转方向。

    简直不能更做贼心虚了。

    驾驶座上的人分明还看着前方,唇角却微微勾起。

    过了一段曲折回转的连续大弯后,楼逸说:“过此生大大有话要说?”

    声音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调谑。

    “你就不能换个称呼。”简汩妄抗议道。

    他每次用这个名字叫她的时候,尾音总是上扬,勾挠得她耳廓烧红。

    但她原本就带着点心虚,这点抗议喊得毫无底气,落进别人耳里,反倒更像是娇嗔。

    楼逸笑了笑,仍旧是那股子痞气的语调:“噢,那过此生大大希望我怎么称呼?”

    没等简汩妄开口,他又跟了两个字:“囡囡?”

    两个字念得又轻又柔,喊得她心尖跟着颤。

    以前楼逸也这么喊过她。

    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

    每一次他这么喊她,简汩妄就忍不住软了身子。

    腰间酥酥麻麻的,难以自抑。

    暌违多年,没想到这种反应依旧刻在她骨血里,没有被遗忘。

    鱼丸察觉到主人忽然紧绷的状态,仰起头朝她看去,瞪大的双眼里难得挂上迷茫。

    这是它迄今为止还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神态。

    巴掌大的脸憋得通红。

    简汩妄默默朝驾驶座另一侧转过去。

    直到身侧的山涧越过一道又一道坎,她才渐渐平复下来。

    楼逸非常懂得见好就收,没有再逗她,当一个称职的好司机。

    开上公路后,他才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回到谈公事时的状态:“签售会的场地定好了,原本就想带你去看看的。”

    简汩妄扭过头看他:“那也不急这两天吧,你知道我下周就回南城了,多跑这一趟也挺累的。”

    楼逸转过来看了她一眼,眼底闪着戏谑:“心疼了?”

    简汩妄伸手把他的头推了回去:“来都来了,还是专心开你的车吧。”

    他轻笑一声,正了正身子,握着方向盘的状态却依然松懈。

    简汩妄知道他的驾驶技术,也没再去管他。

    楼逸又与她解释:“我家里有个项目就在凤遥镇,我这两天刚好在那里出差,原本回来也要经过民宿的。”

    简汩妄喔了一声。

    他又说:“只是没想到……简小姐原来那么抢手,差点又要错过了。”

    简汩妄正要反驳,又不解:“错过?”

    他们什么时候错过了吗?

    楼逸顿了片刻,低声说了句:“在江市的时候……”

    他不过晚了片刻,她就头也不回得跟着别人离开。

    还一起吃饭,你来我往,笑得那么开心。

    旁边的车道恰好有货车经过,嘈杂的声音让他的低语显得愈发模糊。

    简汩妄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江市,又怕听错,问他:“什么?”

    这次楼逸沉默得更久。

    在他迟迟没有说话的时候,她的脑内走马灯似得转着当时他们在江市的画面。

    内容其实很少。

    甚至不如他们在这辆车上相处的时间长。

    但每一面都格外鲜活滚烫。

    只是想起都会心跳加速。

    尤其是在她房门前的那个深吻。

    或者说撕咬更合适。

    比他们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简汩妄耳根悄悄烧起的时候,楼逸目不斜视地轻笑了一声。

    偏偏车里在这一刻格外安静。

    那一点听起来有点混账的气声精准降落在她快要熟透的耳朵里。

    “就是我不小心撞上你的那次,在洱海旁。”温润磁性的声音像在念读别人的故事,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要花多大力气才能把从未宣之于口的情绪娓娓讲给她听。

    简汩妄凝滞在副驾驶上,思绪却随着他的念白流转回那天。

    “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跟着叶子瑜往另一边走了,”说到这里,楼逸自嘲得笑了笑,“我原本也应该直接离开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等我再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你们在餐厅里又笑又闹,碍眼得要命。”

    有那么一瞬,楼逸忍不住挪开视线。

    恰好看到旁边民宿里那只有些眼熟的纯白狮子猫。

    傻乎乎的,卧在落地窗边晒太阳。

    简汩妄心跳得更快了。

    男人分明只是在解释之前的错过,怎么落到她耳里,大段对白竟然被缩减成了两个字。

    告白。

    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只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楼逸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淡淡地说:“你座位前面的抽屉里有唇膏,全新的,别总舔嘴唇。”

    末了,他又补了句:“下个服务区还有十分钟,想喝咖啡还是水?”

    简汩妄想了想:“水就好了。”

    她随后便拉开副驾的抽屉,里面东西不多,除了两份不知道什么文件外,只有一只孤零零的唇膏。

    唇膏只有无名指大小,细细长长的,薄荷绿的管身上没有任何标记。

    她打开盖子,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熟悉的沁凉香气便混进鼻息。

    简汩妄:“这是你自己做的?”

    楼逸嗯了一声。

    她觉得新奇,在嘴唇上抹了两下,清清凉凉的,有点像果冻的质地。

    那股好闻的薄荷薰衣草在十秒钟后慢慢散出来。

    “没想到楼总还会做唇膏呀。”她的语调带了些轻俏的调侃。

    楼逸却是淡淡的:“不难。”

    “啧,”她不满于他的淡然,忍不住激他,“看来做楼总的女人还是蛮幸福的。”

    说完之后,自己先后悔得恨不得咬舌自尽。

    果然,楼逸冷嘲了一声。

    “幸福?有的人还不是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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