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哈?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

    次日同伴们来到店里,香克斯看到蕾娅时大惊失色,提出了和夏琪一样的问题,结果被耶稣布一记手刀劈在后脑勺上:「怎么可能,你是笨蛋啊!」

    格丽卿不禁扶额,别人也就罢了,整天生活在一起的同伴怎么也会这样问。被伙伴们围着,她简单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总之就是这样。这孩子在德雷斯罗萨还有亲人,可以让她坐我们的船回去吗……老大?」

    她将祈求的目光投向香克斯。尽管平时跟同伴们打打闹闹没有架子,但他到底是船长,一切决断都得经他同意方可执行。而独臂的海贼挠了挠那头标志性的红发,不假思索便回答道:「噢,可以啊。」

    旁边叼着烟的副船长斜睨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海贼们为新来的小乘客举杯庆祝。女孩一开始被他们凶神恶煞的外表吓住,缩在格丽卿身后不敢出来。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于是悄悄凑近过去,踮起脚尖碰了一下离得最近的斯内克的脸。戴眼镜的青年猝不及防,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把周围一群人乐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喷了出来:「哇哈哈哈快看!斯内克变成老头子了!」

    众人笑够后,蕾娅解除能力把斯内克变回原样。海贼们起着哄争论下一个该轮到谁,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喊了一句:「喂蕾娅,把副船长变成小孩子看看吧!」

    旁边默默抽烟的贝克曼闻言脸色一僵,与此同时蕾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摆了摆手:「对不起,那个我还不会!现在只会把人变老不能变小……」

    「这样啊……」海贼们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但没过一会又兴致勃勃地互相看起对方衰老的模样来。女孩在人群中跑动着,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笑意。贝克曼盯着她的身影,似有所思却没有说话。

    ***

    虽然蕾娅暂时逃离了奴隶主的魔爪,但还是不要随便抛头露面的好。揉了揉女孩乱糟糟的头发,格丽卿拜托夏琪去给女孩买了新衣服,自己在酒馆后方的浴室里烧了热水为她洗澡。

    大概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露身体,蕾娅有些难为情地脱了那身脏兮兮的童仆装迈进浴盆,皮肤表面还残留着大片青紫的淤痕,叫人看了心疼。格丽卿拿起打了泡沫的海绵块,尽可能轻柔地给她擦洗,但蕾娅还是痛得缩了一下身子。她连声道歉,女孩却只是摇了摇头,这时格丽卿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习惯了痛苦。略微分神之际,蕾娅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恨那些害我变成这样的人。」

    格丽卿回过神来看向她,只见女孩蜷在浴盆里抱起膝盖,散乱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轻微颤抖着的身体在水面上带起一圈圈涟漪:「我这么想……是错的吗?」

    女医生的目光黯然下来。她说的大概是那些把她卖掉的人贩子;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她所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残忍,让一切说教都变得苍白无力。沉吟片刻后,格丽卿有些艰涩地开口:「生活中不是只有对错两种结论。你恨他们情有可原,但是……」她轻轻叹了口气,舀起温水浇在女孩瘦骨嶙峋的背上,「不要让这成为你的一切。」

    她想起自己出海时怀揣着对弗斯特的恨意,但在冒险中被友情和爱情逐渐冲淡,直至消隐无踪。如今胸口和肋下的伤疤对她而言只是记录着过去,被爱和快乐占据的心房没有空间再留给怨恨。「你还小,以后要去到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女海贼语气温柔,「还有很多快乐的事等你经历呢。」

    蕾娅抬起头来看向她,黑色眼眸掩在水雾后闪着光。「……比如谈恋爱吗?」

    格丽卿一愣,随即抿着嘴笑起来。这孩子年纪小小却敏锐非常,已经能够理解他们这些大人之间的关系。「对,比如谈恋爱。」

    「那是什么感觉?」蕾娅眨着眼睛,似乎有些困惑,「格罗森夫人家的厨娘说喜欢就是弱点。买东西时,她说即使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样才可以砍价。」

    「嗯……她说得有道理,」格丽卿用手肘蹭了下额前的发丝,偏过头想了想,「但爱不只是弱点,它也可以成为铠甲。人有了想保护的东西才会想变强。」

    浴盆里的女孩似懂非懂地听着,乖巧地抬起胳膊让她擦洗。格丽卿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复杂了,于是就此打住,笑着摇了摇头:「……长大你就明白啦。」她把手放进浴盆里试了试温度,「有点凉了,我再去打些热水过来。」

    ***

    第二天晚上,雷利回到酒吧,告知众人镀膜已经完成。与前辈们道谢告别后,一群海贼和一个孩子喧嚷着踏上了归途。

    在41号半岛静静等待他们的是崭新的雷德·佛斯号,表面的气泡膜在夕阳下折射出美丽的彩晕,踩在脚底有如果冻般柔软。明明才离开三天,格丽卿却莫名生出些久别重逢之感。她身边的蕾娅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海贼船,满眼都是孩童纯真的惊奇。格丽卿笑着带梳洗一新的女孩在船上转了转,然后把她领进自己居住的舱室:「很快就能见到亲人了,这段时间先跟我住在一起吧。」

    回了船自然是要先开宴会庆祝,明天一早再向海底的鱼人岛进发。路用香波地采购的食材做了大餐。伴随着纷飞的气泡,海贼们在甲板上欢声笑语,宾治带头唱起歌来。几名干部挽着胳膊东倒西歪地跳着舞,斯内克皱皱鼻子打了个喷嚏,好巧不巧正冲着桌子对面的格丽卿。女医生一脸嫌弃地掏出手帕擦了擦,瞳孔却在下一秒骤然放大——

    「你怎么……流血了?」

    洁白布料上赫然一片刺目的猩红,海贼们停止了说笑,把目光投向航海士。斯内克不明所以地抹了把脸,看到手上的鲜血咕哝了句「这可糟了」,随即仰面从长凳上栽倒过去,失去了意识。

    近旁的本乡一跃而起,俯身到斯内克身边查看他的情况。然而甲板上的人群中传来扑通几声,又有几人眼鼻流着血倒在地上,周围的同伴慌张地叫着船医。欢乐的宴会就此中断,格丽卿抓起身边的蕾娅,把吓呆的女孩关进自己的舱室,只来得及说句「待着别出来」,便转身投入忙乱的急救事务中。

    ***

    平日空荡的医疗舱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咳嗽和喘息声此起彼伏,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没有生病的船员穿梭其间,帮忙照看着同伴。本乡眉头紧锁,想要找出病因却忙于照料病人。格丽卿见状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照看任务,把他推进了实验室。

    一直忙到深夜,格丽卿才把事务交接给同僚,满身疲惫地把自己关进浴室。突如其来的疫病传播方式不明,还是先做好消杀工作。摘下口罩和手套封入黄色的塑料袋,她脱了上衣浸在盛满消毒液的水池里,上身只剩一件抹胸。看着星点血迹在冰冷的液体中弥散开来,她感到心脏砰砰乱跳着,按在洗手台边缘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悄无声息地,一双大手从身后缠上她腰间,把她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格丽卿身体一颤,往日能让她放松下来的香烟气味自颈后传来,此时她却想要推拒:「别……我身上不干净。」

    「我不怕。」贝克曼俯在她耳边低声回答,呵出的热气有点痒。因常年握枪而生着粗砺老茧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腰间的肌肤,滑过盈盈一握的弧度,向下勾住她裙带的搭扣。格丽卿乱了心神,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抚过上面凸起的虬结静脉,半仰靠在他怀里吐出心声:「我好害怕,贝克曼……」

    怀里的女子微微颤抖着。未知的疾病像黑云般盘旋在红船上空,向同伴们伸出魔爪。算来她出海已有四年时间,不知不觉间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如果再经历一次失去……

    格丽卿翕动的睫毛下方有些湿润。贝克曼低头吻她的眼睛,嘴唇和颈侧,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他身上传来的热度驱散了一些寒意,格丽卿稍微安定了些。贝克曼把她的身体调转了个方向面对自己,没用什么力气便将她抱到洗手台上坐下,双臂穿过她的膝弯下方撑在台边。二人近得额头相抵,他的发丝掠到她脸颊上,传来些微痒意。格丽卿感到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只听他向自己低语着:「你很坚强,格丽卿,我需要你继续坚强下去……能做到吗?」

    难以清晰思考,格丽卿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闭起眼抱紧他的身体。周遭的一切都混乱不安,只有彼此是唯一的依靠,相拥着坠向未知的未来……她在欣快中仰起头,然后睁大了眼睛。

    「你流血了。」格丽卿怔怔地说,用拇指拭去贝克曼眼角溢出的一滴鲜红。

    「……该死。」他骂了一句,感到一阵眩晕袭来,扶着洗手台边缘勉强撑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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