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绾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点了头。
或许是萧霁的耳朵实在红，她不忍心拒绝这寒风里一颗温热的心。
或许是她想再学一学骑马，看看萧霁和吴眉笑所教的有什么不一样。
又或许，她只是想要感受小时候被父母亲揽着坐在马背上疾驰的感觉。
总之，在秦卿绾觉得这个共同骑马的姿势有些过于亲昵的时候，她已经在马背上了。
萧霁的肩膀很宽，修长的双臂穿过她的身体两侧，紧攥着马绳。
坚实的胸膛贴着秦卿绾的后背。
“便是这样抓住绳子，稍微倾身，来抵御向前的速度和停马的后仰。”
萧霁的声音轻轻的，说话的时候，秦卿绾耳尖有些温热。
“今日就骑到这里吧，我实在有点冷。”说着她就挣扎起来。
萧霁及时停下，跳下马，伸手扶她下来，神色如常。
秦卿绾看着萧霁正人君子的样子，心里暗骂自己竟然贪色，胡思乱想。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忙叨叨说几句，就要回去。
萧霁只说好，丝毫不拦。
直到秦卿绾走远了，他才看着女子背影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安排地紧锣密鼓，第二日便要赛马。
秦卿绾亲自给红噗噗喂了个饱。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按说不会有太多人，但是意外的是，来的人竟然比当日三道茶还多。
原来这些人里，有的是之前错过百人茶，想一睹王妃风采的。有的是因为百人茶，成为萧霁和秦卿绾的簇拥，前来助阵的。还有的是，听说礼亲王为王妃买马，一掷千金，想来看看，究竟是怎样一匹马。
候场时间，秦卿绾骑着红噗噗往马场边缘走去。
吴眉笑来得倒是快，脚一蹬便追上她：“哎，我说，比完你这匹马能不能卖给我？”
秦卿绾笑：“吴将军也愿意出万金之数？”
吴眉笑嘴角抽搐：“你跟萧霁真是奢靡。”
“行，”她又不甘心地咬牙，“万金便万金。我看这匹马是匹难得的好马，虽然花大价钱，买回去跟我的马们配种，以后再多几匹小马驹，也不亏。”
秦卿绾听着吴眉笑的盘算，心里却用出一阵不舒服。
萧霁买马只是为了她这次比试，她身为王妃，以后她自己骑马的可能性也不大，总之就是在她这里无甚用处。
可是她心里一点也不愿意卖，尽管或许她应该为萧霁拿回这笔钱。
她伸出手再次抚摸红噗噗头顶，对吴眉笑道：“不卖。”
“为何？”
“我给它取名字了，要对它负责。”
“你对它负责，最好的方式就是卖给我，以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不要。”
“为何？”
“我最好的方式是给它养老送终。”
吴眉笑被噎住，不愿再看秦卿绾和红噗噗一眼。
赛马开始。
萧霁一直站在场外，看着绛红色马装的秦卿绾，利落束起的头发，透着一股子没见过的恣意潇洒，让他有些迷了眼。
自己的王妃骑在马上，丝毫不畏惧身经战场的吴眉笑。萧霁觉得这场景有些荒谬的同时，又移不开目光。
“王妃好样的！”人群里面有人喊。
吴眉笑的马术明显在秦卿绾之上，但是秦卿绾几次冲锋，也撞开吴眉笑的马匹之后，观众们还是意外无比，连连赞叹。
本来看热闹，这一下子是真的看进去了。
吴眉笑在马上也惊异不已：“萧霁给你吃什么药了？你果然在骑马上有天赋，再教两天你还得了？”
吴眉笑声音脆，她这一嗓子，钻了马场围挡的几个年轻人就听见了，你传我我传你，不一会儿，观众们便都知道了，王妃的马术是王爷亲自教的。
怪不得王爷战功累累，果然是本领过硬，一下子萧霁的名声又提高许多。
萧远听了这么久的闲话，美滋滋跑到萧霁旁边，原话学给他听。
又道：“王妃绝对是第一旺夫型夫人。不过王妃这马书精进也太快了。虽然王爷教的好，但是我还是得向王妃请教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窍门。”
他说了半天，自家主子都面无表情不说话，听了这句有点反应了。
只见萧霁微眯双眼，眼神牢牢盯在秦卿绾身上，道：“是啊，是得好好请教一下。”
萧远警惕，难不成萧霁觉着他最近不够勤勉。
就又听萧霁道：“你去查一下，王妃从小到大所有事情，所有去过的地方。”
“所有？”
“所有。”
萧远吞吞口水，只道：“是。”
他感觉不出来主子的情绪，好像有些恼，又好像有些高兴的兴奋。
“吴将军胜！”随着一声锣响，赛马结束才又夺回了萧远的注意力。
“哎呀，可惜。要是王妃再练两年，不一定谁胜谁负呢。”
萧霁一道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来：“你还站在这干什么？”
萧远指着自己，疑惑看他。
萧霁眉头皱起，萧远立刻反应过来：“小的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滚。”
“这就滚，这就滚。”然后利索麻溜地滚了。
心道，谈恋爱的人真是惹不起，脾气都摸不准了。
萧霁只看着下马的女子，掏出了怀中的棉帕。早上出门时他特意换了这方帕子，虽是冬日，赛马毕竟激烈，少不了吸汗的东西。
少女并不为败了难过，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她的脸红红的，露着酣畅淋漓的微笑。
萧霁刚才发现自己被她欺瞒的一丝恼怒，也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只要她此刻走向他，他立刻便会迎上前去，贪婪地亲手吸掉她额上的汗珠。
秦卿绾利落下马，随手把缰绳递给等候一旁的烟霞，对吴眉笑道：“吴将军，你赢了。恭喜。”
吴眉笑还不死心：“把马卖给我，诶，卖给我行不行。”
“不卖！”秦卿绾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
她准备去找萧霁，告诉他，她喜欢这匹马，不愿卖给出高价的吴眉笑，看看萧霁的反应。若是不成，她把红噗噗的钱出了，也是没问题的。
虽然万金是大数目，买下这匹马也不符合外祖母所教的经商之道，但是一想到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便觉得开心。万金也算不得什么了。
萧霁不自觉地挂起微笑，他见着那姑娘朝他看来，步子轻盈迈着。
高处搭起的坐台上，萧朗和萧乾一坐一站，看上去甚是亲近。
萧朗看向萧乾：“今日为何心神不宁的样子？在找什么人吗？”
一整个赛马，萧乾的眼睛都在观众的人头中寻找着什么，热切地看着人头攒动。
听到问话，萧乾回过神来：“无事，我看看百姓们的反应。父皇交代让留意民情民论。”
萧朗看向他的手：“你这戒指倒是没见过，像是异域那边的珍品。”
萧乾垂头，食指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红宝石在女子的耳朵上，雪白的肌肤趁着它，如同漫漫雪野盛开了一簇红梅，惹眼得很。
他无法将这红宝石戴在耳朵上，便找来皇宫最好的匠人，把它打成了一枚戒指。
“皇兄若是喜欢，送给皇兄也是可以的。”萧乾摩挲着戒指柔声道。
萧朗笑：“我可戴不了这些俏丽的小玩意儿。再说，我这腿……没有必要让人注意到我。”
萧乾立刻道：“皇兄说这种伤心话，实在是我的不是，今后我再也……”
“好啦，说什么浑话。诶，那是谁？”
萧乾一转眼，发现萧霁脸色难看地站在马场外围，而秦卿绾正跟一位男子说着话。
旁边小太监很伶俐：“回太子殿下，回三皇子殿下，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柳梧宴，因为丁忧，前几日才期满，陛下已经封了官，兵部给事中。”
秦卿绾刚出马场，观众中挤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身素白衣服，直直站在她跟前。
“绾绾。”
秦卿绾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宴哥哥。”
柳梧宴看着她笑了。
“宴哥哥，”秦卿绾有些悲伤，“柳家还靠你撑起，你不要太过悲伤。”
柳梧宴看着眼前女子，满是心疼：“我无事。倒是你，被这阎王……”
柳梧宴欲言又止：“我现在在兵部，与他事务多有交叉，我不会放过他。”
秦卿绾立刻明白柳梧宴在说什么：“别。宴哥哥，现在我们夫妇一体，你不要做任何不利于礼亲王府的事情。”
“你，”柳梧宴有些难以置信，“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秦卿绾一时半刻也跟他说不清楚，只道：“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柳梧宴没有接话，这在他耳中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
柳梧宴的祖父母与宋氏是邻居，所以秦卿绾在外祖母处居住时，两人时常一起玩耍。
柳梧宴自小正直，每每被大人们说要好好照顾妹妹，他都义不容辞小大人般道：“我必然照顾好绾绾。”
他也确实一直做到了，只要他能做的事情，对秦卿绾无有不应的。
只是家中变故，一不留神竟然让秦卿绾遭了这么大劫，他满怀愧疚，心觉是自己的责任。
“我还没问你，你不是一向不喜功名，怎么如今到朝中做官了？”秦卿绾问。
柳梧宴心中思绪翻滚，只是面上不露，他自然不能直接说自己是为她而来，怕一时做不到救她于水火，再吓着她。
只说：“考功名不好么，你也在这里，还能见见面。”
秦卿绾听了这话也有些许难受，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秦卿绾了。
她是礼亲王的王妃。
于是只道：“好，当然好。宴哥哥一鸣惊人，只说考，便是状元。”
柳梧宴看着她得意的笑颜，一时冲动竟想像小时候一般，伸手捏捏她的脸。
还未抬手，便感觉背后有一股寒气。
“王爷。”秦卿绾道。
柳梧宴一转头，一个脸色比天还寒气逼人的男人，正死盯着秦卿绾。
纵使柳梧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俊俏面庞，但是这脸色。
可以相见，秦卿绾在礼亲王府多么步履维艰。
秦卿绾输了赛马，又跑得欢快，不知道萧霁看出来什么没有。
一时间有些心虚，忙讨好道：“红噗噗实在战力十足，不愧是王爷亲自挑选的好马。只可惜我还是输了。”
萧霁脸色依然难看，并未接话。
柳梧宴一见秦卿绾这幅可怜模样，心就狠狠颤动一下。看来京都传言和他想的一样，什么礼亲王和王妃两情相悦琴瑟和鸣，都是狗屁。
他立刻开口安慰秦卿绾，“输了便输了，回头我教你。”
萧远安排了事宜，匆匆赶回来，正碰上这人不怕死的一幕，心里为他捏把汗。
就听见萧霁幽幽道：“哦，你要教本王的王妃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