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

    较大的桌子上,在无数的书籍杂志当中,经常插着一束花。

    ——赫尔曼·黑塞

    一大早,校园公告栏就张贴了高一讲座信息。

    主讲人为刚获评“北京大学学生年度人物”的阮草,如此风云人物,讲座题目却很普通——《我的高中学习生涯》。

    阮草在桑榆中学名头很盛。

    当初刚一进高中的时候,就听很多人在议论。

    江湖盛传,前几年考进北大的文科班的阮草,人帅,平时学习很轻松,妥妥榆中的“校草”,上帝的“宠儿”。

    讲座在大礼堂进行。

    阮草果然秀气挺拔。

    他的帅气长相为他的语言的说服力平添不少力证。

    礼堂嗡嗡声不断,满场羡慕的神色。

    最后的提问环节,比阮草的演讲环节火热多了。

    “阮草学长,请问你有女朋友吗?”问题刚一问出,礼堂里就一片爆笑,气氛瞬间轻松。

    “有,她是她们专业的第一。”阮草回答得认真。

    又是一片欢呼声。

    茫茫然,郁楚楚出礼堂时,只记得阮学长讲的这几句:“以前数学不好,我就告诉自己抓紧写好数学,可以去疯玩。于是写得时候就特别专注,成绩提高也快。”

    大概强调的意思是,对不太好的科目,要用心专注,成绩终会提高。

    到教室的时候,女生都在讨论阮草好帅,郁楚楚听着也连连点头。

    “老天真不厚道啊,他长得那么帅,学习还那么好。”

    “丁隽菲,你又开始花痴了,你不是还有陈挺么?”

    “谁会嫌帅哥多呢。”

    “……”

    最近,郁楚楚发现陈挺离开教室的时间比以往都晚了,不再是踏着铃声出教室。

    一般,都走在她之后。

    想到这些,郁楚楚会心一笑。

    讲座结束的那晚,她一人走在校外梧桐树下。

    “你高二选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飘过。

    “文科。”郁楚楚看了看陈挺,灯光下的少年散发出干净且秩序清爽的气息。

    “哦。”好像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你呢?”

    “理科。”也是郁楚楚早已了然的答案。

    一路沉默。

    她想,他们是短暂的相逢,之后会有各自的轨迹,未来则是谁也不知。

    “你们女生都觉得阮草很帅?”长久沉默后,他突然笑着看向她。

    “没你帅。”郁楚楚咯咯笑出了声。

    陈挺也笑了。

    郁楚楚在心里说。

    你的明亮恣意,你的淡然自信,你的率性坚定,你的温和谦逊,都是你,谁也不及你。

    她看看他,没有说出口,就转进了小区。

    日子如常,天气清朗。

    周六下午两节课后放学。

    铃声甫一响起,就有身影冲了出去。

    憋足了劲的,气壮山河,一个,两个,一群,三三两两。

    郁楚楚看到陈挺也出去了。

    慢悠悠,留下一个一如往常的带着清冷的背影。

    只是现在,郁楚楚望得到少年疏离背后那红彤彤的温热的心。

    她拿起物理资料去了顾守理办公室。

    顾守理自隔壁老师桌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打开物理课挑重点给她讲了,又对着她的练习册错题一题题讲。

    顾守理人其实挺好,在班级也只是严肃些,总体是温和的。

    对女生,从不大声训话,都是循循教导。

    一对一的讲课。

    郁楚楚的思想更加惶恐,听得朦朦胧胧,顾守理却讲得抑扬顿挫。

    稿纸上满是顾守理画的受力分析图。

    郁楚楚只能一问一点头。

    渐渐地,她的思绪开始分散。

    她越来越感觉,有种被过渡关注的压力。

    顾守理太想她学好物理了。

    听得见风吹隔壁教室的声音,有门未关严,在吱吱呀呀作响。

    还有人走动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身影拢了上来。

    郁楚楚抬头,迷蒙的眼睛终于灵动起来。

    救星啊。

    郁楚楚内心欢呼起来,面色却是一丝未改。

    陈挺不看她一眼。

    “你怎么来了?”顾守理问。

    “来还书,看好了。”陈挺语气熟络,就是不看郁楚楚。

    “等下,我再找找深一点的资料。”顾守理翻着桌上的物理书。

    顾守理递给陈挺一本边角翘起的书,大概是顾守理翻了多遍的。

    “国庆最后一天,你怎么理论外训课没参加?”

    “有点事。”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突然自己回来了?”

    “……”

    “下次不要随便。”

    “嗯。”

    还要再说什么,座机响了。

    原来,国庆最后一天,他是逃课出来,去的图书馆,然后又没等到自己。

    郁楚楚埋头物理题目,一题题读着,一遍遍想着刚才的对话,没写下一个字。

    这边,顾守理边听电话,边招手示意陈挺留下。

    搁好电话。

    “你辅导下郁楚楚,教过的几章,不懂的,再说下。我去段里临时开个会。”

    “好。”

    顾守理出去了。

    郁楚楚如蒙大赦,手脚瞬间松散下来。

    “瞧你这点出息。”

    郁楚楚笑笑,全亏他了,让他说去吧。

    “也就老顾会给你补,一看你,就是心思全不在物理上。”

    你说吧说吧,反正比老顾嘴里冒出来的弹簧振子、动能定理好听多了。

    她右手撑着下巴听他叨叨。

    他之前不都是恪守沉默是金的么。

    陈挺过来拍下她的小手臂,郁楚楚索性半趴在桌上。

    “还哪不懂呢?”他又问。

    “老顾基本都讲了。”

    陈挺没说什么,找了几道不同类型的题目,让她巩固。

    郁楚楚哼哧哼哧做着题,也算是八九不离十。

    基础的差不多掌握了,要深入下去,没有这么快。

    郁楚楚抬头看他。

    “不想补了?”

    “嗯。”故作可怜。

    “老顾还没来呢。等会吧。”

    郁楚楚只得又重新做题。

    陈挺在隔壁老师桌边翻看顾守理新给的资料。

    一室安静。

    “怎样了?”顾守理终于来了。

    “差不多基础的还过的去了。”

    “好,那你回去吧。不懂多问,下周六放学再来我这。”顾守理示意郁楚楚可以收拾书本了。

    “嗯。”郁楚楚终于挤出个笑脸。

    “顾老师,再见。”她先出了办公室。

    “你也回吧。比赛上点心。”

    “好。”

    郁楚楚在公园里等着陈挺。

    地上银杏撒了一地,层层,瓣瓣,贴着地面,叶落归根的静谧。

    长腿在她面前落定。

    “你干嘛不告诉我?”

    “告诉什么?”

    “就是你国庆最后一天没去上课,去图书馆的事。”

    “告诉你,让你感动?”

    “嗯。”郁楚楚实诚地点头。

    “现在不是一样感动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

    陈挺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

    “你以后不要为我逃课。”

    “啰嗦。”

    他定神看她。

    “走不走?”

    “走。”

    有不知名的雀儿拖着长尾飞入林子,脚踩在落叶上,沙沙声似少年男女的心事,细细碎碎,旖旎万千。

    时光绵长,承载过失望,也照得见未来流水汤汤,星汉灿烂。

    “傍晚你还打球么?”

    “打。你来看?”

    “不来,我就问问,我得去医院看下外婆。”

    “哦。对。外婆还好么。”

    “好多了。天天想着回家。”

    一直聊到路口快要分开。

    “想起来了,你家电话告诉我下。”

    “干嘛。”

    “有事可以联系你。”

    “你不怕被家长发现?”

    “我爸妈不管这些,知道我有分寸。”

    郁楚楚咯咯笑了,给他写了张号码。

    “明天上午还去医院吗?”

    “应该不去的。”

    “去图书馆?”

    “好。”

    郁楚楚去了医院。

    不出所料,外婆、爸妈都没让她呆太久,就催她回家。

    她坐在桌前,看着院子里的树,在秋寒里瑟缩,心里却是暖暖的。

    叮零零……

    空旷的屋子里,电话声响着。

    “喂?”

    “是我。”

    “怎么这么快就打来?”

    “检验一下你电话抄错没。”

    “至于么?”她笑。

    “就怕你是心不在焉写的。”

    又好像很懂人家的样子。

    陈挺刚洗好澡,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

    他耸肩夹着电话机,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看着窗外的月亮,那银钩细细,似她弯弯的眉眼。

    “看外头月亮。”他说。

    郁楚楚走到窗口。

    一片清灰朗然入目,山河萧萧,人间浪漫。

    他们看着同一轮月亮。

    银河漫漫,明月在心。

    生命是热爱,要热爱山川湖海,热爱这世界的一切。男孩突然笑着和她说。

    然后,他又说了声,晚安。

    搁下了电话。

    晚安。郁楚楚钻进被子,对着窗外说。

    周日一早,去图书馆。

    陈挺已经在了,秋日干净的阳光透过整扇大玻璃窗打在他青春的脸上,光影清澈。

    看到她来了,释然一笑。

    郁楚楚在他对面坐下。

    “我怕你又没法来了。”他低语。

    她笑。

    拿出作业,写起试卷来。

    试卷上落下一根长长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记起一件事情来。

    “你书里为什么夹头发啊?”郁楚楚凑近陈挺轻语。

    “你怎么知道?”陈挺的眉目里透了些惊奇。

    “有次,值日不小心碰到你的物理书,捡起来的时候,偷偷翻了下,发现了。”

    “怪不得,我说,我的书,好像谁动过了。”

    “那夹头发干嘛?”

    “记录一下做完一套物理册子,会掉几根头发,然后,测算一下,三年后,会不会秃。”陈挺一本正经。

    “真的?这也有公式可以算?那会不会秃,你算出来没?”郁楚楚惊讶。

    “这不你动了我的书,破坏了我的阴阳阵法,就又多了个变量,这下,秃不秃,就不得而知了。”

    “真的假的?这么玄?骗我的吧。”

    “骗你干嘛。”

    陈挺以严肃的神态认真地诠释此言未有假。

    然后,偷偷看郁楚楚在阳光下一脸震惊。

    没多久,陈挺又全身心扑在了物理试卷上。

    郁楚楚也开始做习题。

    再抬头时,她看到前面一桌也是一男一女。

    桌上有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在玻璃瓶里滢滢绽放。

    蓝天,大片的玻璃窗,光晕拢着着娇艳的玫瑰还有热血的青春。

    郁楚楚轻声唤陈挺,让他看。

    她小声耳语:“下回,我也要带朵花来,多有氛围。”

    陈挺看看她,笑了,低语:“不用等下次。”

    他打开她的笔袋,拿出粉红、墨绿的笔,在稿纸上画了起来。

    当阳光再猛烈些的时候,她看向他。

    一朵鲜活喷薄的玫瑰在白纸上稳稳地盛放。

    时光静好。

    他轻轻推给她,“送你了。”

    郁楚楚笑着看了好久。

    “你还会画画?”

    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她追问。

    “你猜。”少年的眼神里闪着光芒,星星点点里全是自信。

    整个上午,少女的心一直在嘭嘭炸裂,缤纷多彩。

    回去路上,阳光清冽。

    陈挺黑发在风中飘摇。

    “这会儿头发还挺多的。我感觉你这几年秃不了。”

    “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陈挺乐了。

    “不是担心你,万一秃了,校草地位不保。”

    “校不校草,关我什么事。但是头发这事,骗你的,秃不了。我就是课上掉了头发,随便夹在书上的,不想乱扔,增加扫地麻烦。我明天回学校,就把头发全扔了,省得你一直惦记。”

    “你骗我。”郁楚楚笑,追着陈挺要去打他。

    “你放心。我家没有秃头的遗传基因,我爸、我爷爷头发好着呢。”

    这一天都过得轻松、快乐。

    回去后,郁楚楚把玫瑰画夹到了一本她很珍视的书里。

    夹着的那一页里。

    有她曾用红笔划着的一句话:“心智正常的人从不会恃才而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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