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柳依云就向姜淮表了白。

    少年听见她的“喜欢”后，神情微动，又再慢慢沉下去，最后只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了声：“好。”

    柳依云直觉他的反应有些不对，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但她一想，姜淮喜欢的是温姐姐，她的告白本来对他而言也不重要，或者……其实是个负担，这些天的甜蜜原本也是她偷过来的，她明明知道的。她指尖攥进掌心，在心里飞快地开始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她眨眨眼，他不喜欢她，但还是纵着她，还是待她好，听见她表白后，也没有厌弃她，没有推开她。很好了，已经很好了。她告诉自己。他只是不喜欢她…，没什么的，时间还短，时间要是长一点，他或许……，是能喜欢上她的。或许……

    她垂睫想着，安慰自己。

    姜淮瞧着她低眸的神情，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

    少女便顺着他的姿势抬头，杏眸水润。奇怪，她明明安慰了自己，明明也不难过，但为什么，为什么瞧见他的脸，还是忍不住眼眸湿润，睫上像是要沾了水。

    不应当的，实在是不应当。没关系的。她告诉自己。

    然而明明是这么想的，她却眼前愈发氤氲，像是真的要哭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她不喜欢这样，她怕自己真的要在姜淮面前因为这种事这么没出息地哭出来，太丢人了。

    不要这么寒碜。她告诉自己。

    她眨了眨眼，勉强止住了泪意，为了不让姜淮瞧出她的异样，她低头并不瞧他，牵了牵他的袖子，她弯了唇笑道：“我们走吧。”

    当晚，系统让她向苏和玉表白。

    文中后期确实是有原主向男主表白的剧情，但鉴于原主一路挑拨离间苏和玉与温容之间的感情、传播不实信息、捏造温容污名污点，苏和玉再傻，后期也能发现些端倪。

    加之自从她于理冬镇心急之下捅了姜淮一刀后她就总瞧见幻觉遇到麻烦，之后精神也有些不正常，疯疯癫癫的，但苏和玉与温容并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也没把此现象与姜淮联系到一起，只觉得她愈加癫狂，外加苏和玉的确不喜欢她，当时听见她的表白后，苏和玉立刻就皱了眉。

    可即使她一路行为让人愤恨，但她又确实是与他曾经关系很好的师妹，何况她现下精神又不稳定，愈显痴狂，他怕拒绝会进一步刺激到她的情绪，听到表白后也只能沉默。

    但这一行为在当时疯癫、思维已经脱离寻常人范围的原主看来，苏和玉的沉默便就是对她属意，之后她便添油加醋按自己的理解把证实苏和玉倾心于她的事炫耀着告诉了温容。温容虽然不信，但毕竟当时已与苏和玉误会众多，也没询问，至此，两人误解更深。

    现在就是柳依云走剧情向他告白的日子。

    但凡早一天或者晚一天，……但偏偏是现在。

    柳依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剧情是不等人的。柳依云还是向他告了白。

    她像原著中一样晚间把他约出来至偏僻处表达自己的心意，不过原主当时精神略失常，表达爱意言词也有些癫狂，述说钟情述了很长时间，内容却显然前言不搭后语，苏和玉只是皱眉听着。现在进行文中剧情，柳依云却不想与他说那么多、说那么深切、表达那么多爱意，她像是被逼迫着，实际也确实被逼迫着的人，瞧着地上的石子，像是在跟石子表白一样，她告白得很快：“苏和玉，我喜欢你。”

    没了，结束了。

    晚间正下着小雪。

    对面开朗少年一直在等她的后文，比如是喜欢他的饰品、还是喜欢他的武器，或者喜欢他新买的某件衣服款式，再者……她是不是想跟他借钱却不好意思说？

    但他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后续，确实是结束了。

    他颇是一头雾水，但也丝毫不会觉得一路和自己保持距离的师妹是喜欢自己，何况就算她与自己相处甚密甚欢也同样不能就此说明是她是喜欢自己，他暗暗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向不自作多情。

    现下依云也没什么要和他继续说的，他思考一瞬，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依云所说的喜欢是指对他师兄妹的那种喜欢。他一下了悟，隔着几步距离本想走近拍拍她的肩膀，表示他对她亦有师妹之情，但这个想法刚冒出头，手就开始隐隐作痛，总是想起一月前，他于雪地中叫依云拉了自己一把，随后姜兄便与自己握手，差点将自己的手握为碎末这件事……。现在正好还下着雪，……。

    他犹豫少顷还是不打算靠近，但随即又乐观开朗地朝依云扬手表示：“那是自然！依云，我也喜欢你！”之后在确定依云确实无事后，开朗少年怀揣着师妹对他作为师兄的浓厚喜爱之情潇洒幸福轻飘飘地离场。

    柳依云：……

    挺好。麻烦事终于解决了。

    雪下大了些许，但少女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回去。

    她转身，瞧见姜淮在远处。

    他着一袭檀色外袍，乌发束起，手持一柄水青色的伞静静地看着她。

    柳依云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清楚在他那个角度和位置，他能听见多少。

    她滞在原地，有些慌乱。但随即，她想，她白日向他告白的时候，他好像也不是很高兴，所以…，她可能，向谁表白，他也不会在意。

    很残忍的事实，但于现在这个场面，可能是再好不过了。她平静下来。

    在柳依云表白的时候，姜淮就在那里了。

    他听完了全程。

    他其实…并不意外。

    早在午间她朝他表白时，他神色方高兴一瞬就又平淡下去，是因为他知道，柳依云说的，不是真话。

    在这短短的两个月同居时间里，他不止一次询问过柳依云的感情，她不是回答苏和玉，就是在他提起苏和玉时表示沉默。

    所以，她其实喜欢的是苏和玉，但还是要告诉他，她喜欢他。

    但是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至少，愿意骗他。

    他有想过柳依云也会朝苏和玉表白，却没想到会是同一天，就在晚上，下雪，他给她送伞的时候。

    她转身，他隔了一段距离与她对望。

    她看起来有些慌张，但不过少许，她就平静下来，她平静地看着他。

    姜淮也瞧着她。他没走过去。

    其实他是很希望柳依云这次对他的告白是在两年后，而不是两个月，还是明明白白知道她是仍喜欢苏和玉的两个月后。他已经做好了持久追她的准备，构思了无数个结束这段旅程后他还能名正言顺留在她身边且不让她厌烦的方法，渴望着得到她的真心。她却在还喜欢苏和玉的两个月后，对他道了‘喜欢’。他描述不出当时的心情，只觉得无力。

    就和现在一样。

    他撑着水青色的伞看着柳依云，她亦与他对视。他朝她走过去。

    明明站在原地的时候，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越靠近她，越喜欢她。他勾了唇。

    他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关系，都有解决的办法。他还是喜欢她。

    他朝柳依云走过去，将伞倾到她身上。刷了桐油的油纸伞覆在她头顶，下的略大的雪被阻挡在外。

    柳依云抬头看向他。明明在远处的时候，她是很能保持冷静的，但他越走近，她却越慌张，到最后，水青色的伞一覆，她心下已经慌乱成了一片，有一种先前便有却被她强行压下的没有必要的莫名的心虚感，她眼神微惶，维持着面上神情不变，指尖于袖下蜷了蜷。

    少年墨发高束，他持着青伞，替她抹去了发上雪花，为她拍去了衣上霜寒，他弯了弯唇，看起来没有一点异常，和往常一样的将暖炉递给了她，摸了摸她的发，问道：“冷吗？”

    柳依云接过暖炉，触手的温热将她方才因瞧见姜淮时因挫败犯错感而生出来的冷意暖热，她指尖微凉，握着手炉好一会儿才回了些暖，因着这暖，她定了定神，连带着慌乱的思绪也镇定下来。她不知道姜淮瞧见了多少，又听见了多少，她穿着皦玉色袄子，外面套着烟白的外袍，面容白皙，不知道该说什么，瞧着手里的暖炉，只慢慢道了声：“…嗯”

    他便牵过她的手，给她施了点术法。

    暖意随着指尖朝上涌，须臾便遍布全身，少年笑了笑：“还冷吗？”

    若是以前，柳依云断不会如此，但现在，手方一牵上，柳依云就心虚慌张仓皇收回，她的指尖挨在他掌心划过他手指匆忙离去了，只余他手上影影绰绰留下些触感，他伸手握了握，随即又摊开，低眸瞧着自己的手。

    他仍撑着那把伞，伞面大倾，将柳依云全然遮挡，不留一丝风雪侵扰，他自己却站在伞外，下得略大的雪落至他发间、肩上、衣上。

    他垂眸，瞧见她头侧方才未完全抹去的雪有些化了，盈盈一枚小珠子般缀在她发间，洇着些潮湿，他伸手替她揩去了。他怕她冷。

    抹去那枚水珠后，他把指尖往掌心里暖了暖，直到不凉了，再去碰她的脸。

    他摸了摸她的脸。

    手指温润，柳依云被他摸得抬头看他。

    只摸了几下，他就松了手，再去摸她的下颏。

    他手指稍抬，柳依云便顺着他的举动又抬了抬头，仰头瞧他。

    这是一个指令性和强迫性稍强的一个举动，姜淮很少会这么对她。

    他抬着她的下颌，近乎全身站在雪里，眸色骊黑而迷离深邃地从她的眼一路瞧至她的唇，落在上面，顿了很久。她仰着脸，而他低着头，站在雪里，这个姿势，有一种，他想和她接吻的错觉。

    少顷，他松了手，摸过她下颌的触感仍在，他把指尖握回掌心里，垂眸，略病态地又再细细感受了一下。

    那触觉逐渐变淡，他也仍不松手，只是面上不显，笑着将木质伞柄递进柳依云手里。

    伞柄不凉，被他握了许久，沾了他的体温落进柳依云手中。

    他带着她握住伞柄，手掌覆在她手上，怕她握不住似的，帮着她慢慢握紧，手指于她手上摩挲了一下。

    手心里伞柄染着他的体温，手背上覆着他的手，柳依云只觉得前前后后都是他的气息，都是他给予的触感，她手指瑟缩一下，又再被他慢慢握紧，他手指抚过她手背带起她一阵颤，她像是被他略高的体温烫了一下，不由瑟缩得愈厉害了些，手一松，握着的伞便微偏。

    姜淮将她握紧了，替她将伞固住，温柔地将滑下些许的伞柄再递回她手里，手指按着伞柄一齐落进她掌心。柳依云一时握也不好，不握也不好。不握，…就握不住伞，握了，…就连他的手指也一起握进手心里…，她一时无所动作，只觉得她掌心里沾着姜淮体温的伞柄并他的手指按下来，被他触过的地方寸寸发热，掌心像被点了火，烫得她指尖微蜷。

    她纤白的手指落在空中，姜淮垂眸瞧着，拇指再于她手背上摩挲几下，柳依云顿时就觉得手心是热的烫的，手背也是被抚得发麻的难以逃避的，她被抚得有些发颤，手指也蜷得愈厉害。姜淮拇指于她手背上怃过，带起阵阵战栗酥麻，只是轻抚几下，她手背就被抚软泛了一层粉，带得指尖也有些微红，她手指不由自主落下些许，但姜淮却仍不放过她，原本按着她掌心的食指也偏过去朝她手背轻擦一下，又再爱怜地划过她指尖，她就像再也受不住般，手指发颤，彻彻底底落了下去，搭在按着她掌心的他的手指上，指尖微凉泛粉，落在他发烫的指上，像是手指与手指间在颤栗接吻。

    柳依云手握下去，落在他指上，她指尖发颤，立刻就想逃离，但只稍抬起稍许，她又觉得，已经落上去了，再抬起……，就好像她并不想靠近姜淮一样。她只是有些受不住他…，却不是…不想靠近他，她还是愿意靠近姜淮的，或者，她其实是想要靠近姜淮的。这么想着，她指尖发颤，却还是坚定落于他指上，她指尖红得愈厉害了。

    姜淮瞧着她搭于他指上的手，安静片刻，又再摩挲了一瞬，瞧着少女的手因着他的抚摸而轻颤，莫名问了一句：“喜欢我？”

    他又摸了一下。

    柳依云被他撩得无法，只得答道：“喜…，喜欢。”

    少年容颜俊美，视线从她手上挪至她眼上，眸色黢黑，又问了一句：“无论怎样，都喜欢我？”

    声音近似呢喃，他握紧了她的手。

    柳依云直觉有些不对，头皮也有些发麻，但想到今日两次不该发生的同日告白，她还是没有办法现在就此将姜淮推开，只能抑下心头不安，硬着头皮道：“…嗯。”

    姜淮目光落至她脸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他眸色黑沉藏着些病态，瞧着自己手与她脸相触所在。他未撑伞的那只手于伞外待了好一会儿，染了寒凉，沾了些许雪花，即使指尖于掌心暖了暖才挨上她的脸，却还是有些凉。

    他瞧着手下肌肤，又再慢慢向下滑，落至她唇上，他摸了下她的唇，笑起来：“我信你。”

    声音轻轻的。他收回手。

    他将伞完全递给柳依云，瞧着她慢慢握紧了伞，他松开手，却仍是看着她。他容颜秾艳稠丽，发间、肩上都落着雪，眸色像是泛着涟漪的秋水，有种深情而真切的质感，他倾身下来又再摸了摸她的青丝，离得极近，目光落在她发上、耳上。

    他在外面淋了雪，靠近柳依云时带来了一点寒意，他声音蛊惑含着些诱哄，对她说：“宁宁，我要去一个地方，你在这里撑着伞等一会儿，最多半刻钟，我来接你。”他瞳色沉黑，落在她发间、耳上，似是想要亲一亲她，抱一抱她，但最终也未有此举动，只是伸手缠了缠她的发，又再松开，他转身离去。

    柳依云霎时拉住了他。

    她脑子里在尖叫，在恐惧，姜淮靠近她对说那句话时，她勉力抑制才没瑟缩。他现在的表现和说的话非常不对，如果说她一开始还有所怀疑，但现在他几句话一出，她就明白，他绝对是听见了她对苏和玉的告白。

    但是他还是很温柔，看上去和平常一样，又有点不一样，他温柔得让她害怕。

    他现在的表现就让她觉得，她还是走在往常的路上，但现下的路却铺了厚厚一层棉花，叫她每走一步都陷进绵软，落入不稳定中，无法快走，着不了力，不管再怎么努力，缺少的那份摩擦都叫她举步维艰，而脚步踏在棉花上又再抬起，那种失力感和棉花给予她的触感，抬起脚时棉花于脚底的粘黏撕扯感都让她头皮发麻。

    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紧紧拉着姜淮，撑着伞，手并着声音即使克制过也还是有些发颤：“姜淮，你要去哪儿？”

    少年容颜稠艳，回头，看向她。

    他没说话，柳依云便愈觉得恐惧，一股寒凉涌上她的心头，带得她指尖也有些泛凉，她死命拽紧了姜淮，现在是剧情后期，她有一个可怖的猜想。

    她开口，这才发现嗓子已经有些紧涩：“你是…，要去找苏和玉吗？”

    姜淮瞳色骊黑，单是瞧着她。

    他看着她，却并不回答，少女的心便慢慢往下沉，抓着他腕的手失力般松了一霎又再死命握紧极害怕被甩开，她忍着惊恐过度想呕吐的感觉，用力咽了咽喉头才勉强把剩下的话说完：“你是…，要去杀了他吗？”

    两人对视，一时寂静，只留风雪声。

    柳依云身上慢慢开始凉透了，但她的情绪也变得稍冷静了些，她撑着伞的手用力按着伞柄上方略粗糙的木质伞杆，靠着这粗粝痛感让她思绪能够重新运转，不至于太过麻木。

    她不知道姜淮会如何想，但她说：“如果苏和玉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说的是实话，她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任务是要保护男女主，阻止灭世，拯救世界。但如果，还没到尾声，男主就已经死了，那这个任务还怎么完成呢？完成不了任务的原本的柳宁，现在的柳依云，还能活着吗？

    她坚定说完这句话以后，又发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远远觉得筹码不够，她死按着粗粝的伞杆又再补了一句：“苏和玉死了，温姐姐也会痛不欲生的，我不能保护她不会同我一般活不下去，殉情赴死。”

    她自认为筹码不够，但其实，在她说前半句话道自己‘不活了’时，姜淮的神情就明显变了。

    他瞧着柳依云坚决的神色，站了很久，大雪覆了他一身，他垂睫，莫名笑了一下，道了声：“苏和玉对你而言，…当真是这么重要。”他道完这句话后，笑着笑着，笑意淡了，他的唇角平了。他站在雪地里，容色苍白。

    柳依云看着他，倏忽地，心痛了一瞬。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可她确实……，没有办法……

    她咬了咬唇，不知为什么，心下一片酸涩。

    柳依云指尖拉紧了他的衣袖，他还站在原地，谁也没有说话。

    一派寂静。

    许是因为下着雪，柳依云这般拉着他、看着他，突然就觉得……他其实，离她很遥远。她因为这个认知，骨子里泛出冷来。她今日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她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她咬了咬唇，撑着伞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淋了良久的雪，身上冷，她甫一靠近就发了抖。

    少年便要将她推开。

    但她会错了意，误以为他是在生气，不想让她靠近他，她咬了唇，尽管如此…，还是不想放开他。她脸贴着少年胸膛，紧搂了他的腰，不愿松手。

    他的声音自她发顶传来，温和的：“我身上凉。”

    “没事。”柳依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她眨眨眼，眸色泛了氤氲。

    一时沉默。

    她与他之间，现在，好像只剩了沉默。

    她抱着他的腰，少焉，还是开口，她说：“姜淮，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我们就这样…，”她说到了一半，逐渐发觉了语气里渐显的哭腔，她咬了唇，闭了嘴，缓了少许才再开口，“我们就这样，不伤害他们，不伤害苏和玉，…不好吗？”

    她搂紧了少年的腰，眼中不自觉地又浮了水气，“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少年瞧着怀中少女的发顶，轻轻地问了一句：“就这样过下去？”

    “嗯。”

    少年笑了笑，唇角又慢慢平下去。没出声。

    “姜淮。”

    “宁宁。”

    过了须臾，两人同时开口。

    柳依云额头靠在他胸膛，等着他出声，听见他问：“喜欢苏和玉？”

    声音很轻。

    她眸中莫名又泛了泪，她今日实在错了许多，她不想一错再错，她抱紧了他的腰，她说：“喜欢你。”

    “喜欢我？”少年重复了一遍，声音轻飘飘的，似是笑了一声，接着沉默。

    少时，他将怀中少女从怀里脱出来，仍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他容颜稠艳，墨发如缎，含星映水的眼里瞧向她的时候泛着些不清楚眼前是现实还是梦境的虚幻和迷离，他就用这种眼神瞧着柳依云，摸了摸她的脸，笑了笑：“不躲。”

    他又去摸她的腰，“也不躲。”

    他再垂眸吻上她额头。还是不躲。

    无论他怎样对她，怎样与她亲密，她都是不躲，没有丝毫的厌恶，只是受着。

    她道喜欢他，与她亲近也不躲，姜淮垂睫瞧着她的脸，笑了笑，再度将人揽入怀中，长睫阖下，眸色黑沉，没说话。

    柳依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指尖攥紧他的衣袍，她又再劝了一句：“我们不要伤害他们。”

    “伤害。”姜淮复述了她话里的两个字，轻轻问道：“不是不能杀害苏和玉，是不能伤害苏和玉？”

    攥着他的衣袍的手骤紧，少女开口：“…嗯。”

    他突然笑了笑，“我要是伤害了苏和玉呢？”

    “你也，”他抱紧了怀中少女，垂目瞧她，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在呢喃，并不希望怀中少女能听见，但搂紧她的手却又像是在急切地迫切地希望她予以否定，“…活不下去？”

    柳依云…，没说话。

    这便是默认了。

    容颜稠艳的少年笑了笑，又紧抿了唇。他将抱着柳依云的手松开。

    搂在身上的手一松，柳依云眸间就蕴了泪，但她也解释不了什么，单是咬着唇，死死抱紧了姜淮。

    一时沉寂。

    伞外，雪还在下，世界白茫一片，少年少女站在伞下，像是还能站许久。

    又站了一会儿，柳依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抱紧了少年的腰，眼前朦胧，只道：“姜淮，我们回家吧。”

    少年目光清浅。家？其实哪有家…，有的只是栈房罢了。

    但柳依云永远知道他想听什么，他确实想与她有个家，……哪怕是假的。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异样，像是快哭了。

    他再怎么置气，又怎么舍得她哭？

    一开始就输的人是根本没有赢的机会的，何况，他从来也没想赢她。

    他搂住柳依云，许久，到底还是松开她，拂去身上未化完的雪，再将她抱起，任由她臂弯搂上他脖颈，他墨发如瀑，垂睫，亲了亲她的额发，慢慢道了声：“嗯，…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