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柳依云半梦半醒之间摸了下旁侧,一派空荡。

    她又摸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摸到。

    夜色如水。

    她陡然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泛着些茫然,隔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姜淮与苏和玉除妖去了,所以不在。

    他们行到的这段路程,妖物藏匿繁多,且皆恶意昭然,时常伏击吞食路人。苏和玉为人正义,自然看不惯,不能坐视不理,得到主角团成员全票通过后,他便当即决定主角团边行路边除恶妖。晚间是妖最常出没的时段,为了能够多除妖救人,苏和玉便建议两两为组,每晚轮流出去除妖。

    众人皆道“好”。

    其实一开始,苏和玉与姜淮并不是一组。

    温容原本提议她与苏和玉一组,依云和姜淮一组。

    本来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但柳依云心下惶然,并不清楚现下剧情行到了哪个点,离原著那个最重要的节点还有多远。所以她万不能可能会让温容与苏和玉待在一起共同相处,当即便道,她与苏师兄一组,温姐姐与姜淮一组。

    她心里有她自己的考量,在那个关键节点,就是因为苏和玉与温容待在一起,事情才会不可开交,而若是她与苏和玉待在一起,他对她没心思,自然不会着道,同时温容与姜淮在一起,姜淮也会保护她,这么分配,迎刃而解,合情合理。

    她说出那句话后,场上气氛古怪地沉默了一霎。

    温容看看苏和玉,又再瞧瞧姜淮。

    苏和玉也安静了少许,但他向来没心没肺也没什么眼色,只是稍微遗憾不能与温容独处,思考几息时间后,他就要同意。

    还是姜淮打断了他。

    少年坐在柳依云旁边,听见她说那句话时也没有任何要远离她的举动,他举止不变,只眼睫长长垂下,敛下眸中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苏和玉要同意时,他倏然开口:“我和苏和玉一组,宁宁和温容一组。”

    他长睫抬起,分明看的是场上其他人,声音却轻轻的,像是只在说给身旁的人听:“还是说,这也不行?”

    柳依云偏了头,默不作声。

    她知道她该拒绝的,剧情已经快步入后期,姜淮在这时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男女主制成傀儡。她不能赌。

    她不该让姜淮与苏和玉单独在一起。唯有她自己方才想出来的配对才是万全之计。

    她明明知道的,明明也想阻止,但数次开口,…却也只是沉默。

    指尖死命按在掌心里按得生疼催自己开口,耳边却好像浮现着姜淮方才的话语:‘还是说,这也不行?’她咬了咬唇,最后也没把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苏和玉向来心大无所谓,反正不能温容一组跟谁都一样。他赞同道:“好。”

    事已成定局。

    柳依云闭了闭眼。

    她知道由此一遭,她和姜淮的相处会变得古怪且僵持。但她还是在晚间扑入他怀里,揽上了他的腰,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在寻求着安慰。

    她以为姜淮会推开她,会生气,但他也只是搂上她的腰,和往常一样耐心且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找了个借口唤了声‘冷’,便又再往他怀里窝了窝。

    少年便寻了她的手,再给她施了点术法,一股暖意顺着她的手流向她的四体百骸,少年声音性感而体贴,问她:“还冷吗?”她却只是在听见这句话时莫名有些眼热,她用力眨了眨眼,勉力把眸间水气抑住了,缓了缓,才道了声不冷。但她头仍贴着少年的锁骨,手紧抱着他的腰,她又往少年怀中陷得更深了些,俨然是并不打算离开。

    姜淮垂眸,看着怀中少女,顺着她的意搂上她的腰,他低睫,趁着少女没注意,偷亲了亲她的额发。他将怀中少女搂得更紧了些。

    其实,柳依云与温容晚上一队除妖的时候,姜淮是会跟着她的,他会替她拿外袍、递暖炉、送小食。晚间,无论遇到多么奇形怪状多么可怖的妖物,只要她知道,姜淮就在她身边陪着她,她其实…,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但是,只去了两个晚上。冬日严寒,这地段又格外得冷,她晚上除完妖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多咳了几声,姜淮察觉了,当日回栈房时,他为她寻了颗药,又给她施了点术法,什么都没说,只低睫摸了摸她的脸颊。再轮到柳依云和温容晚间组队除妖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夜间睡不着好除妖,夜夜拽了苏和玉陪他一起去除妖,再也没有让柳依云和温容轮替过。

    所以…,柳依云已经好几日晚上都没有瞧见过姜淮了…

    坐于床上的少女神情怔然,许久,她曲起双腿,环腿,将额头放在了膝盖上。

    她瞧着膝盖下的空间,倏地想起,两个月前,她还未与姜淮同住时,晚间,曾经去姜淮房中待过不足一刻钟,她那时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只觉得房间里属于他的存在感强得惊人,躺在他床上闭上眼,周围都是他的气息,好像不是单是一个人躺着,而是被他搂在了怀里。

    她当时受不住,当即起身离开了。

    可是现在…,她眨眨眼,有些惝恍。她觉得,姜淮的存在感…,也不是那么强了。

    他只是几日晚上不在,柳依云就觉得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也觉得冷得发寒,睁眼瞧见没有他的床榻也只想发呆和叹气,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也觉得难过。

    她抱紧膝盖,隔了许久才抬头。

    冬日晚间,栈房内昏暗,却并不冷,泛着暖融,房间里不算空旷,俱是她与他的东西,但她现下还是觉得十分空荡,搞得她的心也跟着空旷起来。

    屋内黝黑黯淡。

    姜淮不在,只在床底留了几根傀儡线陪她。

    她坐在床上想了想,挪到床边,朝着床底伸出手,她容颜昳丽,弯身时如瀑青丝顺着白皙脸颊随着肩头滑落。她指尖单是落至床边地面,床底的傀儡线便皆兴奋狂乱,躁动异常。离她最近的傀儡线率先腾起,跃至她指尖,近水楼台先得月。其余傀儡线略差一步,只得恨恨停在原地,瞧着爬上她指的细线,恨不得现在就能将其生吞活剥。但它们好歹只是细线,受主人同化浸染的情绪两息之后便也能慢慢忍下,它们牢记着自己的职责,寸寸再挪回床底,继续守着她。

    爬上她指尖的傀儡线贪婪地裹着她的手指,感知着她皮肤的触感,餍足而战栗地细蛇一般朝她掌心爬,醉酒一样在她腕间快速缠了好几圈,尾部轻轻发颤,又再激动兴奋难耐地循着她袖间更深更暖的地方裹绕着攀去。

    乌发垂腰的美丽少女将爬得即将看不见尾的傀儡线拔出来,那细线便乖乖放了她的胳膊,乖巧温顺地随着她的举动又再落回她的掌心,稍微放松地摊开,像是摊了摊肚皮,乖顺地在讨好她。

    柳依云弯了弯唇,莫名心情好了些。

    她用手触了触傀儡线。

    透明泛着银色光泽的长线细蛇一样缠上她的指尖,寸寸裹紧,细致缠绵,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线身微微颤抖,头部霎时泛了红,那粉红缓缓朝着线身而去,它攀缠着她的指尖久久不放,尾部轻颤,像缠着她的指尖在长久接吻。

    少女杏眸有些迟缓,像是在看着指尖的傀儡线,又像是并没有在看。

    她突然想起,其实她在一开始的时候是很厌恶且害怕傀儡线的,姜淮那时候也发现了,他把傀儡线放入鸟雀体内逗她玩,须臾又让傀儡线钻出来,放飞鸟雀,告诉她傀儡线是可控的。后来,在理冬镇,她从姜淮身边掠过去后,也是傀儡线保护的她,之后,傀儡线被放在了发带里…

    现在…,她已经不害怕傀儡线了。她只是,…有点想他。

    床上的少女抿了抿唇,……是非常想他。

    她情绪又有点低落,把指上傀儡细线放回手里,托了腮看着它,心里想着姜淮,她曲手揉了揉。

    揉了几下,手心的傀儡线有瞬息的安静,但她没管,又握一会儿,才走神地将手摊开。

    这时才发现手里的傀儡线已经蜷成了一团,通体赤红,剧烈地像是抑制不住情感地在发颤,它身体烫得厉害,像是要灼烧了。察觉到柳依云张了手,它登时绕上她的指间,缠了好几圈,伏在她手上紧紧地遏制不住地震颤。

    柳依云一时没搞懂一根线的情绪,她看了它一会儿,将它抱在怀里,假作把姜淮抱在了怀里…

    柳依云揉那根线的时候,姜淮与苏和玉刚除完了妖行于回去的路上。细线攀上她的手,她一揉,傀儡线与他情感相融,感知相通,他霎时就有了反应,只觉得浑身各个部位都被她用手抚过,若是旁的什么人或者触感,他是不会在意的,但他心里明白是她,于是,缠在她掌中傀儡线的激动和震颤就像是成倍地将刺激传给了他,叫他身上仿佛被她摸过的地方都寸寸发热,烫得要命,耳根薄红,手指不自觉握紧掌心,拼命克制却仍微微发颤,因知道是她的举动,他面色都泛了层绯,忍不住停下脚步喘息着缓了缓,墨发潮湿,唇色发艳,他没忍住闷哼了一声。他热得拽了衣领,长睫垂下,掩住眸中对她的无尽欲念和渴求,眸色潋滟,像被一颗石子勾引起的层层涟漪,极为难耐却又只能抑止。同时眸底又覆了层霜寒,他在心里吩咐傀儡线:滚下去。

    原本在柳依云手中卷曲缠绕,紧锁她手指震颤的红色细线登时如被雷劈了一般滞了一刹,红色瞬间褪去。它颤抖着放开她的手,像是蔫极了般的匆忙慌不择路从她指间窜过,从她怀里逃出,柳依云疑惑去抓,抓了个空。

    姜淮与苏和玉正寻了个地方洗身上溅上的妖血,苏和玉爱凑热闹闲来无事喜好聊天,便提起方才他突然停下闷哼是因为什么。

    俊美少年用水洗了洗手,旁边是一条河。冬日河流已结了厚冰,少年长睫敛下,瞧着混着妖血的水滴到河流坚冰上,神色漠然,并不是很想理他,瞳中骊黑深邃,只是思考着傀儡线和宁宁到底是谁先碰的谁,以及…,到底是哪根傀儡线碰的她…,他垂眸思索良久,瞧着落于河流寒冰上混着血腥的水,慢慢道了声:“没什么。”

    傀儡线离开她,柳依云滞了一瞬,将指尖重新落于床底,再去唤它。

    但这次所有的傀儡线都没有再攀上她的手,而是挨个眷念地用头部缠了缠她的指尖就又再离开了,透明泛银色光泽的傀儡线在与她指尖相缠时,细线头部都忍不住泛了些红,像是十分欢喜,欢喜到异常,但饶是如此,还是没有一根线再爬上她的手。细线安分守己,待在她床下。

    柳依云抬手,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

    他不在,他的傀儡线也不理她。

    她抱着膝,静坐迂久,还是觉得难过。

    她不由得想,她晚上去除妖的时候姜淮会跟着她,但他去除妖的时候却不希望她也跟着他。她把额间抵在膝头,一手抱着膝,一手控制不住按在床榻,按得指尖有些发疼。她眨眨眼,睫上泛了层水意,她想,这是不是说明…姜淮其实,…并不喜欢她,他只是把她当做累赘。

    她单是这么想,青丝柔软垂塌,杏眸氤氲,睫上水滴就愈重了,她咬了唇,将头于膝间埋得更深了,乌发顺着少女白皙的颈、纤细的腰垂下去,散在她身侧,像层层铺开的上好绸缎。

    她只这么想了一下,却又在心头潜意识里觉得并不是这样。

    可是,……还是难过。

    还是,…很想他。

    她就这么呆坐了一会儿,松开抱膝的手,下床取了一件他的外袍抱在怀里。外袍上浸了他的气味,草药的甘苦香笼上她的身,她有些恍惚,就这样紧紧地又抱了一会儿,她才将他的外袍置于一边,趁着身上草药香未散,她盖上被子,陷入被中,抱着被子,假装抱着姜淮,假装姜淮现在就在她身边,她阖眼在药香萦绕中睡去了。

    在甘苦香气息里睡着前,她吸了吸鼻子,搂紧了被子迷迷糊糊地想,她想,她一定是太依赖姜淮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的…矫情。

    *

    翌日,先提早吃了中饭再赶路,吃中饭的时候,温容与苏和玉皆在,但姜淮…仍然不在。

    她最近这段时间都很少看见他。

    桌子上摆的大半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却食不下咽,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却没吃下两口。

    温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有点心疼。她把柳依云爱吃的菜都摆在她的面前,担忧道:“是不好吃吗?…那叫他再改改?”

    她想到那少年冷漠的样子…,但是,如果是柳依云,他应该是会言听计从?她思索着。

    柳依云笑了笑,只当她是在说让厨师改良,没说话。

    其实是很好吃的,也合胃口。但是…,她垂睫看着碗里未减的饭,默了几息时间,还是忍不住开口:“…姜淮呢?”她指尖下意识攥了攥衣袖。她最近总瞧不见他,他回来的晚,吃饭的时间也和他们不同。

    温容听见她问这个问题,有点惊讶。苏和玉亦然。

    两人对视一眼,由温容解释:“姜淮在为你做菜。”

    “这个地段的人喜食盐却不食辣,做法也与其他地不同,皆是腌制烤制而食,你前些日子吃不下去,瘦了一些,姜淮便开始每日为你做菜。”

    “他夜间除完妖,白日再去买菜,接着便做菜,所以你不常瞧见他,吃饭的时候自然也看不见他。”

    “你桌上爱吃的菜这段时间都是他做的,不然…,”温容弯了弯眼,有些诧异又好笑,“不然为什么这近十日的菜皆从烤制菜变成了你爱吃的炒制菜,而且还都符合你的胃口,因为这都是姜淮做的呀。”

    她眼中明晃晃的带些惊讶:“他没告诉你吗?”

    柳依云看向两人,原本因难过而死命攥着衣袖的指尖也慢慢松开,她杏眸水润澄静,有点呆。落入脑中的信息有点多,她安静了一会儿才完全反应过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第一反应下意识地却是:“可是姜淮他是吃不了辣的。”

    “他一开始…”

    她眼神恍惚,声音都有点近似呢喃,他一开始…,是个连喝姜汤都觉得辣的人,而她喜欢吃的,……都是辣菜。

    她心潮翻滚,彻底放下筷子,还有刚做好的菜由小厮端上桌来,但她心绪起伏不定,匆匆瞧了一眼,只道是:“不吃了。”

    她下桌回栈房。

    “依云!”温容与苏和玉于后面唤她,以为她是当真还是不合胃口。只有柳依云她自己知道她现下吃不下饭和方才吃不下饭的区别,她方才是因为瞧不见姜淮而吃不下饭,而现在…,她心跳怦然,近乎算是害怕瞧见那位俊美少年一般逃回了栈房,锁上门,她坐在床上。

    窗外的阳光滤过轩窗洒在她发间、身上,她坐于床上,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想和周围的人分享,却又一时找不到适合分享的对象,她容颜昳丽,手按着胸口,也不管系统现下在不在的就对它说道:“系统,我好像喜欢上姜淮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感受着越来越强烈且明显的心跳声,一直潜藏压抑的感情也如开了闸骤然凶猛起来的潮水一般将她思绪淹没,她在这样被感情尽数裹挟的繁杂思维里逐渐摸透了自己的心意,她雀跃地弯了弯唇,指尖搭在榻上微蜷,又再重新补了一句:“不,应该是,……非常喜欢姜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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