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

    西海海面平稳,天朗气清,海风微凉,鸥鸟嬉戏,鲸豚成群。

    敖湘既然力邀了玄翳暂留时日,自然也要安排玄翳一行人领略西海风光。

    借着这个名义,他们逛遍了龙宫大大小小角落。

    在龙王殿,敖漠敲打玄翳婚事,玄翳便笑谈西海风俗特色,敖湘打圆场;阿木感知妖蛟气息,明悦和仙侍旁敲侧击;无果。

    在太子殿,敖淞和玄翳闲聊品茶,敖湘关怀大哥大嫂,敖淞听此关怀眼圈一红缄默不语;阿木感知妖蛟气息,顺便为敖淞墨发里掺杂的白发叹息,敖淞与敖溎当真是完全不同,敖溎高傲,敖淞则是沉稳,并且敖淞明显疲惫许多,常年忧心皱眉,神容难免沧桑些。明悦也是旁敲侧击,无果。

    在明玉殿,敖溎臭着脸,玄翳自顾自喝茶,敖湘东拉西扯拖延时间;阿木使劲感知妖蛟气息,上上下下重点搜寻线索,明悦和仙侍旁敲侧击;或许是敖溎这次谨慎处理干净,无果。而且,那天和妖蛟一起的仙侍见了阿木便大惊失色,对敖溎窃窃私语,敖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最后是玄翳挡住了视线,才不了了之。

    其余的地方更是毫无成果,一无所获。

    已经没有借口再探龙宫了。

    按理说,妖蛟身上的伤那么重,气息是遮掩不住的,偏偏对妖气感知敏锐的阿木却什么也没发现。

    玄翳站在沙滩边宽慰垂头丧气的阿木:“兴许是使用了法器,放心,妖蛟逃不出龙宫的。”

    阿木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前方,敖湘正扭扭捏捏站在明悦身边说话,她白皙的脸颊上晕开粉红,小岁在一边拼命给敖湘扇风散热。

    明悦微微侧开身子保持距离,却伸手拉了一边的芭蕉叶给敖湘挡阳光。

    龙宫逛完了,敖湘就带他们上岸逛,一路上非常热情地介绍西海风土人情,但介绍着介绍着,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被无果打击的阿木恍惚中落后几步,敖湘专注地跟着明悦讲解,只有玄翳贴心地放慢脚步陪着她。

    这些日子,阿木旁敲侧击地问过公主关于珠镇的事情,可惜敖湘一脸懵懂,看来是不了解珠镇之事,但是敖湘很热心地告诉她珠镇的旧址,就在西海边一个小岛。

    阿木欣喜若狂,便和玄翳抽空去了看了,却是荒无人烟,只有杂草丛生,当真什么都没有,甚至玄翳连地仙都唤不出来,附近的地仙也只知那岛百多年无神看管,更不要说活人了。对于曾经的风灾也只知很严重,连靠近都不行。

    果真是夷为平地,什么也没有了。

    阿木打起精神,自己不能拖累大家的心情。

    她加快两步,对玄翳道:“殿下,咱们快跟上。”

    等他们重新走在一起后,敖湘正兴高采烈道:“前面有个月老庙,庙前的桂树足有千年,听说在人间乃是灵验的神树,咱们去看看。”

    还没有到庙门口,果真见一参天大树,足有八丈高,绿茵如盖,罩住了树下小小的月老庙。

    等到了庙内树下,除了飒飒树声外还有清脆碰撞声,才发现树上挂着许多木牌,月老庙此时倒是清净,庙祝正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打瞌睡,小庙内仅有一个土塑的红衣月老像,摆着供果的桌子,还有一个破旧功德箱,箱子旁边的小凳子放着装满空白木牌的篮子。

    听见有人来了,庙祝懒得拿开盖在脸上的草扇,只迷糊一句:“木牌每个三文,放功德箱。”便继续睡去了。

    敖湘眼巴巴地看着明悦,扭捏道:“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也挂个牌子吧,万一有用呢?”

    明悦点头:“公主开心就好。”

    敖湘高兴了,小岁连忙投钱,拿好四个木牌分给他们。

    “谢谢。”阿木接过,看着手中的木牌,不知写什么。

    “有想写的吗?”见阿木打量了很久木牌,玄翳开口问。

    “殿下,这月老庙的木牌是写姻缘的吗?”阿木问。

    “是,月老掌管人间姻缘。”玄翳回答她。

    阿木心想自己这辈子应该是没有姻缘了,便把木牌丢进乾坤袋里道:“那就算了吧。”

    玄翳听了,也收起木牌。

    阿木奇怪道:“殿下为何也不写了?”

    玄翳微微一笑:“月老不管神仙姻缘,我也算了。”

    话虽是这么说,敖湘却较了真,一笔一划地写好木牌。

    随后便看着明悦问:“明悦,你写了吗?”

    明悦摇了摇头。

    敖湘歪歪脑袋:“你是想不到谁了吗?”

    明悦看着她不说话。

    敖湘轻咳一声道:“本公主也不是小气的,你写我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明悦就面无表情道:“我写好了。”

    敖湘一惊,心里期待,眼睛去瞄明悦的木牌,顿时如一盆冰水浇头。

    那木牌上除了“敖湘”,还写着“玄翳”。

    随后就听见明悦惨叫一声,阿木和玄翳惊诧看过去,就见敖湘跑了出去,只余一句带着哭腔的话:“臭乌龟!你爱挂就挂吧!”

    小岁对着被狠狠踩了一脚,正痛得单脚跳的明悦“呸”了一声,就追自家公主去了。

    “……”阿木半天反应不过来,玄翳却轻笑一声,对阿木道:“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可是明悦前辈……”阿木又看了眼目瞪口呆看着敖湘远去的明悦。

    “他得罪公主了,会解决的,走吧。”玄翳拉着阿木走出月老庙,温柔道:“我记得你喜欢吃鱼生,一会儿我们尝一尝?”

    “嗯嗯!”

    “小伙子,得罪人家了吧!”被惨叫惊醒的庙祝看着徒留的明悦笑道。

    明悦看了看手中木牌,咬咬牙,丢给庙祝,一瘸一拐地离开月老祠。

    阿木开开心心地吃到了西海的鱼生,吃着吃着才想起来问:“殿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啊?”

    玄翳给她倒了茶水,垂眼笑道:“你以前不是说跟明悦吃过吗?我就想着日后会带你吃的。”

    阿木想了好一会,她也活了百来年,已记不清这些琐事了。

    但她的确很喜欢吃鱼,便夹了块肉给玄翳笑道:“谢谢殿下,这个好吃,殿下也尝尝吧。”

    玄翳眼露温柔,仔细地吃了阿木夹的肉。

    阿木大快朵颐地吃完了。

    回厢房的时候,看见小岁忿忿不平地站在明悦厢房前。

    阿木上前打招呼:“小岁,明悦前辈回来了吗?”

    小岁对她也没好脸色,语气颇冲:“没呢!不知道哪逍遥了!”

    阿木见她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关怀道:“公主还好吗?”刚刚就她和玄翳吃饭了,敖湘都没出现。

    小岁更气了,阴阳怪气道:“好着呢,好不容易不哭了。”

    阿木震惊道:“公主怎么哭了?”这才觉得事情闹大了,心想前辈干了什么,居然惹得公主哭到现在。

    小岁看着阿木的表情,才意识到这个愣头青是真的不知情,她面色缓和了些,冷哼道:“你家殿下没跟你说?行了,不关你事,散了吧。”说完就往公主殿走,走了两步,发现阿木跟了上来。

    阿木面露歉意:“我去看看公主吧,我有好吃的蜜饯,吃点甜的就心情好了。”

    小岁被阿木的模样逗得心里好笑,但面上不显,冷哼道:“我家公主自己饿着肚子,还惦记着那臭乌龟回来吃了没,真是糟蹋心意。”阿木听了更觉愧疚。

    刚一到敖湘的闺阁,就隐隐约约听见敖湘尚在抽噎的声音,应该是哭太久了。

    敖湘看见小岁带着阿木回来了,连忙揉了揉眼睛,但脸周围还有许多小泡泡,敖湘赶紧挥散开,勉强笑道:“阿木,你来了。”

    敖湘的眼睛红肿着,阿木顿时心生怜爱,乖乖道:“殿下,我来看看你。”又取了一大包蜜饯道:“这是紫霄殿做的蜜饯,有淡淡的花香,甜而不腻,很好吃的,公主吃吃看。”

    敖湘礼貌吃了一口,淡淡的甜味蔓延,她微微放松,笑道:“是好吃。”

    阿木见她喜欢,高兴地从乾坤袋取了其它口味的,一一摆在敖湘面前,讨好道:“公主公主,还有这些,你都尝尝看。”

    敖湘被她逗笑了,依言都尝了一些,敖湘对小岁笑道:“一会我吃不完剩了,你给我好好收好,这是真好吃。再去多取些糕点,茶也泡香些,都给阿木端来。”

    小岁眉开眼笑答应了。

    阿木便又吃起了第二顿,在她的带动下,敖湘也吃饱了。

    见敖湘不吃了,阿木也才放下手中的糕点,她很喜欢这些吃的,可是真的太饱了。

    敖湘看着阿木憨憨的笑,斟酌道:“今日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阿木意识到是踩明悦脚的事,连忙摇头道:“定是前辈说了过分的话让公主生气了。”

    敖湘咬咬唇,又道:“他会生我气吗?”

    阿木坚定摇头:“放心,前辈从不记仇的。”

    敖湘悬着的心微微放松,幽幽叹了一口气,看着阿木道:“阿木,你有喜欢的人吗?”

    阿木还是摇头:“现在没有,阿木只想斩妖除魔。”

    敖湘羡慕道:“这样真好,不用为谁患得患失。”

    阿木却是一愣,低头道:“我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子,不过那只是我妄想,和公主不一样。”

    “那你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敖湘闻言问她。

    阿木想了想道:“棠溪姐姐给我的办法是离开紫霄殿,和她去花神阁直到没有这个魔怔。”

    敖湘摇头:“这不行啊,我也试过,在西海这么多年也还是会想他。”

    阿木又道:“再后来,我有了仙力,决心完成斩妖除魔的大道,就没有再犹豫了。”

    敖湘无奈:“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大道是什么。”

    两个人沉默一会,阿木看着敖湘沮丧的神情,梳理刚刚的话语,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刚刚说的患得患失的喜欢,是玄翳太子吧?”

    敖湘一惊:“当然不是!”她也反应过来刚刚阿木的话,很显然是喜欢过紫霄殿内的某位。

    敖湘亦小心翼翼试探道:“曾经让你妄想的,不会是明悦吧?”阿木的确和明悦很熟悉亲近,要是明悦喜欢同性,那她岂不是彻底没机会了?

    在敖湘眼巴巴的目光里,阿木否认了:“不是啊。”

    敖湘长舒口气,阿木却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连忙道:“不是太子殿下的话……”

    脑中瞬间闪过这些日子敖湘在明悦面前娇羞的点点滴滴,阿木开窍了,她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明悦前辈?!”

    敖湘娇羞地点点头。

    阿木倒吸一口冷气,她该怎么为玄翳争取一下呢,他们不是连神仙都赞叹的天赐良缘吗?

    于是阿木开口谈了一下自己对明悦的感受:“前辈好是好,但感觉更适合做朋友,做哥们都是靠谱的。但是很难想象他如果是伴侣,会是什么场景。”

    敖湘羞道:“可我想象得到啊,我还想到以后的孩子或许和他一样是银发……”

    我天,都这样了。

    阿木心一横,为了玄翳的姻缘,她深觉对不起明悦,还是咬牙道:“其实前辈有些生活习惯不太好……他从前经常不穿衣服,听说被殿下骂了好几次。”

    敖湘的脸滚烫不已,她声若细蚊:“其实我在紫霄殿和他见面时……就看了他的身体……”

    敖湘局促地看了看周围,羞涩分享道:“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异性的身体,原来是那么强壮……”

    阿木仿佛被雷劈中了,过了好久,她出了个馊主意为玄翳扳回:“殿下的身体更好看,你要不也看看殿下的,比较一下说不定会喜欢上殿下。”

    敖湘坚定摇头:“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循规蹈矩了,我不喜欢的。”

    阿木不服气:“殿下是为三界以身作则,这是正派的榜样。”

    敖湘撇嘴:“那就让他娶一个喜欢正派的去,我就不爱。”

    阿木无言以对,她快守护不住玄翳的天赐良缘了。

    敖湘见阿木一幅苦恼的模样,扑哧一笑道:“阿木,你烦恼什么?我也不是只馋好看的身体。其实,早在紫霄殿之前,我就认识明悦了。”

    “啊?”阿木吃惊。

    敖湘撑着下巴,笑盈盈地说给阿木听:“你有所不知。我的母后生产我后就陨殁了,虽然父王和哥哥们都很疼我,但都在忙。有一回,我和侍女化身跑去西海边的人间集市玩,遇见了一个鱼摊,看见一个道士和一个郎中在争论。”

    “道士和郎中?”阿木奇道。

    “他们在争抢一只罕见的白色乌龟,道士想买,是为了剥了壳算命,而郎中则是为了肢解入药。来人间玩时,大哥告诉我,不可以插手人间事务。但是我看见被锁在笼中的白龟居然在流泪,便心软救了它。”

    “后来呢?”

    “后来,我给它取名大白,养了它很久,有了大白,我的童年过得好开心。再后来,大白开了灵智,却也消失不见了。直到那一年百花宴,我才在紫霄殿再次见到了大白,他已经改名叫明悦了。”

    阿木不知道还有这段过往,这么看来,明悦前辈对公主是很重要的。

    见阿木陷入沉默,敖湘哄劝她:“好阿木,即使我不嫁给玄翳,也会对你好的。”

    阿木看着敖湘好一会,叹道:“公主和殿下真的很般配,就是有点可惜了。”

    “阿木,情爱这事不是看上去合适就般配,我与殿下彼此都没有想法的。”敖湘伸手揉了揉阿木的脑袋。

    “殿下也不想吗?”阿木震惊,她记得大家给殿下道喜时,殿下明明都一一笑纳了祝福。

    “虽没有明说过,但我能看出来殿下心有所属,相信殿下也看得出来我的心思。”敖湘慢慢道,又有些沮丧:“你说明悦看出来了吗?他会不会是看出来了却装傻的?”想到这里,敖湘又开始惶恐起来了。

    “不会不会,明悦前辈是真傻的,他应该不知道的。”阿木连忙安慰。

    敖湘放心了一些。

    两人一时无话,阿木起身告退:“公主,你好好歇息,阿木先回去了。”

    敖湘也起身,却轻轻拉住了阿木的袖子,扭捏问了一句:“阿木,我想送点赔礼给明悦,但我不知道你们男生喜欢什么,能不能帮我想想。”

    阿木眨眨眼:“公主,你真的不必记挂今天的事啦。而且——”

    她指着自己笑道:“我是女儿身,也不知道前辈会喜欢什么,要是我的话给好吃的就满足了,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请教殿下问问看。”

    敖湘瞪大了眼,和阿木大眼瞪小眼好一会,突然伸手捏了捏阿木的脸。

    阿木乖乖任由她捏,心道公主和殿下这点倒是一模一样,都喜欢捏她的脸。

    然后敖湘就兴奋地上前搂住了阿木,摸来摸去大笑道:“阿木你胸也太平了吧,我居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你是女扮男装!”

    阿木不敢推开她,又被她的手弄得痒痒,不由得瑟缩了脖子,无奈道:“主要是这身比较好行动,仙裙太麻烦了,这样子追妖魔方便。”

    敖湘拉着阿木往内室走,开怀笑道:“难怪阿木看起来这么清秀可爱,原来是个小仙子。”

    “公主,我想回去了……”阿木被敖湘突然的热情吓了一跳,再次告退。

    “回什么,今晚就留下吧,我们可以一起睡,顺便好好聊聊你们紫霄殿,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明悦有什么糗事。”敖湘紧紧拉着阿木的手,硬是拖进了内室。

    阿木无措地看着敖湘的闺房,装饰的巨大粉色的贝壳偶尔张开,一串小泡泡咕噜噜在水中散开,贝壳里面摆满了各色珠宝,蚌床周围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贝壳帘子,几簇不知名的紫色花丛随着海草飘荡。

    吸引阿木目光还是妆台上那顶发出幽幽七彩光芒的发冠。

    “你等着哈,我给你挑几件睡袍。”敖湘开开心心地跑去推开一边的侧门。

    阿木看敖湘轻快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无声笑了笑。

    公主和棠溪若竹的成熟稳重不一样,天真活泼得令人心生喜爱宠溺。

    趁敖湘挑选时,阿木走到了发冠前,认真端详发冠上的明珠。

    这便是珠镇遗留之物,也是现如今唯一的线索了。

    阿木凝视着它,试图透过七彩光华,好好看一看这颗明珠。

    她想起来珠镇的记载中曾说,西海明珠尽出于珠镇。

    能产出这么美的明珠,珠镇的毁灭当真唏嘘。

    朱厌为何会执着于让她查清楚珠镇的事呢?

    她看着那光芒似乎在缓缓流动,流光溢彩的珠面上渐渐透出腥红色。

    阿木愣了愣,狠狠眨了眨眼睛,再看时,珠面还是纯白色。

    眼花了?阿木刚刚皱起眉头,还想再细看时,耳边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叹息,阿木瞪大了眼,她看见珍珠上人影攒动。

    阿木一惊,刚想回头喊敖湘,一回头却与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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