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

    暖橘色的光线透过窗柩懒洋洋的洒在扶筝脸上,她这才悠悠转醒,一时竟没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只是觉得软乎乎的还暖和,刚想再眯一会,便觉有人将什么东西搭在自己额头上,而后道:“还好烧退了,等到了最近的驿站再找个大夫给你瞧一瞧。”

    这声音太熟悉了,扶筝当即便惊醒了,她缓缓的松开自己揽在人脖颈上的手,而后踩了刺猬般弹跳起来,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披风随之落地。

    霍霆将衣裳捡起来掸干净上面的灰尘,边活动肩膀边道:“抱了一晚上了,你现在大惊小怪的是不是晚了点?”

    “我……睡糊涂了。”

    “是挺糊涂的,烧的不轻,”霍霆一手撑在地上发现起不来,只得向她伸出另一只手:“拉我一把。”

    扶筝带着警惕的目光打量他,他又气又笑的开口解释:“腿被某人压麻了,现在能拉我一把了吗?”

    扶筝慌忙拉他起来,岂料用力大了点这人脚下又没站稳,电流一般的酥麻感充斥在二人的颊边唇角,他们正尴尬的不知如何安放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乔韫舟应景的声音:“殿下,我方便进来吗?”

    “给孤麻溜的滚进来!”霍霆主动和扶筝拉开些距离,自己扶着墙壁堪堪站稳。乔韫舟看着俩人脸颊微红,还有霍霆这眼底发青双脚失稳的样子,嘴贱的毛病又犯了:“这是昨晚上太激烈了还是殿下您该进补了?”

    泥巴直接糊了他满脸,他呸呸的往外吐着沙子,正抱怨着霍霆没有新鲜花样呢,就听霍霆吩咐道:“去套架马车,提前去最近的村镇寻个大夫来。”

    “我不用,”扶筝这话说的不假,那一刀的分寸她拿捏的恰到好处,除了血瞧着是可怖了点,伤口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就连昨晚上发烧都是意料之外,她还纳闷自己越活越矫情了呢,至于这又是马车又是大夫的,还真大可不必,她只想自在点,这已经耽搁了这么些行程了,还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什么。

    “别客气,你受得起,”乔韫舟感慨道:“经此一晚,你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算是稳了,争点气来个母凭子贵,以后别忘了提携你乔叔一把。”

    “嘴不想要可以缝上,”霍霆冷眼乜他:“你再胡说一句我听听?”

    乔韫舟眼见不妙连忙开溜,扶筝不肯看大夫,不过好在霍霆还是给她套上了马车,留了一半人手随行护卫,特意叮嘱不必赶的太急,自己则先率剩余的一半人赶往临安府。

    赶路无聊,有些人的臭毛病就是改不掉,乔韫舟往后看了一眼,扶筝一行人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他又转向霍霆:“殿下,下了床就不认人不好吧?”

    这次没泥巴了,一鞭子抽的他嗷嗷直叫,霍霆警告道:“胡说八道有个度,我这不打紧,别拿姑娘家清誉开玩笑。”

    乔韫舟嘿嘿一笑:“我就是闲的……闲的,找点乐子嘛,莫气莫气。”

    霍霆随口问:“孤上次让你查那小鬼?”

    “人手已经打发出去了,”季澜如实道:“不过查起来可能会费点时间,殿下稍安勿躁。”

    “行了,让人都回来吧,到此为止,”一个小丫头不要命的替自己挡了刀,他若是还有所怀疑那简直太不是东西了。不够纯粹就不纯粹吧,只要她没生异心,有时候做个糊涂人也没什么坏处。

    “昨晚那批刺客,再去查,总得给那丫头一个交代。”

    扶筝则嫌马车太慢,霍霆没走远的时候在马车上做个样子,等到人走远了,她便舍了马车驾马追赶,晚上的时候则随着众人走到哪就歇到哪,不讲究的根本就不像个姑娘家,不过众人心里也都明镜似的,娇花哪里都能摘,能陪着太子千里骑行的情谊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晚间众人都睡的熟了,扶筝耳廓微动继而抬手接住一颗冲自己来的石子,逴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刻意压低了脚步尽量不去吵醒人,等她走近了那使坏的人方道:“主子让我好追。”

    “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主子现在连几个毛贼都收拾不了了,”他略带怀疑道:“主子,咱这身手应付那么几个人总不至于还让自个挨了刀子吧?”

    “嗯,”扶筝大方的承认:“故意的。”

    瞧他不解,扶筝方开口解释:“霍霆在查我,我替他挡了一刀,他就欠我一条命,总得让他亏欠我,才方便我以后行事。”

    “那您这伤势?”

    “收着力道呢,无碍,”扶筝又想起了另一茬。那刺客说来也怪,单纯冲着霍霆去的,看见自己就想收手一样,那一刀还是她握着刀柄自己捅的。

    “已经派人去查了,”他道:“主子不放心的话,我再去瞧瞧。”

    扶筝打发他去了。另一厢,霍霆已然到了临安府,尽管当地的官员已然着人疏通,可那洪水还是没到人的膝盖,更有些地方水势涨到了人的腰间,四成以上的房屋毁损,这些人正忙着疏散救援流民。

    霍霆一早便遣人去玉符军传令调用物资,等他到临安府的时候,征用来的物资已然发放到流民手里了,那临安知府一边忙着疏通河道一边忙着安置流民,忙了半日这才听人说太子到了,甚至顾不得注意自个仪表是否可观,裤腿堆到膝盖上,趟着污水便来到了霍霆跟前,告罪道:“不知殿下驾到,下官一时疏忽,还望殿下恕罪。”

    一个文官,亲自下水赈灾,这副狼狈样子一看就是尽心了,还有什么可怪罪的。霍霆让人扶他起来,随口道:“孤刚才随意看了看,具体的损失,还请章大人尽快报个数目上来。”

    章维之拧了一把衣袖上的泥水,恭敬道:“殿下容禀,此次大灾,已计死三百六十九人,伤一千九百八十二人,下落不明者暂时不详,房屋毁损近五成,船只毁损千只以上,财产损失难以预计,具体的奏章,臣稍后呈上。”

    霍霆微一点头,示意自己再看看,打发他去忙了。那人却不敢怠慢了他,不过片刻的工夫便着人收拾出了简易的屋舍请他过去休息,霍霆却不急,只让人去瞧瞧扶筝到了何处,早日将人接过来安置。

    “从玉符军征用的物资杯水车薪,就是不知道京中的物资何时能到?殿下不若去信催上一催?”

    催自然是一早就催了,现下这个节点还没到,这官吏的贪污之风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胆子大到这个地步,就怕他们有命贪没命花。

    乔韫舟走神的工夫,霍霆已然撩了衣摆下水将阻塞泄流的断木乱石归置到一边,余下的人哪里还敢干站着,一个个饺子似的扑通下水帮忙,还不忘劝他上去歇着。霍骁也到了,瞧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径自打马前往玉符军驻地。

    玉符军的主将姓单,原就是孙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此刻听闻霍骁驾到自是恭谨的厉害,热络的请人进帐歇脚,还不忘将霍霆派人管他强要军用物资赈灾一事拿来闲话,讨好性的表示自己已然用擅自调用军用物资参了霍霆一笔,陛下本就对他不喜,这次足够他喝一壶的。

    想象中的称赞并没有按时到来,霍骁突然顿住了脚步,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的便砸了下来,他面色铁青,语气难辨喜怒:“临安府受灾,数以万计的灾民无处落脚,太子都亲自入水疏通,你就拿着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参他!是生怕朝野上下不知道他霍霆有多尽心上赶着替他去邀功吗?”

    “属下愚钝,属下愚钝。”

    霍骁还未进帐便转身往回走,斥道:“清点你的人手,不需要操练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滚去临安府疏通河道,太子都亲自下水了,怎么着?你们一个个的比太子还尊贵?”

    单盛忙道不敢,着急忙慌的亲自去办了。

    太后宫中,献王妃正亲自为太后侍奉汤药,太后眯着眼睛状似无意的询问:“哀家听说太子亲往临安府赈灾了?”

    “是,”献王妃如实回答:“听闻太子亲自入水疏通河道,颇得民心,这两日朝臣上的折子全是为太子表功的。明明我家殿下和太子同往赈灾,可这些个酸儒眼里仿佛只装的下太子似的,对我家王爷竟是只字未提。”

    “既然在那没什么用,传信让他回来吧,”孙太后用完了汤药,献王妃悉心的拿了帕子帮她擦拭,听她出言明显的面露不解,孙太后则道:“哀家收到密信,临安府衙不远处受灾最为严重的村镇近来接连有人突发急病,哀家让人查验过了,八成是瘟疫,我倒是想看看,若是疫症在整个临安府境内爆发,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又会如何应对呢?”

    “姑祖母!”

    孙妙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恐惧,之前不是没有应对瘟疫的法子,在瘟疫扩散之前将感染者集中到密闭区域坑杀焚烧,这法子虽狠见效却最快,也可以预防更多的人感染,但一国太子若用这么狠厉的法子,怕是那些百姓的吐沫星子都够淹死他的;又或者太子殿下也不知不觉的染上瘟疫呢?也不是不可能……但为了拉下他一个人让临安府数万灾民陪葬,孙妙微纵然狠辣也着实于心不忍。

    “姑祖母!”孙妙微急切道:“瘟疫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姑祖母三思啊!”

    “哀家怎么教出一个多愁善感的你?收起你那无用的软弱,这件事哀家已经着人去办了,你不必操心,尽快让霍骁回来才是正经,”她的决定向来容不得人质疑,她继续道:“赈灾款迟迟不到想必太子也着急的紧,哀家会让运送赈灾款的王颂透漏些口风出去,希望太子行事可不要让哀家失望。”

    孙妙微将这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透漏些口风?还能是什么口风,左不过是这京中贪污盛行的口风,瘟疫一事尚不知霍霆如何应对,若再因着赈灾款的事整治贪官,那他霍霆可着实将朝臣民心都丢了个干净,俗话说小鬼绊倒大佛,这么些个小鬼加起来,还真指不定他霍霆在哪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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