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刀

    霍骁刚一回府献王妃便已然撑伞在门前等着了,他不发一言刚想错身而过,便见王妃伸手拦住了他去路:“我知殿下心里还存着气,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宫中的事妾身已经听说了,太子既然已往临安府赈灾,那殿下不妨也动身走上一遭,正是博览美名的时候,殿下也不能落人下乘。”

    霍骁本也是这么想的,好歹也要让众人看个清楚,陛下膝下不是只有太子一人可用。献王妃撑伞凑近几步耳语道:“妾身手里还有几个得用的死士,此去便听凭殿下安排了。”

    “你想干什么?”霍骁几乎当即便变了脸色。

    “瞧把殿下给吓的,”她的手指上涂着赤红的蔻丹,此刻正帮霍骁将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太子实在挡了咱们太多路了,殿下难道就甘心这么屈居人下了吗?流民中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此去路途遥遥土匪草寇更是多了去了,太子出了事多的是替罪羊,殿下再怕什么?您难不成就这么点胆量吗?”

    她说的是在理,可是霍霆身后是二十万东烈铁骑,皇帝尚不敢轻易动他,这女人疯了吗?

    “殿下别怕,出了事自有我孙家帮您担着,”献王妃将眼前的一朵并蒂花随手折下一枝任它在脚下被碾压成泥:“江山不容二主,殿下,当断则断啊,若是霍霆当真出了事,陛下就该好好思量一番是让这江山后继无人呢?还是尽力扶持您上位呢?”

    她踮脚在他唇角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而后略带鄙夷道:“殿下,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说完便走,独留霍骁在原地犯难。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皇帝尚要忌惮东烈三分,自己难不成就真要这么对霍霆下手吗?

    霍骁未耽搁太多时间便也启程前往临安府赈灾,脚程上要比霍霆慢上那么半日,不过这紧追慢赶的还真是让他给追了上来,雨势太大,附近没有驿站,两拨人马只得就近找了处破庙落脚,两人表面上还算和气,分立东西两侧,大有一种泾渭分明的架势。

    扶筝取出包裹中带着的馕饼,就地生了火烤热了先递给霍霆,又拿了小瓦罐出来帮他冲泡茶水,他照例只动了两口便将东西分给随行的众人。霍骁身边的死士和他互换了个眼色,依着霍骁的意思是再等等,霍霆身边人手不少,若行事成功便罢,若是不成,免不得要被人反将一军,可那些个死士听从的是孙家的差遣,霍骁的意见如何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等到后半夜,这些人趁着众人打盹刚要抽刀,便听一阵破风之声密密麻麻的箭矢穿透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窗柩迎面而来,只得顺势转为防守,这些人本就留着七分机敏,听到动静几乎当即惊醒,一边躲避一边找掩体。庙中瞬间刺猬一般扎满了箭镞,庙外的一行黑衣人却并未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箭矢刚过,一行人举刀冲着霍霆迎面而来。

    霍骁看着自己身旁的死士,孙家安排的人手都在这啊,难不成还有另一波人?霍霆倒是没心情注意这个,他扯着扶筝的手顺势将人护在身后,躲过了正面凌厉的攻击,却不防有人从后攻来,扶筝原是能躲的,可是心思百转间,她突然抬手握住那离霍霆越来越近的刀刃,喊了声‘殿下小心’,而后稍一用力,那刀尖便镶嵌进她的肩膀。

    温热的液体落在两人缠绕的十指上,霍霆才察觉身后的异样,他将扶筝揽在怀里,眼前的刺客早就慌了神,他的目标是霍霆,可他没想伤她啊?明明是她自己……可眼下自己伤了她,就算是回去也死定了,那刺客原想自尽,却被霍霆顺势一刀封喉,太子府的随从也早将两人团团围了起来,刺杀那一行人见状不妙,夺窗而出,季澜带人追了上去,乔韫舟则上前询问两人的情况。

    这荒山野岭的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找大夫,霍霆揽着人的肩膀将她抱到墙角,乔韫舟等人自觉背对背的围成了一堵人墙,他刚想揭开她的衣裳看看伤势如何,就见扶筝虚弱的抬手抓住他的手腕,那双清亮的眸子羞中带怯的瞪着他,指尖和人肌肤相触的地方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自己一时急上了头,却忘了这是个姑娘家。

    “松手,”这眼泪要掉不掉的可怜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她了。霍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是不妥,他也是头一次这么跟姑娘打交道,耳朵尖蒙着一层赤红的烟霞,像被炭火烫到一般麻溜的将手收了回来,不知如何安放般攥着自己的衣摆,末了拿了个小瓷瓶递给她:“你自己来?”

    他心里还在盘算怎么出来的时候就没带上几个丫头嬷嬷什么的,现在寒酸的连个上药的人都没有,就听扶筝出声提醒:“劳烦殿下回避。”

    “嘿嘿,大侄女,大大方方的给他看,他又没娶媳妇到时候正好讹上他,”乔韫舟笑的贱兮兮的:“这戏文里说的好啊,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咱帮他挡了刀呢,可不得好好的讹他……不是,我的意思是让他给个报酬不过分吧。”

    乔韫舟美滋滋的挨了人一脚,这次终于老实了。

    霍霆背对着她不忘撑开披风帮她遮挡,扶筝这才小心的将衣物褪下些许,不忘拿手掩住那要命的玄鹰刺青。这伤是她自己有意为之,虽然瞧着可怖,实则力道控制的很好,所以并不算太深,可能是挨的刀多了,这点伤势还真算不得什么,她拿着药粉粗略的处理了一下,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不想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季澜带着人手回来,那批刺客逃走了几个,剩下的也都服了毒,算是无功而返。霍霆突然大步上前揪着霍骁的衣领将人抵在墙上:“你一来便出了事,不打算给孤个交代吗?”

    “本王不知道。”

    自己脖颈间的那只手又用力了几分,两拨人手皆不敢轻易上前,霍骁的脸颊几乎涨成了青紫色,挣扎着告饶:“我带来的人手都在这了,你不信尽可以去查,再者,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想要你命的人多了去了,太子不能因为我在这就把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倒吧。”

    “冷,”扶筝迷迷糊糊的出声,霍霆这才松开他脖颈间的束缚,霍骁也顾不得外面还在下雨,带了自己的人手出去另寻隐蔽,顺便问那死士:“孙家还派了别的人手出来?”

    “咱们几个全在这了,”那死士摇头:“有人抢先打草惊蛇,咱们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趁早绝了这念想,”霍骁不住的咳嗽:“别跟着本王,滚回去告诉孙妙微,她想作死别拉着本王垫背。”

    庙内的众人亦是面面相觑,霍霆出远差的时候向来不喜带女使,带这么个小鬼出来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下好了,一群大男人围着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是以自觉的将墙角那块地方空出来留给霍霆他们俩,还贴心的重新生了火,霍霆解下自己的披风帮她系上,奈何这小鬼还是嫌冷,他拿手背去贴她的额头,果然生了高热,没办法只能拿帕子浸湿了冷水帮她降温,试探性的道:“我……抱你?”

    她烧的迷迷糊糊的自然不会回话,他则贴着她坐了下来,缓缓的拿手掌包裹住她瘦削的肩膀,尽量不去触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将人揽了过来。季澜见状尴尬的咳了一声,随手点了几个人起身:“刚才那帮人来势汹汹,为防他们卷土重来,末将带人去四周加强警戒。”

    季澜原只想带几个人,谁知他一起身,庙内的众人齐刷刷的跟他站了起来,想来谁也不想在这受这不自在。乔韫舟是最后才起身的,言简意赅道:“大家都不在,殿下放开点,就是这地面太粗糙了些,哎,环境也不好,我这大侄女带着伤呢,小心点。”

    气得霍霆拿泥巴糊了他满身,乔韫舟拽完了贱话,连走带跳心满意足的去了。

    怀中人高热未褪,发丝擦在霍霆脖颈间挠痒痒似的,再加上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没有这么抱过一个人,又或许是被乔韫舟刚才的胡言乱语扰乱了心神,在扶筝寻求依托般倚过来的时候,霍霆根本就不敢妄动,偏怀里的人小鹿似的乱动,无意识的在人身上四处点火,惹的霍霆煎熬极了。

    这人烧的糊涂,可偏偏哪都不老实,鼻息带着热意喷洒在人颈间,含混道:“殿下,信我。”

    霍霆不知道她要他信她什么,这小鬼不似表面那么单纯是真的,可是替他挡刀的情谊也不是假的,这一刀是为自己受的,终归是自己亏欠了她。他用手轻拍她的脊背,哄人入眠似的,低声道:“我信,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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