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

    西北一行,托孙鹏程的福,这些个人在路上耗了一个月还多。霍霆倒是懒得迁就他,自己率亲卫驾马先行,脚程也比他们要快一些,前几日众人一直在西北的一处小客栈落脚,正赶上这日天气好,霍霆索性带着人去瘴气林中看看。

    这个时候入林倒是比夏秋之季要好许多,植被不如夏秋茂盛,活物也大多都冬眠了,是以被毒物剐蹭或者虫蚁叮咬的概率都要小许多,不过瘴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重,几人将木炭敲碎缝进面巾的夹层中用来罩面,简单的收拾了行装打算先进去探探路。

    林中雪厚,经常前脚刚踩过去后脚就又被新的风雪掩盖,霍霆将外衣脱下来撕成布条绑在过往的植被上,以免在这种境况下迷路。可是数人的行程还未推进多少,乔韫舟脚下踩空直接跌进了雪窟里。

    这八成是附近的猎户挖来捕捉野味的,不过冬天活物不怎么出来活动以致挖出来的洞就废弃了,若是像夏日捕猎一般在里边放上倒钩,乔韫舟这一摔怕是就没命了。

    “别笑了,”乔韫舟试了几次始终爬不上来:“你们倒是别干看着啊,姓季的,你倒是拉我一把。”

    季澜跟他玩笑几句这才引着几人将他拉了出来,乔韫舟团起一团雪劈头盖脸的朝他们砸了过去:“看老子半天笑话了,都哪个兔崽子笑的,站出来,看老子今天不把他砸成雪球。”

    乔韫舟追着众人闹,没走几步竟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季澜上前踢他两脚:“别装了,玩笑开大了啊。”

    乔韫舟没反应,与此同时随行的人中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出现呕吐反应。霍霆当机立断:“是瘴气,掩好口鼻,抬上他们,原路折返。”

    幸亏来的时候做了记号,不然这一模一样的地形恐怕还真找不到出路。几人回到客栈,又请了大夫灌了药,将养了五六日乔韫舟才感觉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

    “这处瘴气林也不知究竟有多大,有这么处天然屏障在,还真不好对呼邪用兵,”乔韫舟真情实感道:“还没跟呼邪人打上照面呢,因着瘴气死一大半,毒虫死一大半,水土不服又死一大半,这仗还怎么打?”

    “也没让你现在打,不过冬季作战好像是比夏季用兵占些优势啊。”

    乔韫舟不服:“那你说这瘴气怎么办,要不是咱们撤出来的早,我老乔这条命估计算是交代那了,战场上也能说撤就撤吗?呼邪人给你机会撤吗?”

    “呼邪人能在瘴气林中用兵,他们手里肯定有克制瘴气的法子,且这林中既有猎户捕猎,不若去问问他们如何预防瘴气,”霍霆饮了口热茶:“至于地形问题,反正咱们现在只是来探探虚实又不是着急用兵,多抓几个呼邪的舌头,挑几个身手麻利的带着舌头把这瘴气林给孤东南西北的摸个透彻绘制成图,以便以后用兵。”

    乔韫舟要来抢茶,被霍霆拿手拍开了,乔韫舟气急:“你又不差这一口?”

    “现在差了,”霍霆晃了晃茶盏:“就这么些,喝光了就没了。”

    “我寻思着我那大侄女茶包点心给你塞了不少啊,这就没了?”

    “那你得去问问霍骁,这么一趟走了有一个多月了,他怕不是跑死在路上了?”

    乔韫舟贱兮兮的笑:“瞧我大侄女给你惯的,以前出远差也没见您过的这么精致,没了这么一口茶还不行了,我看以后我那大侄女要是不帮你操持这些您还过不过了。”

    正说着扶筝呢,府中管事那不远千里的信件终于递到了霍霆手里,他直接让人念,季澜仔细瞧了瞧,这字倒是都认识,合在一起怎么就这么烫嘴呢?无奈之下简而言之汇成一句话:“管事说扶筝不大对劲。”

    霍霆正想着那么着一个小鬼还能怎么不大对劲儿季澜就将信件戳到了他眼前,扶筝那异常的举动直接被江管事夸大其词到‘扶筝看上一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还非他不嫁’。

    这不是不大对劲,这孩子疯了吧?

    十六岁,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霍霆当即就想歪了,这年纪好像是挺叛逆的,可这再怎么叛逆也用不着这么想不开玩这么野吧?

    乔韫舟想凑过来瞧热闹,霍霆将那信件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本能的在外人面前维护了扶筝一番:“没什么事,小孩闹脾气呢,正常。”

    嘴上说着正常,下一刻却命人备马回京。乔韫舟满脸疑惑,正常你慌什么?他小跑着跟上去问:“献王这两日应当就到了,咱们还要同他一道和呼邪王和谈呢?就这么走了京中怕是要怪罪。”

    “孤怕他怪罪不成,霍骁的小舅子让他自个费心去,能把人带回去算他命大,带不回去也是理所当然,”霍霆勒住了缰绳不忘回头给人添堵:“不过你提醒他一句,孤觉得他小舅子八成活不了,让他办事麻利点,别白费口舌了。”

    霍骁那厢紧追慢赶的走了一路,好容易追上了却被告知霍霆已经启程回京了,一路的疲乏火气堵在心头,他就是走个过场也用不着这么敷衍吧?

    马车里的孙鹏程倒是终于松了口气:“走了挺好,姐夫你是不知道,我看见他那张脸心里就犯怵。”

    霍骁心道,现在是轮到自己心里犯怵了,他带着一行人略作休整,在到达呼邪的第三日,终于动身同呼邪使臣商议一应事宜。为了防止呼邪人一刀劈了孙鹏程,他这一趟并未带他同去,而是先拿着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摆足了诚意。

    他心里未必不嫌孙鹏程累赘,只是这一趟若是不尽心,孙家那边也不好交代。是以同呼邪人和谈的时候也是颇费了些口舌,不过人家绕绕绕去就一个要求,孙鹏程的命。

    两拨人商议了快一旬,最终呼邪人气急要用兵的时候,霍骁只能向孙家表示无能为力,随后将孙鹏程交了出去,及至二月中旬,方才折返回京。

    京中孙家众人得知这个消息,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自从他们默认霍骁带他同往呼邪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默许了这个结果。献王妃这边抹了好一通眼泪,正在她心痛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却闻听身边的嬷嬷来报,曹氏刚诊出了喜脉,两个多月了。

    “这不就是王爷还没走的时候的事吗,算算时间倒是对的上,”献王妃冷笑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几家欢喜几家愁啊。年前才入府,这么快就有了身子,她能忍下献王身边的花花草草,但她可容不下那些胆敢和她睿儿分宠的孽障,她探出一指压熄了身前的烛火:“王爷回来之前,处理干净。”

    另一厢,扶筝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将霍启从自己身后的犄角旮旯里提溜出来了,她隐隐带了些火气:“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这少年却欢喜的摊开五指,掌心是一颗被攥的变形的饴糖,他示意扶筝吃,扶筝心里倒有那么些微的触动,她的目光从少年的掌心流连到他膝盖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是这些天翻墙摔的,她半是心疼半是气道:“腿不想要了是吗?”

    “姐姐你快尝尝可甜了,待会儿要化了,”瞧她接了糖,少年才不紧不慢道:“姐姐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不出现在姐姐面前,”说罢又委屈道:“我就是想姐姐了,想偷偷来瞧姐姐一眼,姐姐不要生气好不好?”

    “别再翻墙了,”扶筝心下动容:“等我有时间,我会去看你。”

    “姐姐不骗我?”

    “不骗你,”扶筝的目光落在他膝盖上:“不过你要是再敢翻墙,我就再也不去见你。”

    “不敢了,”少年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扶筝只得先送他回去,等再回太子府夜色已深,霍霆不知何时回的,霜含墨色,背身立于庭院,挺拔的好似能撑起这山川河海。

    扶筝上前几步,温语:“殿下何时回的?”

    霍霆微微侧头将人打量了一番,瞧着也不疯啊?他想多问几句,可惜自己也没带过孩子,她脑子里装的那些玩意儿自己还真不知该从何开口,且一个姑娘家面皮薄,若是一个不当把人弄哭了又是麻烦。太子殿下苦恼了半日才决定暂且不开这个口,只道:“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扶筝随口扯谎:“城西阿翁的鱼粉卖的好,我先去尝尝味道,改日请殿下一起去。”

    大晚上吃个屁的鱼粉,别是真在外面找了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霍霆想劝又无从开口,只能这段时间将人盯得紧些,慢慢来吧。

    霍霆心里装着事,也没深究她这话,便随手打发了她:“不早了,去睡吧。”

    春寒料峭,眼前这个又是载霜而归,扶筝适时劝道:“殿下也早些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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