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自从在韩王府遇见路知究,扶筝心中的疑窦愈深。不管霍启和永治帝有没有关系,这事总归要弄个清楚明白。若他不是,大家皆大欢喜,若他真是永治帝的私生子,皇帝这么苦心栽培他,那霍霆可能就只是他登临九五的踏脚石。霍霆这人虽不怎么讨喜,扶筝还真不打算放任他被人算计至死。

    扶筝闲暇的时候去宫中翻阅旧档,韩王妃是在今上即位的第九年有的身子,若这个孩子真是永治帝的,那他们起码应该有接触才是。永治九年三月韩王腿疾复发夜不能寐,今上曾亲往韩王府中探望,既入了府跟自己长嫂有接触也正常,同年六月韩王妃被诊出三个月的身孕,时间上也对得上。

    旧档上记载,韩王在王妃诊出喜脉当日怒火攻心,气绝身亡,宫人都传韩王是因为老来得子乐极生悲,可依扶筝看,若他一早就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那这位命苦的王爷八成是被气死的,可这么一来又不对了,韩王和王妃夫妻一体每日都有接触,三个月还没成形的小玩意,他怎么就能确定这孩子不是他的?

    若说他某些方面有问题,韩王和已故韩王妃可是实打实有两个嫡子降世,虽然那两个孩子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没能长大成人,最起码能证明韩王那什么是没有问题的。元妃故去后韩王娶了老韩王妃的嫡亲妹妹做续弦,也就是霍启的生母,期间数年没有喜讯传出,好容易诊出了喜脉,韩王直接乐极生悲了。

    反过来想,韩王前两个嫡子出生的时候韩王正值盛年,他娶续弦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既然他有可能是被气死的,会不会是他知道自己上了年纪不太行,又或者说韩王自打双腿残废后就一直借助轮椅,所以自然而然的那什么就不太行了。

    “嘿,”突然被人打断思路,扶筝一着急险些把手中的旧档丢出去,逴这才不紧不慢的道:“盯你半天了,主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这事男的多半比女的在行,扶筝想也不想便问:“你说一个双腿残废的男人那什么……算了,就是他还能生孩子吗?”

    她这话说的断断续续的,逴还是听明白了:“主子,他是两条腿不行又不是第三条腿不行!”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扶筝闹了个红脸,若能用手在上面摸一把的话八成挺烫,可惜他不敢。他这才仔细斟酌了一番用词:“对不住主子……那什么真对不住,嘴上没把门惯了一时没收住,真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反正就那什么,您知道能行就成。不过您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嘛?”

    扶筝什么也没说摆手让他下去,逴这会儿也挺尴尬,到门口那么几步路连撞了好几次书架,好容易到了门口比了个好是歉意的表情赶忙溜了。扶筝却还是搞不明白,若他当真那什么没问题的话,他怎么就那么确定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可能还是有点毛病。

    她心里装着事,晚上回太子府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瞧见府中轮班的侍卫首领,见他年纪也不小了,随口问了人的年纪,得知人不过三十来岁,想着和四十多岁差了一轮呢没什么可比性又招呼人去忙。府中管事的杂役倒是四十来岁,但扶筝毕竟年纪小问话太直接了点,人家一脸被冒犯的样子赶忙躲开了。最后还是管事的看不过眼给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去了封信,让他忙完了差事赶紧回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烧糊涂了。

    韩王府霍启收到暗卫来报笑的前俯后仰,想她一个姑娘家到处问人家四十多岁的大汉还能不能行,霍启简直绷不住。

    “世子,她已然怀疑韩王是得知您是陛下和王妃所生被气得暴毙身亡了,她再这么追根究底下去,您的身份迟早被扒出来。”

    “猜的还挺准,”霍启忍笑忍得辛苦,似是根本听不出暗卫的担忧:“不行绷不住了,算了,不逗姐姐了,你待会儿把南墙的侍卫引开,我跳墙出去。”

    那暗卫不明白他身上是有些功夫在的,怎么还要跳墙,以为是他伤还没好所以行事不方便,是以十分贴心道:“那么高的墙跳下去是要摔伤的,不如末将背您出去,您放心,不会让人发现的。”

    “不用,我就是要摔,”霍启神采飞扬道:“摔的越惨姐姐越心疼啊。”

    频繁叩响太子府的门难免惹人注意,霍启可不想和霍霆扯上什么交集。他从衣摆上撕下些许沾着零星血迹的布条,那是他刚刚跳墙的时候沾上的。再把布条系在自己喂熟的乌云盖雪的脖子上,拍怕它的脑袋道:“去吧,聪明点。”

    扶筝原本都打算睡了,却被窗台上小猫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她倒是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刚将小猫抱进怀里便注意到它身上的布条,上面的纹理她是认得的,是霍启身上的,这怎么还带着血,扶筝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想着反正也没甚睡意不若再溜去韩王府瞧一眼,岂料刚跳墙出来便见不远处的少年一瘸一拐的向她招手。她将猫递给他:“你的?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干嘛?”

    “我想姐姐了,”那少年乖乖的低头认错:“我趁侍卫们打盹翻墙跑出来的,摔的好疼。”

    他穿的单薄,膝盖上的布料都被血浸湿了,扶筝淡淡的扫了一眼:“摔轻了!”

    话虽这么说,扶筝还是从自己腰间取出一瓶药粉来,霍启乖巧的坐好,正等着她帮自己上药,却见她直接将药粉递到自己眼皮底下,这是要他自己来?怎么跟预想的不大一样啊?

    “谢谢姐姐,我自己来就好,”霍启宽慰自己,虽然没有姐姐亲自上药,好歹药是姐姐的,这跟姐姐给自己上药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还是疑惑道:“姐姐居然随身带着金疮药?再者说,我是因为被圈禁才要翻墙出来的,姐姐晚上出门怎么也要翻墙啊?”

    扶筝话不多,只道:“上完药就回去吧,无事别来找我。”

    “姐姐是嫌我烦吗?”霍启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两指无意识的交叉:“姐姐若是不喜欢我,我以后不来烦姐姐就是,可是我的腿摔伤了,再翻墙回去可能不大方便,姐姐能不能帮帮我?要是被侍卫发现我偷偷跑出来是要杀头的。”

    跑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怕死?扶筝心里虽这么想,却还是并排和他走在夜间的京巷,他因着受了伤的缘故走动的要慢些,扶筝便刻意放慢了脚步。他瞧了眼扶筝小心道:“姐姐是因为母妃骂我是孽种才不喜欢我的吗?可是若是有选择的话谁愿意做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我的出身从来就不是我自己能选的。”

    扶筝反乜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母妃是已故韩王妃的亲妹妹,父王是在先王妃过世后瞧着母妃孤苦无依才娶她为续弦,为的也不过是给她一个依仗方便照顾而已,他们根本就没圆过房,这事侍奉过母妃的老人都知道,既然他们没圆房,那姐姐觉得我生父会是谁?”

    扶筝斥道:“别说了!”

    “我偏要说,”霍启状似疯癫:“那年陛下来府中探望父王,却无意瞥见了自己年轻美貌的长嫂,陛下被孙氏逼得子嗣几近凋零,唯有的二子却各有依仗颇不合陛下心意,他瞧见长嫂心里几乎即刻便有了主意,既然宫里的孩子留不住,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长嫂身上,威逼长嫂怀上我这个孽种,以致自己的兄长知道后被活活气死。”

    “疯了吧你!”扶筝仔细打量四周:“今天你说的话给我好好烂在肚子里,再胡言乱语丢了小命别怪我没提醒你!”

    霍启却忽的笑了:“姐姐心疼我,我就知道姐姐会心软,除了先生和母妃,姐姐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

    “你……”

    挨了顿骂还这么高兴的人扶筝着实有些理解不动。好在两人已经到了韩王府的外墙,扶筝再次出声提醒:“回去吧,我不管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你若是还想活,就莫要再对旁人提起。”

    “姐姐待我好,我知道。”霍启翻墙明显吃力,扶筝看不过眼还是出手帮了他一把,末了还不忘将那只乌云盖雪还给他。

    他说的多半是真的,扶筝回去后才细细琢磨起这回事。永治帝,那是他的嫂嫂啊!他强迫了她还和她有了孩子,他就不觉得恶心吗?难道这孩子就是他属意的继承人?叔嫂乱|伦的私生子,他打算如何让他认祖归宗?还有,若是这孩子要即位,那么霍霆呢?元后所出正统嫡系,难不成就这么给人当踏板了?

    站在霍霆的立场上,若是知道皇帝还给自己留了这么一个后手,甚至有意栽培这个出身不齿的孩子承袭万世基业,自个儿活剐了他都是轻的。可是这事要瞒着霍霆吗?若是说了霍启十成小命不保,可他说的对,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他一个孩子又有什么错?若是不说,自打自个儿上了霍霆这条贼船起,自己和他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不论自身,霍霆年幼丧母,十几年忍辱负重,扶筝绝不忍心看他满腹筹谋皆为旁人做了嫁衣功败垂成!

    扶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永治帝这个老王八蛋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将近天明,扶筝才打定了主意暂且将这事瞒下来。永治帝若真要扶植霍启,出身这一项便是首当其冲,自己倒想要看看他打算怎么为霍启正名。但若是真有那一天,自己多半不会像今日这般对霍启心慈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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