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是制作精美的仪表板，一张张简单明了的图表点缀零星文字。

    字虽少，却显核心和份量。

    “从整个大盘上看，公司销售额同比去年增加3%......”姜末顿了顿继续说：“业务部效益不明显，首次出现负增长情况......”

    因为是整体公司会议，所以姜末只是点到为止，不过分细究问题深层。

    孟译亭只是轻飘飘说了句，“看来我这个部门有很大问题啊！”

    不得不说业务人抗压能力强，面对部门一盘烂账，没有半点眉头紧锁，还笑嘻嘻。

    报告结束后，老板招呼姜末和孟译亭留下了。

    两人坐在一侧，面对他们的沈大老板。

    沈老板，一个看起来年轻吊儿郎当却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小孟啊，会上你也知道业务部有多糟糕了，招你就是想要给公司带来点新鲜血液。”沈老板挪了挪转椅，往孟译亭的方向靠了靠。

    姜末在一旁听着，她当然知道业务部目前的困境。原业务总监突然的辞职，部门的人心溃散，群龙无首。有人怀疑过周总监的辞职理由，询问姜末是否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她也只是装傻摇摇头。

    她只是发现了某个数据的异常，直觉上事情不简单。然后在某个早晨什么都没说，像往常一样，把异常的数据圈红打标，后来周总监就辞职了。她只是知道一个算不上清白，一个算不上傻子。

    姜末听着两人的官话，也在一旁默默开小差。昨天睡太晚了，有点累，眼皮都快打架了。

    刚想用文件夹挡一下打个哈欠，姜末立马被问话，“姜末，你有什么高见啊？”

    姜末把手中的文件一递，“之前做过一版指标，客户复购率达82%，但是新客户的比率几乎为零。现有的销售额基本上都靠老客户为主，上个月飞易公司收紧了财务，所以报表上明显看得出。实在话，从公司角度看，这种客户结构不算健康。”

    孟译亭若有所思，“这是在吃老本。”

    “哈哈哈！”老板突然大笑起来，“那就劳烦你们出差一趟了。”

    她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老板塞过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几个字——下佛茶厂。

    “这是我朋友开了一家老茶厂，用你的专业看看这类型公司有没有搞头。”

    “......”

    他们卖软件服务的，怎么就一跳跳到茶厂去了？老板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是吧。

    出了办公室，姜末提了提后脚跟，呼了口气。去茶水间接了满满一杯水，灌下。

    这数据会议可算是过去了，差点没把她渴死。

    看到孟译亭后脚进来，姜末说：“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分啊，今年头次出差就跟你。”

    他抿了抿唇边的水滴，“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哈哈哈，怕是我高攀吧！”姜末一路经过茶水间，就没少听到八卦说他是富诤集团出来的业务大佬。

    孟译亭解释，“那是他们传得玄乎，没那么厉害。”

    不过，被他老板看中，也不是什么草包吧。

    出差被定在了三天后。

    姜末没在意出差要干什么，反而郁闷起出差后谁照顾屯屯。

    秋琴回娘家了不在。

    她弟弟不靠谱。

    她妈妈更不靠谱。

    宠物寄养？屯屯不吃不喝。

    找人上门？刚搬过来哪那么容易找到靠谱的人。

    姜末靠在椅背上，点开谌东阔的对话框，被一溜的早安刷了屏。也不知道具体哪天开始，谌东阔就每天早上七点发早安消息给他，从不间断。动不动截个数据图请教她，差点以为他是她的学生。

    要不，问问他？

    刚在对话框中打完能不能麻烦照顾屯屯几天，姜末立马就删了。万一屯屯再跑丢一次怎么办？她冒不得风险。

    踌躇之际，只好决定找宠物店。

    晚上边遛狗边在附近寻找合适的宠物店，正巧看到房东也出来遛狗。

    他牵了只体型巨大的萨摩，黑夜里走出乌泱泱的气势，很是气派。

    确认俩狗可以和平交流后，姜末松了松绳子。

    孟译亭问：“你怎么东张西望，满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姜末告诉他的疑问。

    对面的人轻松一笑，“这简单，我把我常用的阿姨推给你。”

    姜末如释重负。

    *****

    下佛茶厂。

    接待他们的是茶厂的伙计，约莫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厂长有跟我提过，你们稍等一下。”说完，屁颠跑去后院收拾出两间客房来。

    把行李摊在地上，拿出几件要紧的东西放在桌上，就出了房门。

    四周丘陵林立，万籁俱寂。

    下榻坐落在茶厂左侧边，听茶厂的伙计说是两个废旧的杂物房改造，平常没什么人走动，索性就改成客房，希望我们不要介意。

    姜末摆手，“没关系。”

    见孟译亭出来，小伙忙着招呼：“老板还没回来，要不我带你们去茶园逛一圈？”

    两人愉快上了车。

    他们坐的是老式改造的电动三轮，一趟车能塞进十来个人。护手栏杆有些年头，有些轻微生锈。几位穿着碎花短袖的阿姨坐在车上，说着听不懂的家乡话。

    姜末开启闲聊模式，“他们这环境挺好的，空气闻着都是茶的清香，适合养老。”姜末试图把手从护栏空隙中伸出，感受风的自由。

    孟译亭的表情也很放松，“你还年轻，等你到我这种年纪再考虑吧。”

    “富诤有钱又有名，你职位也不低，也没什么人能给你脸色看吧，怎么就来我们公司了呢？”姜末实在难以理解，开口问道。

    “想跟你做同事啊！”

    “实话说啦！”

    “是实话了。”孟译亭身子动了动，“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正所谓人挪窝，树挪死，这种道理姜末还是懂的。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莞尔一笑，“合作愉快。”

    松开手，伸向他的区域准备握手时，“哎呀！”

    三轮车突然紧急刹车，姜末没有了栏杆的抓力，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趔趄作势往车上冲下去。

    孟译亭手疾眼快，一个拦腰截断，把姜末牢牢锁住在他的臂弯里。

    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跳车，顾不上思考，姜末死死抓住他递过来的胳膊，印出浅浅红印。

    有名热心的大娘见状两人如此诡异的姿势，从后座小窗，操着家乡话说：“开慢点了，都要把人摔着了！”

    直到车停稳。靠在了路边。

    原来是要上人。

    姜末刚有落地的实感，回头看准备调整一下空间让出过道，让下边的人上来。

    咦......怎么又是谌东阔？他来做什么？难怪今天凌晨五点钟就收到他早安的信息，以为他失眠。

    谌东阔原先脸上笑嘻嘻，见到熟人准备打招呼。听到身后的男人喊着小心，斜了两眼，立马笑容消失，举起的手又放下。

    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位年纪差不多大的，招呼他坐好。

    姜末和孟译亭坐在他们对面，孟译亭怕她历史重演，身子正面侧着，一手撑着扶杆，一手搭在往前跨越一步的膝盖上，形成一个小三角，嘴里嘱咐她安全。

    姜末看着外边的风景默不作声。

    车里的同村人多看了几眼外村人，眼神打量做着什么职业。

    倒是谌东阔隔壁的男生拉话，“都是自己兄弟，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只言片语，姜末也捉摸不透他们在谈论什么事，索性闭目养神。

    谌东阔不像她和孟译亭。他们是礼貌但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不是本乡人。

    他不同。

    生性开朗，一看又是大娘喜欢的长相。很快就跟车上的大娘攀谈起来。

    “小伙子，怎么大老远跑这里来，买茶叶吗？”大娘从菜篮里掏出一个苹果给他。

    谌东阔接过，在衣服上擦了擦，“是啊，找茶厂合作呢。”

    “好啊好啊，”大娘连连点头，越发觉得眼前的小伙顺眼，“有对象没？”

    “阿嚏！”听到这话的谌东阔狂打喷嚏。

    往姜末的方向看了眼，“有了有了。我们是要结婚的。”

    除了车上的一些人无动于衷，其他投到话题里的都惋惜中。

    他有女朋友早就不是秘密了吧。

    从那次相见，到那通电话，无不印证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应该毕业就会结婚吧。至于他解释说没有女朋友，估计也是小情侣间的把分手当气话的小把戏吧，她又怎么不会懂呢？

    不知道是刚才对司机的建议，还是开的路平整起来不再是小碎石子，车子开得异常稳当。姜末的脑子也灵敏起来，没有刚才颠得七上八下，脑浆都在往外喷的晕眩感。

    终点站到了，车子停在茶园里边一个小亭子隔壁。

    郁郁葱葱的树叶带着茶的清甜。云朵遮蔽了太阳，不灼人，倒是很舒服。

    一个一个接着下车。

    姜末是最后一个。孟译亭先她一步跳了下去，在下面等着。

    她站在中间，正准备跳下来时。

    谌东阔在左边，伸出一只手，孟译亭在右边，也伸出一只手。两人对望了下，谁都没有放下。

    怎么？这俩左右护法吗？

    她又不是一尊大佛，不需要！

    扑通的一声。

    姜末一溜烟的功夫，自个跳下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