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姜末在附近停好了车，只身走进店里。
望眼整个大堂都没见到谌东阔的身影，猜到他应该在忙着。看了眼店内布局，特意坐在人少偏僻，但是又能让前台一眼就看到的位置。
这位置谌东阔应该很容易就能看见她。
她一个人安静等着。
有店员看到她递过餐牌给她看。跟上次不同，姜末这次特意仔细看了餐牌，竟选不出一款想让人有喝的冲动。于是闷头点了上次的水果茶。
姜末职业病犯了，点完单后，认真研究餐牌，想必老板是个小年轻，开店一时兴起，干着不挣钱的活计。
手机铃声一响，发来好多消息。
姜末熟练地点进秋琴的头像。
章秋琴：【我们姜姜的美好爱情要来了！期待住了！】
姜末回复：【工作中勿Q......】
来回几句，姜末就开始在手机上处理工作。
正低头检查小职员截图发来的MYSQL代码，听到后边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好像听到了“东阔哥好像在后厨来着......”
隔得稍微有点远，只是模糊地知道说得应该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位置靠近空调，两个店员小姑娘朝前走了一段路，径直站在姜末后边。她们说什么现在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就是背对着，总让她想起学生时代后桌说坏话的场景。
姜末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实在是这俩小姑娘声音太好听，对着组员写得一塌糊涂的代码，她很难不走神。
原先两人还在讨论最近大热的电视剧，男女主角亲嘴了，到后面画风偏转，聊到了他。
耷拉弯着腰的姜末稍稍坐直，竖起耳朵听。
“东阔这位仁兄，今日发得什么疯？这个时间点清理后厨？等晚上又要清一次不甘心啊！”
“现在多适合啊，又没什么人。”
姜末猜后者是想说店里生意不好吧......零碎几人，一半都坐不满。
“这几天变了个人似的，整天笑嘻嘻的，问他什么好事又不说。”
“现在开心挺好的。我听陈哥说，东哥以前整个人都很阴郁的，整天躲在宿舍啥也不干，军训不去，上课旷课来着。”
前者不可置信，“还有这段故事呢？难不成是受了什么情伤？！”
姜末身体闪过一股电流，翘着二郎腿放下，坐姿乖巧拘谨起来。
她们口中的情伤，会是因为她吗？她会是害他的罪魁祸首吗？
后来听到她们说他脚踝处有个纹身，就是那段时间刻上去的。
姜末才不信她分手带来的危害这么大，再说了，谌东阔给她说过他不喜欢纹身，说看上去脏脏的，就连理发师有次一不小心把他刘海剪坏，他都嫌弃说跟狗啃一样。
这么注意外表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纹身？纹身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缘故，怕不是跟狐朋狗友好奇一起弄的吧......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店员散了，水果茶端了上来。
后来多加了份小吃是谌东阔端上来的。谌东阔惊喜，“怎么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许是在后厨待久了，满头大汗，背后也被打湿了一大片。姜末放下手机，自己动手去拿他托盘上的碟子。
他移开托盘，“我来。”
姜末想要窥探那个纹身的秘密。
总不能猛蹲下来特意去看吧，显得她特流氓似的，要想个法子。
灵机一动，她碰掉了桌上的餐牌，发出啪的声响，不正不倚落在他那边。姜末立马探下腰，曲着头在桌子下边探视纹身确定是哪只脚。
隐约看到右脚上有一处黑乎乎的，但不确定是不是纹身。只要抬脚转一下，姜末就能确定了。
屁股挪了点位置，他竟然也弯腰下来。餐牌被他圈入在他的阵地，死死挡住了她试探的右手。
“我来捡。”他说。
姜末只好退缩，抬头时忘记了了顶上的桌板，差点撞上。
谌东阔的手搁在了她的头和桌板中间，“小心。”怕她又撞到，他转了个身。
就在这时，姜末清清楚楚看到了另一边的脚踝。
他的纹身，是两片叶子。
长长尖尖的，不过，纹的是生姜的叶子吗？不说像，有七八成的样子。
“我把睡衣拿给你。”谌东阔迈着步子走去。
看着远去的他，姜末没眨眼。像是打破了七八缸不同的大酱，混在一起，分不出味道。是内疚吗？是同情吗？还是感叹物是人非？
说不清，道不明。心不好受。
“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一名体格健壮的男子起身朝他吼。
撞人的正是谌东阔。
“对不起！对不起！”谌东阔连连弯腰，低声下气。
跟那男子同桌的女生往后仰头，谌东阔没注意，手里的托盘正巧撞到了女子的头。
女子嫌弃得很，“脏死了。”
男子纵容起来。
谌东阔脸色看着很不好。
姜末中途接了个工作电话，后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啥，男子扯着女子骂骂咧咧出门了，“这家店再也不来了！活该你下层人！”
什么人啊？骂人也不用这么骂吧。
好在店里没什么人，他们走后也没有其他事，小插曲影响倒也不大。
姜末松了一口气，便去了趟卫生间。
谌东阔不以为然，从前台下方拿出一个纸袋子，往姜末座处走。
门外进入一个精神矍铄的大爷，驾轻就熟跟在谌东阔后边。
“小阔！”大爷精神头倒是不错。
谌东阔脚步一顿，强颜欢笑道，“郭爷爷。什么风把你催来了？”
“怎么？”大爷伸了伸手上戴的镶钻手表，“今天是交租的日子，你这记性怎么比我还差？”
“郭爷爷，租金昨儿就已经交了。”谌东阔从手机翻出付款凭证。
大爷脸上有点挂不住，四周转了圈，“你这生意不行啊，下个月开始要涨10%的房租了。”
谌东阔惊讶满脸，不可置信地说：“之前已经涨过一拨了，为什么又要涨。而且涨房租要提前通知啊，郭爷爷！”
大爷不理会，“就这么说定了！”扭头走了。
“这老头看着就坏！”
“要是不坏，能坐拥这么多房产吗？”
“房租又涨，可怜人哦！”
“那是谌东阔老板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从洗手间出来的章姜末又遇到刚才听墙角的两女孩，后知后觉才发现他是老板。不过房东这么一闹，他也不轻松吧。姜末不知怎么想起那张一塌糊涂的餐牌。
谌东阔挠着头，见她走来，立马微微笑。
“或许，”姜末站直了身子，认真地说：“我可以帮你分析。”
谌东阔眨眨眼，“分析什么？”
“你这家店。”
她在职场这些年，大大小小接触过不少公司，也接触过各类的店铺，跟老板耳濡目染多了，也深谙一些道理。以前是数据民工，现在是数据军师，也积攒了一点经验，但是也只是建议而已。
只是，他肯接受吗？
时间空间，都不再摇摆，瞬间静止了。
姜末见迟迟未回应，“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当我没说好了。”
他哽着嗓子问：“要钱吗？”
“不用......免费。”
姜末也想不到是这个理由。果然人都是会被生活压弯了腰，可他大四还没毕业，觉悟就这么高了吗？
不过后来姜末每逢想到谌东阔动不动找她，就会想起一句话：免费就是最贵的。
姜末找谌东阔要了营业数据。
两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
从窗外看去，路边的行人都躲着阳光走。
“这些数据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姜末捏起餐牌，“但是这个问题可以先讲。”
谌东阔像个乖乖学生坐在她旁边。
“从餐牌就能看出几个问题。第一，你究竟想卖什么？饮品小吃还是糖水？每个都只有一两个品，看着什么都占一点但其实谁都不讨好。长远看，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第二，菜单风格是好的，但是忽略了最关键的，混乱没有分区。明确想吃什么的顾客有可能找不到自己想吃的。”
“第三，你所有的饮品都是同种价格，没有层次。你可能想说饮品本就价格低廉不宜高价，我承认，但是有可能你卖一杯高价赚的钱完全可以覆盖好几杯低价的钱，这类型的可以少但是不能没有。低价的也是，不能没有。”
“饮品我虽不是十分懂，但是行业都知道这是消费类，不紧张出新品迟早会淘汰。”
姜末像个絮絮叨叨的牛一样讲着她的发现，最后还若有其事，官方笼统来上一句，“这只是我粗浅的看法，我的建议只是建议，这是你的店，主动权在你这里。”
谌东阔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想起那个暑假，隔着阳台，听着姜末对工作发疯，跟现在的她大不一样。
更有魅力了。
姜末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等你出来工作几年，你就会发现我这只是皮毛，哄哄你们大学生而已。”
“看什么这么认真？”麻花辫姑娘拍了拍在收银台目瞪口呆的马尾女生，“28号下单一杯柠檬茶。”
“东哥的眼神不单纯......对着美女一汪春水啊！”
麻花姑娘也好奇望去，谌东阔换了身衣服，两人成双成对出门了。
马尾女孩见不得这场面，怕不是要出轨吧？
“我去！赶紧报信给闵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