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填志愿前夕，陆斯年坐在书桌前，借着昏暗的台灯与窗外月光复习，幕空之中，点点星光延展在天边。
院内蝉鸣风声交织，喷泉水面波纹荡漾。
他边看题边在草稿本上计算公式，下一秒，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刹那打破他的思绪。
陆斯年滑动接听，从抽屉拿了耳机插进手机。
他分别戴上两只耳朵，耳机里传来宋姌姌的声音，她说的每个字都在撩动心脏：“陆斯年，你还没睡啊。”
陆斯年将复习资料翻了一页：“没有。”
宋姌姌噢了声，习惯性将耳梢紧紧贴着手机，她趴在窗前吃威化饼干，咔嚓咔嚓的声音顺着手机话筒传过去。
陆斯年提醒：“晚上少摄糖。”宋姌姌听懂陆斯年的意思，反骨似地又吃了块，陆斯年听了无奈。
过了会儿，宋姌姌的声音忽地响起，她嘟囔着：“可是我饿，陆斯年。”他胸口诧异地震颤，被她的出乎意料惊得默声良久，他没想到她居然还会解释，按照她以往的习惯她一个字都不会多说，还会嫌他烦。
宋姌姌听陆斯年没说话，又说了句：“你怎么不说话啊，小陆同学——”
这声小陆同学将他挑得神智涣散，写字的动作顿住，陆斯年心头似被蜜糖填满，又酸又胀。
但占据更多的是甜，他唇角抿出一抹笑意。
复习资料被风吹得哗哗地翻，他说：“那你，少吃点，不会发胖。”宋姌姌很在意身材，但每次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需要陆斯年来提醒他，即使没多少次听他的。
大小姐故意说：“可我好饿——”
陆斯年语调立马发了紧：“你没吃饭？”
宋姌姌努力憋着笑。
她故意装作没有吃到饭的样子，把音色压低：“是啊，现在都快饿死了，阿姨早就睡觉去了，我不敢去打扰。”
陆斯年一下子就信了她的鬼话，完全忘记了她是宋姌姌，他不假思索地放笔，后又关上灯，问她：“想吃什么？”
宋姌姌笑意凝固一刹，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陆斯年站起身，板凳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刺入耳膜，宋姌姌听到声响愣了两秒，只听陆斯年对她说：“出去吃饭。”
……
人民路某街道。
一辆出租车刹地声停下，霓虹闪烁，嘈杂人声在耳边肆意横行，宋姌姌陆斯年下了车，身后的出租车开走。
陆斯年：“想好了吗。”宋姌姌看着周围，摇了摇头。
陆斯年带着她走进去，周身来往行人如梭，光源杂乱，他虚护在她的右边，帮宋姌姌开路：“没事，慢慢想。”
宋姌姌看了一圈都没有感兴趣的，她不自知拉上他的手臂，陆斯年感受到，条件反射一怔。
那片被她掌心触碰的肌肤在那刻瞬间绷紧。
宋姌姌没有察觉到他的紧张，她也没有发现这个动作奇怪或逾矩，非常自然地与他靠得更近。
少女独特的气息袭裹而来，强势掠进陆斯年的躯体，一抹潮红从他的脖颈蔓延至四肢百骸。
宋姌姌夜间视力不太好，没有发现异常。
她又莫名抬头看向他，那双狐狸眼在万家灯火之中动人心弦，只一眼，陆斯年呼吸就乱做一团。
她问：“你喜欢吃什么。”陆斯年没懂：“什么？”
宋姌姌：“我想吃你喜欢吃的。”
陆斯年滞然，不过半秒，她又问了一句话，让他分不清真假：“小陆同学小时候喜欢吃什么。”
再次出现的小陆同学将陆斯年撩拨得全身血液倒流。
他心跳发了疯，手指抖动几下，皮层上的那抹潮红加深，月色浓郁，他侧脸上的红一览无余。
陆斯年声线暗哑，脱口而出：“鱼肉片。”
宋姌姌对于他的答案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单纯喜欢。
她笑：“那就吃鱼肉片，陆斯年带路。”陆斯年整个人显然还没从方才那件事里脱离，表情都是懵的：“什么？”
宋姌姌被他逗得笑出来，重复：“吃饭啊。”
“陆斯年你好笨。”
陆斯年反应过来，心早已经因她软得一塌糊涂，他顺着宋姌姌，应她的话：“嗯，陆斯年好笨。”
陆斯年的乖巧让她忍不住勾唇笑了下，宋姌姌看着他，一字一句：“那我们一起去。”
他笑：“好，一起去——”
宋姌姌陆斯年换了条路继续前进，两边的房屋商铺连成直线，在各色光线之下纵横交错，行人簇簇。
他们走在路上，影子重叠在一起，陆斯年眼底掠过笑意。
两人路过大大小小的摊位与门店，商贩吆喝声入耳，色彩各异的脸堆满了商业化模式的笑。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起宋姌姌耳边的发丝，陆斯年下意识抬手帮她整理了下，又后知后觉僵住动作，看向宋姌姌，在看到她没有任何反应之际，才松了口气放下手。
后来。
宋姌姌陆斯年又走了好几条段路，在那几条街的几百家店里挑选甚久，最终在一家火锅店门前停下。
两人走进去，热气扑面，暖色光线与顾客闹声接踵而至，陆斯年扫了一眼，看到一楼唯一剩下的靠窗位置。
他偏头询问她的意见：“靠窗行吗？”
宋姌姌点头，难得好说话：“行，在哪里？”
陆斯年指了下方才那个位置，宋姌姌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眯眼看了下，视野当即被充足暖色光源笼罩。
她不由得松开他，走过去，想看清楚点，陆斯年慢一步也跟过去，在看见宋姌姌在对面坐下时，自己也跟着在她对面坐下，前台的服务员瞧见拿着记事本上前热情招呼，他笑着：“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陆斯年把菜单递给宋姌姌：“你点。”她接过，直接点了招牌，还特意配了好几份鱼肉片。
服务员记录好收了记事本退下，他说：“好的。”
“请稍等一下。”
-
二十分钟。
一名服务员率先端上雾气腾腾的火锅，放好后，后头的服务员相继上来，把一碟碟菜摆上桌，又退下。
陆斯年把火调小了点，以免烫伤她。
宋姌姌只吃了一块鱼肉片，就把剩下的全都递到陆斯年那边，他愕然一秒，只见她大方将鱼肉片赠予他：“不太喜欢吃这种的，都给你吃——”
他心口一下子被她这不明意义的举动填得满满的。
陆斯年偷偷抿唇笑：“好。”
宋姌姌夹了块毛肚吃，结果因为吃得太急烫到了腮帮，她两腮帮不停呼着气：“卧槽，好烫好烫！”
陆斯年倒了杯水给宋姌姌，她接过一口干完。
他提醒：“慢点吃。”宋姌姌腮帮的烫缓解以后，继续吃起来，看上去似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她却又无意识放慢速度，又像是听进去了。
陆斯年心跳快了好几拍，眼底的笑加深，若隐若现。
几分钟后。
她毫无预兆地问了句：“陆斯年，你想去哪里读大学。”
宋姌姌低着头扒菜。
陆斯年看了她一眼，随口胡诌：“还没想好。”
她嚼着菜叶，含糊不清地噢了声，宋姌姌拨弄着碗里的汤水沉默半秒，又问：“那你想读什么。”
陆斯年：“律师。”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进入十点，街道上依旧喧闹不绝，高赫兹分贝碾碎热意在空气中发酵迸裂，一同溶于彼此的心跳呼吸，白雾漫天，对坐的两人面容于烟雾间模糊朦胧。
宋姌姌在上一个话题停顿着，似是在思考什么事情，陆斯年也乖巧默声等待，听觉系统里的外界交谈声没有间断。
半刻后。
宋姌姌抬头看他：“陆斯年，一起读大学吧，我们。”
陆斯年跳动的心戛然而止，眉目压制着难以置信的情绪，流转的眸镌刻她的脸：“宋姌姌。”
“你是说，你和我一起，读大学吗？”
宋姌姌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耐心重复一遍：“是，我们一起读大学。”
得到她的确认，陆斯年却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他心底的喜悦早已压过刻进骨子里的怀疑天性：“好。”
宋姌姌笑了下，又垂下头去吃了好几块肉。
边吃边无意识嘀咕：“那我回去还得挑一下学校，找个懂行的，好像不能偷懒了……”
陆斯年捕捉到，低笑：“我来就行。”
宋姌姌没反应过来，仰头看他：“嗯？你说什么。”
陆斯年：“我选学校，你确定，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宋姌姌一听这好差事，一口答应：“好。”
她眉眼弯成月牙，开心倒不像是假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与他上大学，还是因为不用麻烦。
但无论是因为任何理由，陆斯年都开心。
宋姌姌想起那张纸条，又多问了一句：“陆斯年，你那天说的什么，我没懂。”
陆斯年看着她：“哪天？”
宋姌姌：“公开课。”
陆斯年如实回答：“教你写字。”
宋姌姌蹙眉：“我字写得很差吗？”
陆斯年扯谎：“没有，很好看。”
宋姌姌无比自信：“废话。”
陆斯年：“……”
看来她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宋姌姌得意忘形：“陆斯年，要我教你吗。”
陆斯年：“嗯。”
宋姌姌犯贱：“那你求我啊。”
陆斯年：“求你。”
宋姌姌假装没听到，手掌罩在耳边，凑过去：“声音好小啊，根本听不见——”
陆斯年抬眼看到她微红的耳梢，心生一抹欲念。
他强制性压下去，却又失控地靠近宋姌姌。
陆斯年仰高了头，唇虚虚贴在她耳边，墙壁上的他唇角触碰到她的耳尖，仿佛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宋姌姌脑袋空白，完全没有料到他也会凑过来。
他说：“宋姌姌，我求你。”
喜欢我。
陆斯年温热的唇息喷薄，宋姌姌耳尖被点燃。
她的心跳无缘无故慌乱起来。
宋姌姌连忙退回去，摸了摸脖子。
她说：“下次教你。”
陆斯年清醒过来，对自己的越界行为感到鄙夷，他低下头去扣着衣角，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只是回答宋姌姌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