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谢衣?你怎么来了?”

    应钟卷起简牍,抬头困惑地看向站在桌案前的少年——谢衣五官标致,干净阳光,在普遍容貌俊美的烈山部里也很出挑,是大祭司喜欢的类型,怪不得……并没有说沈夜以貌取人的意思。

    不过相比于整日阴沉沉的风琊,几位高阶祭司也更喜欢谢衣一些。

    谢衣也不见外。虽然身处神殿之中,尊卑有别,不过应钟毕竟看着他长大,他便也自如一些:“师尊最近事务繁忙,听说应钟大人长于法术和偃术,所以让我来向您讨教。”

    “大祭司事务繁忙,我就不忙了么……”应钟有些无奈,“这到底是谁的徒弟?”

    谢衣不知想起了什么,促狭一笑:“当年应钟大人不肯教我法术,如今对我可还满意?”

    “呵,没大没小。”应钟站起身,让他跟上自己,谢衣从善如流的走在他的斜后侧,两人一路路过正殿,走进宫室后面的露天花园和门厅。

    应钟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示意谢衣上前:“这里便是偃甲房,说到偃术,你对偃术有何了解?”

    “只在师尊给的典籍之中了解一些。”谢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偃甲房内的摆设,眼神慢慢亮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偃甲人。”

    应钟看向墙角的偃甲人,哦了一声:“对于你来说是有些大。”

    谢衣:“……”

    这厢应钟丝毫没有打击到小孩脆弱内心的觉悟,踱步入内,自然无比地道:“偃术起源于神农神上。简单的偃甲可用磁力驱动,这种复杂一点的,则需要许多其他知识。说起来,阿夜的偃术便强差人意,难怪他不肯亲自教你。”

    谢衣:“……”

    应钟说了半天,不见有人应答,回头盯着他看道:“你怎么不说话?”

    谢衣:“……”救命啊,天府祭司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他支吾了片刻,强笑着应答:“师尊精力有限,自然不能全知全能。”

    话音未落,一只手便盖在他的头上揉了揉,青年祭司轻笑出声:“逗你的。”

    “城中物质匮乏,能掌握偃术者也多在神殿任职,七杀祭司对偃术也有许多心得,你入门后如有疑虑,也可去找他。”

    谢衣想起拜师那天站在师尊座椅旁的偃甲鸟,以及他在神殿的寥寥数日听到的关于七杀祭司的传言,抬头向青年祭司求证:“我拜师那日的偃甲鸟就是七杀大人的作品吗?”

    “哦,你知道他。对,那就是他的偃甲鸟。”

    “可七杀大人不是很难以接近?”

    “你听那些人说的?说得倒也没错……不过你若是向他请教,他也不会把你拒之门外。”

    “哦……”

    应钟在心底给自己默默点赞,又是坑到小伙伴的一天。他面上不动声色,在偃甲房里拿了几卷偃术基础递给谢衣:“你先自学,有不懂之处再来问我。”

    谢衣眼睛亮晶晶的应了。

    从那之后,谢衣隔三差五来应钟这里报道,学习进度相当之快。

    “你都看完了?”应钟眼皮一跳,随便拿起一卷翻开考他,然后有些自闭地默默合上。

    他当年学这些用了多久?

    磕磕绊绊地学了大半年,还被瞳好一顿嘲笑……

    而谢衣只用了十多天。

    面对少年求知若渴的眼神,应钟默默去找自己收藏的典籍和图谱,郑重其事地交给他。

    “我这里偃甲不多,你可以多去七杀祭司那里看看,他的偃术一直强过我。”

    谢衣点头应下,兴致勃勃地跑远,很久都没有再来天府宫。

    神殿内逐渐运转正常,应钟交出去一部分职权,终于有闲暇时间研究那些没什么大用却很有趣的法术和法阵。

    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在他看来,虽然有些法术在如今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能和用处,可当年既然被创造出来,必然有其意义所在,说不定就会创造出新的法术用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上古时期,法术、偃术、蛊术、甚至占卜之术,都不像如今这样泾渭分明。

    虽然后世逐渐定型为各种不同的学术分支,但其根本原理却是相通的。

    例如瞳的偃甲鸟,在完工后刻上想要传信之人的灵力印记,于是在输入灵力之后,就会根据灵力印记来寻人,方便得很。

    偃甲鸟里放入凝音石,便能在对方输入灵力之后自动播放事先存储好的语音,可却不能做到实时通信。

    瞳在偃甲内放入蛊虫,只要操控蛊虫便能让偃甲鸟成为他的耳目和传声筒。

    祭司们平日常戴的面具上镌刻着透视的法阵,这样便不影响他们视物,于是有没有一种法术或法阵,可以连接两个相同材质的物品,可以让手持这两件物品的二人可以互相看到对方所处的景象……

    应钟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便没有注意到渐行渐近的振翅声。

    偃甲鸟振动翅膀,发出木材的咯吱声响,围绕他飞了两圈。发现他仍旧没有抬头,晶石眼睛里忽明忽暗,突然从高处俯冲而下。

    “哎呦!”

    应钟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整理自己被踹翻的桌案,抬头怒瞪罪魁祸首。

    “呵。”

    偃甲鸟悬停在空中俯视着这难得一见的场景,鸟腹中传来七杀祭司短促的笑声。

    一阵兵荒马乱,半刻钟后,应钟随手治好伤口,揉了揉泛青的额头,不满怒瞪:“你干什么?!”

    偃甲鸟优雅地停靠在桌案上,歪过头整理羽毛:“是你让谢衣去找我。”

    “他去用你的偃甲材料了?”

    “他还拆了我的偃甲鸟。”

    “原来他已经学到这一步了?不错。”

    “……”偃甲鸟默然,片刻后扇扇翅膀转移话题,“七杀宫的损失从你天府宫里面扣。”

    “等等,你七杀宫有了什么损失?”

    偃甲鸟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拍拍翅膀顺着大门飞走了。

    应钟合上手里的文书,揣着一头问号,去向华月了解神殿里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

    华月狐疑地看了他片刻,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意压都压不住:“哦,你说那件事。”

    “怎么了?”

    “昨天瞳来找尊上议事,传音偃甲在神殿内飞到半路时摔断了翅膀,当时旁观者众……后来尊上罚阿谢手抄百遍法术咒诀。”

    “……怪不得。”应钟木着脸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华月愉悦的笑声,显然是瞳的提议得到了沈夜的准许,他这个月的材料没了。

    于是待谢衣来还典籍时,便被他找理由揍了一顿,美其名曰指导武学功课。

    应钟笑眯眯地蹲下揉少年的头:“偃术虽然很重要,也不要荒废功课啊。”

    谢衣揉着自己被摔痛的部位,苦着脸站起身来:“应钟大人,我是得罪过您么?”

    “没有。”

    可我怎么觉得有……

    怀揣着这个疑问,于是傍晚待沈夜问起他这一天的功课情况,便也顺便问了出来。

    沈夜怔愣一瞬,然后微微别过头。

    谢衣敏锐地发现素来严肃的师尊居然舒展开眉眼,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师尊他竟然笑了!谢衣晕乎乎回房间,脑子里还在想着适才大祭司的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心头莫名一松。

    当流月城再次被严寒封冻,应钟的偃甲手被冻得不太灵便需要上油保养的时候,谢衣掏空了应钟所有的偃术存货。

    “偃术一途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应钟看着谢衣,欣慰之余也有点酸溜溜的,“我们的偃甲可以借鉴,但不可照搬,以你的进度,迟早能造出比我们更好的偃甲。”

    谢衣没有回答,反而目光凝固在应钟的右手上,随即表情变得有些难过:“应钟大人,你的手……”

    应钟愣了一下,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忘记戴手套,居然让谢衣看见了。

    他抬起头笑了笑:“不错,这大半个右臂,早些时候被我换成了偃甲。”

    可是看谢衣的神色,他好像要哭出来了。

    应钟伸出左手揉了揉他的头:“你别哭啊。”

    可谢衣却好像更难过了。他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等我学好偃术,就给您造一个更省灵力的偃甲手!”

    “那我可就等着了。”应钟没把他的话当真,但难免有些感动,话里不乏多了一些鼓励,“你不是说想让族人过得更好么?好好学习,长大为你师父分忧。”

    “好!”

    “那,我能不能拆一下您的那个偃甲人……”

    应钟决定收回自己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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