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

    依旧晴空万里的洛城之中,平静在傍晚时分被打破,包括宰相童安在内的朝廷肱骨之臣们在这个时刻被召进宫中,众人皆是预感到了这必定是一件超出他们想象的大事。

    毕竟上一次如这般的情景,还是在十余年前。

    进殿之后,天子的面色如他们所预料一般的难看,无需多言,自北境而来的八百里加急报在众人手中传看。

    这是一封由北陈王妃叶婉亲发的急报,

    “突厥突然来犯,臣夫病体愈发严重,听到消息后一口气喘不过来,因着突厥人背信弃义,竟然生生地因郁结致死在病榻之上。”

    “北陈城早有防范,可突厥狼师几乎倾巢而出,单靠北陈军,恐怕难以抵抗。”

    “儿媳的女儿,陛下的亲孙女毓儿如今在突厥生死未卜,请求陛下派来皇衍军一同御敌,

    天子等这几位支撑起大周朝堂的臣子知晓了所为何事之后,声音中是无法掩盖的怒气,

    “突厥发动战争,借口是大周公主逃走,羞辱了亲王莫罗候,羞辱了整个突厥,所以他们要起兵攻打大周。”

    “当真是可耻至极,朕没有追究阿史那公主逃走,他们倒是借着朕的亲孙女儿生事,这一定是突厥人的阴谋,朕的孙女儿毓儿,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说不准已经被他们杀了。”

    “陛下息怒,如今这场战事必不可免,还是尽快定下应敌之策才好。”有人劝说道。

    “那急报上传来的日期,已经过去了多久了?”有人问道。

    大殿之内的几位重臣借着这个问题开始商讨齐了应敌之策,可还未等几人商讨出个领军之人来,只听北陈军的又一八百里急报来到,说突厥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王爷已死的消息,李守将军寻不到踪影,七万的北陈军对阵近十万,且还在源源不断增加的突厥狼师,幸而有北陈城的关隘支撑,艰难抵抗,然溃败只是时间问题,将士们撑不了多久了。”

    “童安,你怎么看?”天子听了新的急报后,反而镇定了下来,看向殿中仅有的另一个同样镇定的阁臣问道。

    “未经使团商议,直接开战,只怕他们早已此意,公主和亲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罢了,又偏偏赶上北陈城没了主帅,军心涣散这才致兵败如山倒,我大周军士不必泄气。”他说出自己的分析,又建议道,

    “请陛下尽快下令,派二十万皇衍军开赴北境,歼灭突厥狼师。”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童安的身上,本以为不喜战争,想来主张通过和谈之法来减少人员伤亡的童大人,此刻竟然第一个提出了正面应敌之法。

    之间男人弯下了腰,跪在天子面前请命,“也请陛下允许臣以监军的身份与皇衍军同行,以防不测。”

    帝王眯了双眼,仔细瞧了瞧这个亦是出乎她意料的男人,说道,“监军你就不必做了。”

    童安不动声色,抬头看向前方,只听帝王又发话,“朕命你为兵马大元帅,孙非听你指挥,你二人统领二十万皇衍军,即刻开赴北境。”

    “老臣必定不负陛下期望。”童安叩首。

    再次抬头,只看到天子的面色已是缓和了许多,“童安,你如今年迈多病,竟然还是愿意为了大周奔赴前线,实乃朕之幸,实乃大周子民之幸。”

    朝堂之上,从天子到同僚皆是赞叹童阁老的一片赤诚之心,可只有童安自己清楚,那笑容背后,是伪装,是冷漠,更是诀别。

    是他与武帝臣子身份的一场诀别。

    他找来前些日子因为自己和武克申走得近而对自己多有嘲讽的门生,吏部侍郎范明,向他安排了一些任务后,此人竟然瞬时间落泪哭泣,

    “原来恩师卧薪尝胆,只为了有朝一日,一举即中,我曾经还那样嘲讽恩师。”

    “下官一定不负恩师所托,做好接应。”

    “呜呜呜...恩师您真是受委屈了,是我们误会了恩师,您那时一定感到痛心。”

    找来这个前阵子对自己态度最为恶劣,甚至曾上书弹劾他的门生,也正是童安的深思熟虑后选出来最恰当的人选。

    如今看他这般夸大自己的想法,明知背后的故事和范明所想的大相径庭,可童安并未多加解释,只是又嘱托了一番切忌保密,决不能被第二人所知。

    范明心知此事要紧程度,对着恩师郑重地点了点头。

    童安放心地和大将军孙非领着近二十万的皇衍军踏上了征途,却是各怀心事,看着身旁神情严肃,誓要替武帝守卫大周江山的孙非,童安心中更加慎重起来。

    此人,定要留在北境,绝不能放他回洛城。

    行军途中,孙非好意提醒童阁老可以跟在军后缓行,免得他一个文臣身子骨撑不住这赶路速度,累坏了身体,北境的安危自有他们这群将士们守护,可童安却是果断拒绝了将军的好意,“大帅落到将士们身后,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孙非不由得感叹阁老不愧是肱骨之臣,像自己一样有着一身的忠骨。

    行至半路,却是正逢乌泱泱数不清地一群流民向南逃去,童安找来一个人问道,“老乡,前面如何了?”

    “北陈军只怕撑不住了,只怕突厥人就要立刻打进来了。”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人回道。

    一旁的孙非看着这般情形,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多的青壮力,不随着将士们一起守城,跑的比老鼠都快,当真是丢尽了我大周的脸。”

    “这难道不会让北陈军寒心,让大周的将士们寒心吗?”说罢,孙非抽出佩剑,竟然生出了杀一儆百的念头来。

    面对童安的阻拦姿态,他解释道,“都是生力军预备,为何不随着边关的将士们守城门,竟然直接吓得屁滚尿流般地逃走,若是人人如此,我大周的将士还如何能保护弱小?如何能抵挡住突厥人的进攻?”

    “本将军这就下令,这些逃窜的青壮年,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可童安却亦是坚持己见,“诶,孙将军,就让他们去吧,他们心境如此,再逼迫也无法成事,等我们先赶路到北陈城里,退掉突厥军以后,再教化这些没有随北陈军一起留守应敌的壮士们,若是将士们的尖刀指向了自己的子民,亦是会令百姓恐惧,说到底,他们只是求生罢了。”

    孙将军怒气被童安顺了下去,想来也是,处理这些废物确实会废掉太多时间,如今是赶路最为要紧。

    可一路走过去,断断续续地,只见这向南逃窜的流民一波接着一波,竟然不见停止的迹象,直到赶至这北陈城门前,孙非将军这才知道为何那些人要逃跑了。

    敌人虽然未打进城里,可据仍留守在城内的百姓所说,七万的北陈军士,如今竟然所剩不到一万。

    这和全军覆没有什么区别?守城的情况下为何损失这么严重?可当他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看到对面那数不清的黑点,心中不由得生气一股忐忑来。

    此番开战,突厥只怕是举了全国之力来此,那些百姓起了怯意,南下逃窜倒也是情有可原。

    “这一路赶来,倒也是及时。”童安一句话听不出情绪来,孙非心想,阁老心中只怕亦是十分焦急吧。

    “究竟是哪位将军下的主意,不守住城门,偏要往城外跑,如今数万的将士连个尸体都捞不到。”同为军中之人,孙非话中甚是悲痛。

    “许是中了突厥人的奸计吧!以为能快速围敌缴杀,却不成想中了敌人的圈套。”童安看了一眼孙非后,面色凝重起来。

    奸诈的敌军在屠杀了数万大周将士之后,对着疲惫的皇衍军,竟然没有趁机进攻,

    反而是守在那条防守线之后,一动不动,这让孙非不由得担心是否有什么阴谋,可若是这些突厥人立即攻城,除了让皇衍军强行应敌守城之外,竟找不出别的什么良策来。

    “阁老是否有退敌之策?”孙非看着聚集成人海的敌军,又看了看身后这一路疲惫的皇衍军,领军多年的他不由得对这北陈城门生出了担忧之心来。

    在绝对的敌军数量对比之下,他竟然将退敌之法寄托到了一个文人身上,盼望着童阁老能为大周的将士争取更多的时间,以向难免发送急报回去,让陛下知悉此情此景,以派来更多的将士。

    是他们低估了突厥人的无耻,没有想到他们会举全国之力出兵的情形,如今的北陈军士,人数远远不够,需要南下沿途关口的将士们,向北补充人数。

    或许阁老也因着眼前困境而一时失神,孙非便开口再次询问道,“如今两军对垒,不知大帅可有什么良策?”

    童安转头看向孙非,眸间却是他看不懂的深意,他问起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孙将军,你统领皇衍军,必定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了?”

    “那当然,为了陛下的江山,我孙非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童安没有再问其他,反而是回答了一开始孙非提出的问题,“老夫认为,两军对阵如何,明日便应该会有眉目了。”

    孙非大喜,他这个将军还没什么把握,阁老一个文臣就已经胸有成竹,不愧是当初以一己之力退十万突厥将士的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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