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洛城的城门口,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将一块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城门军士手中,且好言开口说道,

    “这是我的房内之人,最近被热水烫伤了脸,羞于见人,几位大哥就无需再查了。”

    军士看了看那马车中面带黑纱的女子,眼神躲躲闪闪,衣着却是不似寻常的妇人,那脂粉气更是异常浓厚,隔得这么远都险些呛了他的鼻子。

    领头的军士猜到了此女的身份,显然和女贼毫不相干,笑容随即挂到了他的脸上,一边将银子严严实实地塞到了衣物中,一边回复这位洛城颇有名气的童家公子说道,“虽说是上头要求严查入城之人,可童公子的小小要求,属下又岂能不同意。”

    看着年轻的公子爷将女人领了进去,军士们不禁露出玩味的笑容,当真想不到,这童家少爷再也不是洛城那个不懂□□之事的闷葫芦了,只是不知道童阁老直到自己儿子领了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进门,会不会狠狠责罚他一顿。

    这今后的洛城,可有些好戏能看了!军士收了心思,随即开始检查下一个进城之人。

    或许是被这突入起来的天降银子砸晕了头,喜悦之情盈满于心,连进出城的盘问都懈怠了下来,自然是未曾注意到一个要出城的女子身着粗布麻衣,口音明显,言语间却不像是劳作女子,回答吞吞吐吐,应是多加盘问,可军士却又觉得今日如此大喜,不必为难一个出城的,和那进城之事毫不相干的弱女子,便痛快地放了行。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后门驶入童府之中,沈念在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又得知府上的女眷今日恰好去寺庙上香后,下了马车随童焱一齐去拜见了这府中的男主人,当朝的阁老。

    可这般德高望重的大人,对着她一个小辈,却尊重有加,“是你将我的女儿从流放之路上解救出来,也是因为你我才知道那假女儿的阴谋,如此大恩,童安铭记在心。”

    沈念惊诧,自觉无颜承受,连忙解释道,“童阁老言重了,我那时救下宁儿的目的并不单纯,那枚玉佩她赠送我时,亦是未想到有如此作用,想来是她母亲的庇佑。”

    话不多数,她再次开口便是进入正事,“为今之计,便是想办法找到那三人的关押之处,从夜庭卫的手中救下她们。”

    “那个冒牌货当真令人作呕,我真想杀了那个男扮女装的恶人。”童焱眼中愤怒至极。

    沈念即使安抚道,“先别动手,或许她能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呢!”

    童焱随即冷静下来,一旁的童安看着他如此听话的模样,面色不动。

    同时,在那洛城的另一边,皇家寺庙内人烟稀少,只因这是并未对城内百姓开放的日子,可这条规矩,自然是无法限制那些勋贵之人。

    杜婉茹本不是会凭借自己身份来行此种便利之事,可在“女儿”的请求之下,她自是会事事如她所愿。

    在大殿之内凝神诵经之时,意识到“女儿”偷偷溜走,她也只当丝毫没有察觉。

    沈之瑜逮着间隙来到了这庙里一处普普通通,却是位高权重之人也不能踏入的一处阁楼之内。

    他们约定好除非要事,便不要再相见,以免旁人起了疑心,可今日对于沈之瑜来说,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她想要和申哥一同分享。

    可进去后入目所见,便是申哥昔日舒展的眉头此刻又皱成了一个川字,她心中猜想大概是审问不顺利吧。

    可在自己出口安慰之前,男人却问了一个出乎意料,并让她心慌意乱的问题,“阿妤,若是把阿生带到周宁儿面前,她会不会因此感恩而告诉我那玉佩的下落?”

    沈之瑜强装镇定,她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就要随随便便再给别人了吗?就算那个女人是阿生的生母,可自生下来以后都是她在照顾阿生不是吗?

    “申哥,要不再慢慢审吧,时间还久,她总会受不住,最后会说出玉佩下落的。”

    男人没有回话,沈之瑜脚步重了几分,走到男人的身侧,又从其他角度相劝道,

    “若是她不说,我也觉得没关系,爹爹已经不问那个玉佩的事了,一个小小饰品而已,根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说不定是这个女人已经自己弄丢了呢。”

    可是男人却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绕开了这个由他提起的话题后,问起了她在童府的近况。

    说了一些杂事,她却始终没等到她想要的一句话,时间紧迫,她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万一娘出来找她就不好了,即使还没摸清楚申哥的心思,她只好先行离去,带着满腔的幽怨和不舍。

    待回到大殿之时,沈之瑜心中忐忑,酝酿着母亲若是问起,自己该如何回话,可这虔诚的妇人一心诵经,直到自己在身旁呼喊,她才睁开了双眼。

    两人一番整理过后,母慈女孝,一派融洽地离开了寺庙,仿佛是二人之间,本就如此这般。

    与此同时,地处洛城中央的皇宫之内,却并不是那么祥和。

    殿内的侍中大人一大把年纪,领着自己的儿子跪在武黄面前,等候天子发落,只因为他们一时不察,竟让那突厥公主孤身一人从洛城逃走。

    他瞪了一眼身旁这不成器的儿子,若不是侍女机灵,发现了公主留下的书信,只怕明日还不能知道这公主离开的消息呢!

    幸而眼下还有机会,他便向天子请旨道,“是老臣管家不严,是犬子愚笨,让那公主有了可乘之机,老臣请陛下旨意,让犬子带兵出城去追,一定将那突厥公主绑回来。”

    可谁又知道这突厥公主是个不顾两国关系的任性女子呢?还是个如此会伪装的卑贱小人,他初入府时,他还认为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虽然不得不娶一个异族草原女子,却是难得温良恭顺,是他刘侍中一家有福。

    谁承想,这根本不是福气,而是几十年都难遇的霉气。

    和亲公主逃跑,让人知道了,大周的威严何在?陛下的天威何在?

    可圣上一番沉默之后,却只是让他父子二人退下,等她想好之后再做决定。

    只顾着自己侍中府的颜面被羞辱的二人却是不知,武帝在得知此事之后,竟然没有太过生气。

    即使在最开始她是愤怒的,可想起阿史那此人,想起她几次来见自己时说的话,思考出另一重意思后,那怒气便也随之大幅消解。

    阿史那公主离开前来求见过她,当她对其提出给她机会每两年回一次突厥看看亲人时,她却说她想念那里的天空,那里的河流,还有那里的朋友,可是她在离开突厥前,便发誓那是和爹娘的最后一面,今生今世,再无相见之日。

    她并不觉这是突厥人的阴谋,把可汗之女送到了大周,可以说是突厥里除了可汗之妻外最珍贵的女人,足以代表突厥的真心。

    可是她忽略了,她身为大周的天子,可并非所有的女人都如她一般,除她之外,女人依旧是可以被他们随时放弃的工具而已,就连她自己,也把亲孙女儿当成了一个工具。

    想到这里,武帝心中甚至生出一股羞愧,那因另一个前往突厥的大周公主而生出的羞愧。

    阿史那,还有毓儿都是可怜人。

    “陛下,阿史那公主跑了,要不要派人搜捕,趁早下旨,也能尽快抓到。”身旁的晚儿看她久久失神,提醒道。

    她却又在心中问自己,当初逼着李瑾毓和亲突厥,如今后悔吗?

    她回晚儿说道,“不用了,一个工具人而已,是死是活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八百里文书加急发到突厥,让他们给出一个答复。”

    晚儿领命离去后,她起身走向殿外,看着红墙青瓦,遥望着她统治下的大周江山,天子对自己说,“即便她对不住这孙女儿,可她绝不后悔那时做下的决定。”

    如今是突厥失信再先,等到了皇衍军彻底掌控了北陈军之后,她便让毓儿从突厥离开回到这大周境内,让她今后在这洛城中生活。

    她失去了父亲,她身为她的亲祖母,身为这大周的天子,自然是要把她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赐给毓儿。

    这样,便是她对毓儿的弥补了。

    天子叹息一声,平复了此刻心中帝王不该有的温情。

    与此同时,洛城的一条街道上熙熙攘攘,马车中的人只剩下了沈之瑜一个,因着母亲半路上

    可回府的路上,母亲却突然被一家店铺老板喊走,是故人相邀,无法拒绝,她只好叮嘱了几句,让沈之瑜先自行回府。

    因着心上有事,沈之瑜不顾仆人的劝说,直接下了马车,索性在这街道上逛一逛,散散心。

    而当她走到哪满香楼时,那永生难忘的身影映入眼中,沈之瑜便知道,无论姐姐和自己说些什么,今日注定是个不宁之日。

    又是在同一个雅间,窗外是同样的风景,可是这一次,被动的人却换成了另一个女人。

    “你想对我说些什么?不怕夜庭卫抓到你?”直到此刻,沈之瑜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姐姐,再无任何温情可言,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是好奇,是慌乱,是惧怕,她甚至不再想着使手段将沈之琼留在自己身边,而是彻底斩尽杀绝。

    沈念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乎沈之瑜对自己那显而易见的敌意,“若是在城外,我自然是怕。”

    “可现在是在洛城之内,你的把柄更大一些。”她自是知道对面这个男人怕什么,可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将此人心中的恐惧变得更大。

    “你为什么会觉得武克申爱你?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只是他眼中一个长得好看的花瓶,一个玩意儿罢了。”

    讽刺之话在这个雅间中响起,似乎淹没在楼下传来的嬉闹声中,又似乎深深刺痛了面前这个艳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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