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

    “你胡说什么!”沈之瑜满脸怒气,可话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失态,这定是沈之琼的一个手段,沈之瑜平复着心情,告诉自己不要中计。

    可沈念却是一派从容,给自己和面前之人倒起了茶水,“你猜一猜,若是周宁儿对武克申提出自己没有忘记过往情分,只要他愿意,她这个童大人的亲生女儿,便成为他和童大人之间的纽带,以后他们二人好好地过日子,但是条件是杀了你沈之瑜。”

    女人说话漫不经心,“你的申哥会如何作想?或者说经过一番挣扎后会同意吗?”

    “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沈之瑜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对推到自己眼前的茶盏不为所动,反而是将桌案上攥紧的拳头拿了下去,躲开了沈念的视线。

    “只怪夜庭卫表现得太刻意了,我既知道你是个冒牌货,又意外知悉了武克申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周宁儿从北境带到洛城的奇事。如今又在你面前一诈,便明白了我的猜测是对的。”

    沈之瑜面色难看起来,有些后悔自己如此大意,她明明就应该直接否认周宁儿和童府的关系,只怪自己在沈之琼面前毫无秘密可言,自是心虚。

    “明明你已经取得了童府上下的信任,童阁老和他夫人照顾你无微不至,可是武克申为什么还要留着周宁儿的性命呢?”

    “明明把周宁儿杀掉,你便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童府千金!”

    沈念接着说道,字字句句都像是利剑,刺破沈之瑜的胸膛,将她的心肺都整个掏了出来,他心中也是这样认为,她已经跟申哥提起过,可却是没有向以往一样,得到明确的回答,而她一直期待的那件事,更是丝毫没有提及。

    心中起了恼羞之意,沈之瑜大声说道,“你休想挑拨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你一个没有经历爱的人能评判的了的!”可反驳的话中却远不如以前自信。

    可沈念却听出了对方言语间的颤抖,反而继续恳切相劝道,“我倒是觉得,他和周宁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夫妻这些年,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这样的关系,是你这种靠着虚假的美色根本比不上的?”

    “你不要胡说,申哥见过比我美的人不在少数。”听到看似有理有据的质疑,沈念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生出无尽的讽刺,若是真的情比金坚,根本不会这般反驳,反而可能是无动于衷的态度,如今看来,只怕是沈之瑜自己也受到了什么委屈。

    那么,这把火便需要她沈念继续添些柴了,再次开口,她换了另一种说法,“但是人都会对感情腻味的,他曾经腻味了周宁儿,迷恋上你,可他如今看那周宁儿落魄至此都有不止一个男人为她送命,男人的争强好斗心被激发了出来,他便对周宁儿又重新有了兴趣,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轻飘飘的问题却没能得到答案,沈之瑜沉默了良久,似乎是想不出反驳之语,又可能是不想继续做无谓的纠缠,而是问起了另一件,那一直像一把刀悬挂在他心上的事。

    “所以你为什么还没向童大人揭穿我?”沈之瑜终于冷静下来,问语中竟然听不出太多感情来。

    “揭穿你假冒他女儿这件事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周宁儿在你们手上,她和童阁老对我而言都是陌生人,反而若是得罪了你,怕是追杀我的夜庭卫又要多上不知多少倍,今后只怕是要一直忙着逃命了。”

    沈之瑜原本不相信姐姐会如此好心,可按照她的说法,也并非没有道理,她的确是没有揭穿自己的必要,可姐姐当真不会因着他曾经的背叛,只为了出气而去揭穿自己吗?

    想到这里,沈之瑜心中一酸,竟直接问出了一个必定得不到满意回答的问题,“你还当我是你的亲人吗?”

    姐姐并没有直接回答,可仍是说出了一番让自己近乎落泪的话来,“虽然你当初害了我,可我们到底是一母所生,我不忍心看你煞费苦心之后,爱人和爹娘都成为一场空,我当真是发自真心地给你提出建议,趁着武克申还算顺着你的心意之时,悄悄地杀了那周宁儿,彻底除掉这个隐患。”

    “她死了,也可以把错推出去,说旁人只当是周宁儿受刑过多,身体撑不住,又收到了刺激,自杀而死。”

    沈念看着沈之瑜嘴唇抖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蹦不出来的样子,干脆故作恼恨地说道,“今个我也是脑子有病,就因为是你的生辰之日,便又对你起了几分怜悯之心,真是不长记性,都忘记你对我做过什么了。”

    沈之瑜抬眸,一脸震惊,那压抑的泪水在这一番话落下后,也随着从眼眶挣脱而出。

    “生辰快乐!”她平静地祝福着自己,却是没有上前为自己擦拭眼泪。

    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话语,是他沈之瑜在梦里也不敢想象的画面。

    “但是你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我定会取你项上人头。”女人走了,她看出了自己对她的依恋。

    直到姐姐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上,沈之瑜仍是枯坐在这三楼的雅间之中,半喜半忧悲。

    喜的是有人祝他生辰快乐,悲的亦是有人没有祝他生辰快乐。

    心中五味陈杂,待沈之瑜再次回到童府之时,姐姐的那一番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这样的生活,只要周宁儿活着一日,便有可能冒出来揭穿他,他便再也不能活在爹娘的照拂之下了,而是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童府赶出去。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杀了周宁儿!”此时此刻,这句话像是被烙印在心上一样,不断在沈之瑜的脑海中重复,他想将其抹掉,可却是愈发难忘。

    当他靠在软榻上休息之时,闭上眼睛后却是申哥和周宁儿和好如初的恐怖之景。

    她险些忘记了,他们二人之间还有阿生的存在,细悉心照顾那阿生那么久,可他一个假女人怎么可能比得上母子之间的血脉相连呢?

    今天是他沈之瑜的生辰,申哥知道吗?申哥为什么没有任何表示,已经变成仇人的姐姐都在祝她生辰,可是申哥呢?

    姐姐的一番话再次在脑中响起,沈之瑜在恐惧中吐出了四个字,“旧情复燃”。

    无人听见,仿佛是他一人自言自语。

    他看向窗外,申哥现在在哪里?

    夜色逐渐浓厚,沈之瑜睡得不安稳,可却不知童府之上,有不止一人比她更难眠。

    “今晚那人没有动作,那一番话应是没起什么作用。”沈念推断着。

    “那我们怎么办?把他绑起来,去要挟武克申换人?”童焱有些着急。

    “自以为聪明,却是个被旁人玩弄于掌心的料,我不觉得武克申那人会将这个冒牌货看得多重要,更大的可能是冷眼旁观,更何况我们是要救出三个人来。”童安摸了摸胡子,判断道。

    “明日再等一日,若是不行,我们便采取第二个办法。”沈念提出建议。

    “不管是哪一种办法,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后者尤其是会牵连更多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走向无法控制的局面。”童安依旧冷静,他身为长辈,绝不能在两个小辈面前表现出担忧之色,影响军心。

    “是啊,那夜庭卫也不是吃素的,再引入第二个冒牌货,搞不好我姐姐会被他们狠狠虐待。”童焱打了个冷颤,不敢想象姐姐现在如何受苦。

    “要机灵,要会演戏,最好会武功,要年轻,最重要的是值得绝对的信任,这样的女子,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童安说出了那第二个计划的难处。

    另外两人听罢,显而易见的失落。

    “那我们再等上一天,若是那人仍是未有任何行动,我们再做其他的打算。”沈念提议道,目光询问着童家父子。

    而此话得到了他们的认同。

    “那么,便劳烦童大人出马,想办法让武克申再操劳上一整日了。”

    童焱听罢也看向自己父亲,只听他说,“有何劳烦,这当真是整个计划里最容易办到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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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后,有人仍旧在府上扮演者大小姐,没有出门,可闺房之内却是满目愁容,

    “我再给你最后一天的时间,若是你昨日因为工作忙忘记了,那么今日总该想起了吧!”不敢扔东西发出声音,沈之瑜恼恨得重捶拳头到床榻之上。

    昨晚上整整一夜,因着没有申哥的礼物和心意,她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整整一夜,沈之琼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响起,她挣扎到天亮才堪堪睡去。

    而这一整个白日,是她多给出的时间,她相信她会等来申哥的歉意。

    沈之瑜却是不知,此刻的武克申,被困在吏部的书山文海里而半步不得离开。

    一个和他夜庭卫职能分管完全不重合,只在私下审讯才有可能接触到的部门,如今因着陛下的一句话,他不得不一直翻看着卷宗,直到天色再次灰暗下来,只为了寻找着那十几年前的蛛丝马迹。

    他却是不知,直到傍晚时分,沈之琼都枯坐在房前的门槛上,像是彻底变成了一块望夫石,一个满心怨言的石头。

    当那昨日的对话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她蠢蠢欲动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随即起身悄悄出了童府,却是忽略了为何那向来称在她院外值守的嬷嬷恰巧不在。

    这应该是上天在帮助他吧!

    可沈之瑜却是没有注意到,有人身形如鬼魅,正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那个不被人察觉的暗牢,究竟会在何处呢?沈念看到那人鬼鬼祟祟地进入寺庙之内的一处普通楼阁之后,才心中了然。

    竟然是在这个皇家寺庙之中!

    原来如此,沈念不得不感叹道暗卫的狡猾,这满京城的人,谁会想到这佛门清修之地竟然会有一座暗藏了无数罪孽的暗牢呢!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那香客人来人往,反而让他们率先排除了这个地方。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不能再让这卑劣小人真正完成她所愿想,逼着她自动走出来才是要紧事。

    而藏书阁内的沈之瑜自觉进去没多久,未来得及深入地下的暗室,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她急忙上去躲在阁内偷听。

    “我们这哪里会有女人?”

    “童小姐大晚上不呆在家里,让我们这些和尚也跟着受累。”

    秃驴们的谈话声隐约传来,沈之瑜得知原来是童府的人发现她不房内,一路找了出来。

    “快别说了,童阁老都亲自出来了,他看起来可担心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沈之瑜听罢心中一酸,既为爹爹的爱护而感动,有因为自己是个小偷而羞愧。

    她找了个机会,从书阁之内悄悄离开,避开一众和尚的人影,向那大殿前走去,她不能让爹爹等太久,他定是十分担心自己的安危。

    此刻的沈之瑜却是没有想到,为何童安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即使是一路寻找到这里,也应该花费上更多的时间才是。

    可她没有想这些细节,只是看到那主殿前焦心不已的父亲时,提起的心顿时软

    化。

    “爹,我在这里!”有人扑到童安的怀中,

    “你跑到这里干什么?害得我好生担忧。”有人在终于找到失踪的女儿后,终于放下心来,可脸上的担忧之情却深深印在“女儿”的心中,令其感动不已。

    “娘的簪子,我弄丢了,想来应该是在这里弄丢的,可我又不想因为一个簪子麻烦其他人,便自己悄悄来找。”女儿一副乖巧模样,又有些胆怯,似乎是怕被他责罚。

    “唉,一个簪子而已,爹给你买无数个簪子。”童安无奈。

    “可这是娘的簪子。”

    童安听罢,又是一声叹息,将夜游离府的“女儿”带了回去。

    人影散去,这座皇家寺庙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仿佛只有童安父女二人来了一趟又离开。

    平静亦如往日,却是不知,明日的此处,又会是何等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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