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

    “我小师父救我性命不止一次,我们之间的过命情谊,你以为是像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叛徒能比得上的?”

    “骗我过来说要听好戏,结果是听你一堆没用的废话来挑拨离间?”

    两句话让沈念险些停止的心跳恢复了正常,她第一次在李瑾毓面前失去了了冷静,不知如何反应。

    可惨白的脸色依旧没有恢复血色,她直愣愣地看着李瑾毓,不明白为何李瑾毓在听了沈之瑜那一番话后,依然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当她和李瑾毓那双明媚清澈的双眸对视时,那眼中却是无神和晦涩,沈念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并不是,小郡主并不是义无反顾地支持自己,那一瞬而过的对视中,分明有着不被人察觉的冰冷。

    那对视过后,便是躲闪,尽管她口中依旧说的是让沈之瑜气急败坏的话,

    “我们走吧,小师父,不要让她如愿。”

    两人皆是没有看到,身后那艳丽无双的“女子”抿着嘴巴,口中牙齿仿佛能生生被咬碎,他撕去了面具,眼中满是恨意,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已恢复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窒息的沉默萦绕在二人身上,沈念去拉李瑾毓的手,却只是被她貌似无意地甩开。

    她想说些什么,可这街上,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地方,再有,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只感受到满心的酸涩和惶恐,担忧小郡主现在的心情,又害怕小郡主因此和她绝交。

    什么时候起,小郡主在自己心中,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直到现在,沈念才意识到,她不能失去小郡主对她的关怀和在意。

    街角处,有几个衣衫褴褛的街溜子看着那一前一后的身影,正等着那戴面纱的女子给出信号,可直到两人都从他们身边走过,背影渐渐远去,还是没有任何信号发出。

    那女子是忘记约定的这回事了吗?

    “怎么办,老大,这事还干不干?”较为瘦小的一人问道。

    “干什么干,她没给信号,怪不到我们头上。”粗犷的声音回答。

    “这银子给了这么多,难道就白白收下?”手下人又问道。

    “哼,若是再来要,老子我只能返还一半,老子的时间也很珍贵。”领头者止不住的得意。

    直到后来的后来,这几人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江湖女子善心大发,凭白送给他们那么多银子。

    一路无言,直到回到了寝殿,李瑾毓依旧只是沉默,沈念见状退下了所有宫侍。

    待房门轻轻关上,脚步声也随之远去之后,李瑾毓终于转身看向沈念。

    她在那人面前,不能表现出和小师父离心的模样,小师父救过她不止一次。

    小师父说过她被仇人一直追杀,她不能让小师父的仇人如意,不然,小师父可能又会被她的仇人欺负。

    可是她李瑾毓付出的信任,她的一片真心呢?

    看着这张她已熟悉万分的面容,李瑾毓满心的酸涩。

    双眸对视之间,沈念觉得像是在等待着被砍头的死刑犯,在李瑾毓的眼神审视下,她感到无处藏身的难堪。

    “那些我视若珍宝的回忆,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吗?”李瑾毓瞪大着眼眸,眼眶微红,似乎连身形都有些不稳。

    沈念近乎心梗,连忙说道,“我们之间的相遇最开始的确是巧合,我承认在一开始的相处中,我的确有私心,可绝对不是像刚刚那人说的一样,把你当工具。”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沈念又补充道。

    这一刻,沈念觉得自己的辩解毫无说服力,可是怎样才能让小郡主相信,她现在说的话,字字真言,又如何能让小郡主相信她在自沈念的心中,是可以豁出命去救的人。

    李瑾毓没有问沈念如何来证明,而是说起了另一件让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那个黎风寨,在你得胜归来后我曾问起他们,你只说是活着的人中没做过罪大恶极的恶事,且是诚心悔过,便放他们一条生路,也算是积下功德了。”

    “可我现在倒是觉得这其中的巧合太多了。”

    “那些来劫持王府车队的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沈念张嘴刚要说些什么,李瑾毓又说,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不要骗我!”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还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可沈念却是不敢否认,哪怕只是摇头。

    她却也没有点头,担心着若是承认了,便彻底挽回不了这段友情了。

    李瑾毓看着她的挣扎,只是低语道,“我知道了!”

    在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眸,泪水无声滑落,衬得苍白的脸颊更加无助。

    “是有那么一丝丝关系,但是我以为他们只会是抢一些财物之类的,我不知道他们会胆大妄为,不顾人命。”

    就连沈念自己都觉得这些解释可笑无比,她从没想过会被李瑾毓发现这些秘密,可因为她的失误,她的大意,她让自己陷入这无可争辩的陷阱里,这个由她自己挖掘而的陷阱。

    她看着李瑾毓晦暗无光的眼睛,看出了她的绝望和痛苦。

    她仍想要继续苍白的辩解,可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这焦灼的对峙被突然打断,转身看向门外,是皇帝的宫侍,

    “郡主殿下,陛下请您过去。”

    李瑾毓没有再看向沈念,脚步有些慌乱地向那门外走去,更是没有在意沈念轻轻拉住她手臂的挽留。

    在小郡主去面圣的时间内,沈念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忍受着等待的煎熬。

    当她再次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起身推开房门,看到的是眼睛红肿不堪的小郡主。

    她顿时忘记了自己和李瑾毓的隔阂,怀疑她是被武帝逼迫了,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是她命令你必须去和亲?”

    “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她拉住了李瑾毓的手,这一次却没有被推开。

    沈念看不懂小郡主的眼神,此刻那目光沉沉,没有恨意,没有失望,却是一种不舍?这一瞬间,沈念觉得是自己精神过度紧张以致于恍惚不清。

    李瑾毓想到刚才金殿之上,陛下再无了往日装出的亲切,声音冰凉刺骨。

    “你享受了王室之人的富贵和尊贵,便应该要学会着付出。”她匍匐在下,甚至没有了起身的力气。

    可现在看着沈念,李瑾毓却说出了另一番话来。

    “我以死相逼,陛下便同意不让我去和亲了。”

    “她说会找一个有罪的宗室之女,封她为公主,让她去突厥和亲。”

    沈念听到后只顾着开心,顾不得去想究竟是哪位宗室女犯下了何等罪孽要去突厥服刑,更是没有注意到李瑾毓在说这两句话时,特意背过去的身影。

    虽然有些疑惑武帝竟然如此随心所欲,可既然她已经改变了主意,沈念倒是心中对这个最大的复仇对象生出了几分感激来。

    再一次看着李瑾毓的背影,心知两人的隔阂依旧没有消除,沈念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我们之间的事,都是我的错,你狠狠打我一顿吧!”

    “我爹爹已经打过了,还险些让你没了命。”李瑾毓回头,笑容勉强,她似乎已经消了气,沈念顿时想起自己被打得去了半条命时,那扑上来的身影,替自己承受了那用尽全力的一鞭子,心上又是一酸,这样的人,自己却让她如此难过。

    “但我还是生气,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才能原谅你。”李瑾毓然主动拉了她的手。

    “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做到。”沈念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有些飘飘然。

    “你帮我抄写佛经吧,陛下喜欢看的那本经书,全抄下来需要十余天,我们两个分头抄写,争取五天后可以抄写完好,就当做是我们离开洛城时,北陈王府对陛下的心意。”

    “财宝那类东西,北境自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京城的,便只能拿心意来充数。”李瑾毓又解释了一句。

    “此话当真?抄完后你便不会生我气了?”沈念的手指都在因过于兴奋而颤抖,她怀疑就算自己复仇成功都不会像现在这般激动。

    “你应该清楚,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假话。”

    得到了李瑾毓的确认,沈念只觉得仿佛是春雪融化,枯枝生芽一般的快乐。

    “好,你等着,我一字一句认真抄写,绝对不假辞于人手。”

    沈念说完突然想起在掉下悬崖之后,李瑾毓对着楚随玉的尸体说,骗她的人都该死。

    那时候的她竟然没有对这句话产生惧意,可事到如今,沈念觉得这句话比当真判她死刑更加恐怖。

    可小郡主没有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诅咒之语,只是说让她来帮她抄写佛经以示歉意。

    她还说,佛经抄写完成之前,不准去找她。

    沈念唯有同意。

    而当夜幕降临,有人一丝不苟地抄写着佛经,与此同时,有人被从天牢之中被提了出来,被押到天子办公的书房内,无人知晓。

    武帝看着那一身囚衣掩不住的坚毅,开口说道,

    “你入这夜庭卫,是为了求权?”

    “罪臣是为了求生,罪臣曾经的确因为手中有了一些权力而自傲,如今天牢里待过,罪臣只觉得高处不胜寒。”

    武帝看他不卑不亢,心中已是有两成的满意,直言道,

    “朕打算给你一个机会,你给朕办好一件事,朕便免了你的死罪。”

    “臣请愿,若是臣能办好的陛下给的任务,臣仍心甘情愿去赴死,只求陛下能免去夜庭卫那些普通暗卫的死罪。”

    “罪在头领,我和义父难逃其罪,可他们是无辜的。”

    武克申话毕,向武帝跪了下去,匍匐在冰凉的地砖之上,等候最后的发落。

    有人居高临下,看着面前这一幕,微眯的双眼缓缓睁开,沉默了半晌后,命令宫人扶其平身。

    “赐座!”武克申听到此话时,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只听陛下再次开口说道,“安虞郡主是李乾珍视万分的女儿,朕要你,借着他还未反应过来时......”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仿佛彻底融入黑暗中,令守门的宫侍不寒而栗。

    ------

    翌日,童府。

    童安远远地看着女儿和这个刚从天牢里放出来的男人在谈话告别,这位夜庭卫的前少阁领似乎正要离开洛城,有要事要处理。

    两人克己守礼,连个拥抱都没有,可眼神对视之间,童安看得清楚,女儿对此人的在意和爱恋,他也曾年少,现在也深爱着妻子,他自是能看懂。

    他已经做下了他从前从不会去做的事,说服陛下将这个暗卫的少阁领放出来,也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恶果,可陛下必定不会一直查封夜庭卫,不是此人,也会有旁的人。

    他也曾听门生提起过此人的狠辣手段,可他偏偏对宁儿有恩,他对自己亦是敬重有加。

    童安面上笑呵呵地,心中却是对此人生不出一丝好感来,他甚至察觉到自己心中,连带着生出对女儿的那一丝丝失望。

    意识到这一点后,童安有些惊诧,自从女儿找回来后,不知为何他一直生不出亲近之意来。

    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他和童焱之间,是父子,更是朋友。

    他也从未怀疑自己八面玲珑的处事作风。

    可对着宁儿,他仿佛同时没了那亲缘的联系,和那圆滑的手段。

    叹了一口气,童安让自己不要去多想,或许,只是相处时间甚少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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