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与此同时,童安换上了一身官服,主动求见陛下。

    皇帝在养居殿内,看见这位一脸慎重的阁臣,亦是好奇。

    最近并没有什么值得童安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政务,他不会不知道洛城最发生了什么大事,以往的童安必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触她的霉头。

    “童卿此番前来,扰了朕的清净,那朕可要顺嘴问一问你对这那件事的看法,这两日朝堂上下都在等着结果的那件事。”

    “禀告陛下,臣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本是打趣的一番话,可臣子的回话却让帝王坐直了身子,微眯着双眼看向了案前的男人。

    这当真是比武承恩会背叛她更让她感到惊讶的事情,置身事外了几十年的人,竟然主动掺和了进来。

    莫非,是应了他门生们的请求,打了头阵来劝她趁早将那两人一起赐死的?

    若真是如此,她便要仔细考虑一番童安在这朝堂上的位置了,他不是曾经在远离洛城的某个县镇,当县令当得很是愉快吗!

    “你有何话要讲?”武帝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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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之外,沈念看了看已经人数大幅减少的皇衍军,步履不停,提着东西又进了满香楼。

    可却是看到了一个她根本不想看到的人,那个她必定要报复回来,但并不是现在的那个“男人”。

    “我们谈一谈吧。”沈之瑜的眼中满是期盼。

    还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装柔弱,博同情,沈念对此嗤之以鼻,经历过那一遭,她还觉得这招对自己有用?

    可沈念面上却仍是一副淡定模样,不悲不怒,言语之间甚至还带了几分和气地说道,

    “我现在没空,你不必怕我拆穿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冒充别人家的女儿,又或许你们之间本就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交易,我没时间去搅合你这堆破事。”

    眼看着沈念就要迈步而去,沈之瑜面露慌张,直接深处胳膊来拦她,

    或许是看到了姐姐在自己靠近的那一刻,左手已经摸到了剑柄,沈之琼有些委屈地说道,“真的不想听听我怎么变成现在这个身份的吗?”

    “我还有约。”沈念停了下来,可依旧冷漠。

    “你知道我的把柄,揭穿我对于你来说易如反掌,不用担心我会刷什么诡计,如今夜庭卫被查封,武克申被关在了牢里,我根本没有帮手能找来一起对付你。”

    “我身子骨弱,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的。”

    “就在这满香楼里,我找另一个雅间,就说几句话而已。”

    沈念思索了一瞬,抬头看向二楼某个去了数次的雅间里,那里有熟悉的小郡主被窗纸遮掩住,只显出朦朦胧胧的影子来。

    只是交谈几句,不会耽搁很久,她若多说一句废话,她就把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扔出自己的视线。

    “楼上请!”掌柜亲自出门迎接,将二人送至客人不能踏上的三楼。

    沈念心生异样,成了成了童府的小姐,果真是不一样了,她和李瑾毓花重金也只能包个二楼的雅间。

    “这酒楼的主人受过童大阁老的恩惠,便给我行了一个方便。”似乎是看出了姐姐的心思,沈之瑜在一旁解释道。

    茶水冲泡开来,茶香四溢,沈念却是一口不喝,沈之瑜见此情景,也没有强迫,便直奔主题,说道,

    “姐姐,没想到再见面,你身边有了另一个关系如此亲密的友人,我以为你会孤身一人。”

    “你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了如此亲密的朋友,那是不是也能原谅我这个曾经伤过你的亲人?”

    “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是不是也可以和好?”

    沈之瑜几连问下来,沈念眼中显出不耐烦,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一堆废话?”

    她起身,语气冰冷,彻底断绝沈之瑜的奢望,“我给自己起名沈念,就是要时刻提醒我自己,永远不能忘记仇恨,所以你给我小心,若是武克申没死在牢里,总有一天,我要将你和武克申的人头一起放到父母的墓前来祭奠他们的亡魂。”

    “姐姐,我猜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对不对,你和安虞郡主交好,获取她的的信任,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因为北陈王府可以帮助你复仇。”

    沈念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沈之瑜,

    “难道你不知道北陈王是谁的儿子,那安虞郡主是谁的孙女儿吗?当年夜庭卫是犯有大罪,可真正的凶手难道不是一手成立了夜庭卫的当今陛下吗?而安虞郡主是陛下的亲孙女儿,身体里传承的正是武帝的血脉。”

    “你能和体内流着武帝血脉的人如此亲密,为什么不肯原谅我这个和你流着同样的血的亲人?”

    “姐姐,原谅我一时糊涂好不好!”

    沈念眼中已是一片寒冰,看着沈之瑜,背叛同伴的人是他,忘记爹娘仇恨的人也是他,如今言辞凿凿指责自己不肯原谅的人还是他。

    “保护了你那么多年,竟然现在才意识到你是如此令人作呕。”

    “只是我以前一直被血缘蒙蔽了双眼,才糊涂了那么多年。”

    “当初就应该让你在那破庙里生生被饿死,我的右手如今也能安好。”

    沈之瑜心中一片酸涩,看着姐姐再度转身,就要离自己而去,仍是不肯放弃,对着沈念直挺的背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我知道,你对那安虞郡主也只是利用,你只当她只是个复仇的工具而已。”

    “因为她有价值,或者说是北陈王府对你有价值。”

    “你刻意接近她,和她交好,利用她不谙世事的性格,再回到这京城,谋划对夜庭卫的报复。”

    “你恨自己被我欺骗,可你却开始欺骗其他人。”

    几连逼问下来,沈念沉默了片刻,转身回头看向沈之瑜,回道,

    “随你如何想。”

    可她看不明白,为何沈之瑜会露出得逞一般的笑容,只听此人又说道,

    “姐姐你这是默认了吗?我猜对了?你恨我,也只把那姓李的郡主当成复仇的工具而已!”

    沈念听在耳中,无比刺耳,李瑾毓不是工具,她是活生生的人,是会满脸信任地喊自己小师父的人。

    可是她何必在这种事上和这个叛徒继续纠缠下去呢?她和李瑾毓的关系,沈之瑜有什么资格知道?

    沈念只觉十分后悔来此一遭听沈之瑜的一番废话,当真是耳朵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别叫我姐姐,你不配。”

    沈念说完,当即便要转身,这一次真的不会再搭理沈之瑜。

    “等一下,姐姐,还有个人,姐姐还没见呢。”

    沈念不打算理会,脚步未停,可沈之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险些无法呼吸,

    “来人,把安虞郡主请出来。”

    沈念身形一顿,脚下似有千斤重,她不敢转身,不敢相信,李瑾毓没有在楼下喝茶等着她,反而在这里。

    是沈之瑜故意在吓她吧?可身后那脚步轻盈,是熟悉万分的走路声音。

    她缓缓转身,看见李瑾毓从里间的屏风后面走出,一脸苍白。

    沈之瑜看着面前的沈念终于没有稳住心神,面上似乎裂开一般,透着一股绝望。

    他的指甲嵌入掌心,近乎抠出鲜血,嫉妒着姐姐对这个安虞郡主的在乎。

    可是,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呢?

    他设计让李瑾毓听到了这番话,他马上就要见证着这段亲密到让他嫉妒到发狂的关系被毁掉。

    与此同时,帝王处理公务的书房之内,童安跪了下来,向面前眼神已是冷了下来的帝王说道,

    “臣认为,惠王和夜庭卫,须得有一个被无罪释放。”

    那一瞬间,武帝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如何能是出自童安口中的话?

    就算他童安在朝堂上独善其身几十年,可凭着他对武氏一族敬而远之,对夜庭卫闭口不谈,童安对武李之争的真实态度,也能窥见一斑。

    童安,必定是厌恶他们的。

    她本已经做好了大发雷霆的准备,可竟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回话。

    “哦?细细说来。”武帝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下令道,“起身回话!”

    “臣以为,如今我大周的朝堂政局,已经形成了一种的平衡,拿掉任意其中一环,都可能会生出意想不到的变化,这变化可小可大,小则如喝茶吃饭,大则能捅破天,现在洛城里还有突厥人马上就要离开,切不可让他们察觉到我大周的朝堂不稳。”

    武帝微眯双眼,仔细瞧了一瞧面前这位大周肱骨之臣,的确是一副为江山社稷稳定忧心不已的纯臣摸样。

    这不禁让她的心中淌过一股暖流,若是大周的臣子,人人皆如童安,她又何须每日殚心竭虑,忙着为民解忧的同时,还要分出相当多的时间来把控朝堂平衡。

    她看向桌案上的一块绸布,那是一清早便被递到了案前的一封血书,来自于武思文,向她表明了他不承认罪行,但是心甘情愿接受任何惩罚,乞求她不牵连惠王府小辈,让他的儿子们还能为陛下尽忠,为大周尽忠。

    在收到这份血书的时候,她便已经松动了原来的念头。

    她已经和整个李氏一族为敌,任用武氏,来制衡朝政,所以她不能,不能再和她亲手扶持起来的武氏为敌,否则,她在朝堂之上,便是无人可用,腹背受敌。

    所以,唯一的方法,便是保惠王,解决夜庭卫。

    可又如何恰当地解决夜庭卫?这个她为了牢牢把控朝政的利器。

    她看向童安,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倾向,反而问道,“若是朕想解封夜庭卫,可又不敢再信任武承恩,依你之见,有何良策?”

    童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思索了一番,“圣意如此,臣深以为然,夜庭卫早已是使我大周上下安稳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部门,查封的弊处远远大于产生的好处,老臣有个建议,夜庭卫只需要换掉他们的首领武承恩即可。”

    武帝叹道,“那些暗卫大多都是武承恩的心腹,换掉他们首领的同时,又希望他们继续对我忠心耿耿,谈何容易!”

    童安不紧不慢地回道,“老臣想提醒一下陛下,那武承恩虽然是宦官,可他却是有一个义子。”

    “那叫武克申的少阁领,虽和武大阁领为义父义子的关系,但是陛下未尝不能试探一番他和他义父的不同,臣曾经有缘见过那人一面,倒是觉得那人是个明白人,惠王一案,他未必参与其中。”

    话音落地,武帝久久未有问话,只是审视着童安,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

    殿内沉默了半晌,武帝终于再次开口道,“童安,在朕的眼中,你嘴上不说,可应该是厌恶暗卫的。”

    童安轻轻俯身回话,“没有任何人值得臣的厌恶,厌恶会蒙蔽人的双眼,臣的心中,只装得下忠诚这一种情感。”

    “而臣这一生,只忠于百姓,永不改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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