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开出很远，乔因还心有余惊。
怎么就碰见姜欲行了？
她揉揉眉眼，看向窗外，打算不再想这件事。
“谁不知道你傍富婆还被甩了……”
“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不自爱？乱搞男女关系！看什么看，你长大了可不能跟着学！”
乔因认命般地叫住司机：“掉头，回研究院。”
从窗外看去，整个新校区都笼罩在朦胧暮色里。远处高楼林立，各色灯光点亮夜空，属于夜晚的喧嚣欢乐即将开启。
“等等。”她收回目光，低声道：“先通知徐助理。”
马上就要上课，正是人最多的时候。闪着低调冷光的黑色迈巴赫稳稳地停在研究院前，瞬间吸引了众多目光。
司机拉开车门，乔因戴着墨镜下车，蓝绿色的孔雀毛凉拖踩在潮湿的地面上，无可避免的被溅上泥点。她毫不怜惜，快步向大厅走去。
装扮成普通人的保镖们迅速跟上前，隐藏在人群中进行保护，不动声色地挡住想偷拍的手机镜头。
就在刚才，明乔集团对姜欲行的背调悄无声息地展开。十分钟内，这个人上大学后的全部资料就会出现在乔因的助理手中。
甚至在她的默许下，明乔集团调查姜欲行的消息被散了出去，无数为了搭上明乔这条关系的人将蜂拥而至。
等物院负责行政的林老师赶到研究院休息室时，那双被溅了几个泥点的昂贵孔雀毛凉鞋已经换成了一双巴黎世家黑色鸵鸟毛高跟凉拖鞋。
沙发上的人黑裙微皱，肩上还披了件白色香奈儿外套，垂眸摆弄着戒指上的珍珠，眼皮都没抬一下。
坐在旁边的是文学院的一个年轻辅导员，看样子也是刚赶来，正皱着眉回忆：“姜欲行？这学生之前确实是我们班的，现在……算是一事无成。”
“名声好像也不太好。”
“他在文学院的时候学的汉语言。大二硬要转专业，去学了天体物理，跨度极大。后来双学位又选了冷门至极的天文学史，半点前途都没有。听说平时还喜欢去其他专业旁听，折腾到现在还没毕业。”
冯安摊开手笑了笑。他对这个大二硬要转专业，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的问题学生印象深刻，之后也曾特地关注过。现在聊起来，笑容里还带了些幸灾乐祸。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小乔总的脸已经拉了下来，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冷霜。
“放屁，什么一事无成？”
林教授走进来，不满地瞪了冯安一眼。“转到我们物院，双学位选天文学史就是一事无成？待在你手底下才会一事无成呢！”
这是位中年女教授，兼职了一些行政事务，主职是在物院天文学史专业，教授中国天文学史这门课程。
她落落大方地向乔因解释：“大二转专业本来就课程多，姜欲行从文到理，学科跨度又太大，在院里的劝说下降了一级，所以现在还没毕业。”
“这个学生成绩非常优异，在理论物理方面天赋异禀。
他转专业第二年就被我们副院长看中，本科期间就跟着做项目，拿过很多国际水平的大奖，个人能力和学术水平都非常突出。这些奖项都是放进了档案可以查看的，比空口无凭的嘲讽可有说服力的多。”说着又狠狠瞪向冯安。
这人是文学院臭名昭著的惹事精，出了名的不会看脸色。不知道什么背景，得罪了很多人还没被搞下去。
林教授知道乔因，明乔集团的高层，近期一直负责跟A大合作项目的对接。明乔集团突然对姜欲行做背调，她以为是姜欲行在项目期间做出了什么科研成果，被明乔看中，要招揽人才。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科研成果，才会惊动这位背景惊人的小乔总。
冯安冷笑着不服，正要反驳什么，却被乔因打断。
“为什么他大二突然要转专业？”
乔因手里拿着一份档案，上面是姜欲行这些年的全部资料。他的履历如林教授所说，确实非常优异，即使在天才云集的A大也相当出色。
只是他为什么大二要转专业？一般转专业都在大一进行，当时姜欲行也未曾在她面前表露出要转专业的想法。还有，那些他“傍富婆”的传闻到底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休息室悄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乔因抬眸，只见林教授僵着脸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那个冯安倒是“噗”地笑出声来，调侃道：“大概，是因为喜欢吧。”
“乔总，不管姜欲行这个学生有什么样的过去，都不应该以此抹杀他现在的成绩。副院长非常看重他！”林教授着急地解释道。
乔因淡淡地打断她：“道理我明白，也希望这位老师能理解。他当前的成就已经在我手中的档案中，未被计入档案的过往才是我现在想要了解的。”
林教授脸色难看起来。
看见她吃瘪，冯安“呵呵”轻笑，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乔因挑眉，示意他来谈谈。
林教授恶狠狠地瞪向他。冯安却耸耸肩，顶着林教授想要杀人般的目光侃侃而谈：“他当时是我们班的学生，我确实了解一点。大概是大二上学期，姜欲行像受了什么刺激，经常逃课去物院，缠着研究基础物理的老教授们问一些很荒谬的问题。”
大二上学期？乔因双眉微蹙，那大概是……她刚甩了姜欲行的时候。
“那段时间，他除了缠着物院的教授，就是守着天文台的光学望远镜，一个人看星星看月亮的。课是几乎一点不上，整日找不到他人在哪，没少给我惹麻烦。”冯安呵呵两声，接着笑道：“听说他后来还用美色勾搭上天文社团的小学妹们，一群人帮他整理了大量的资料，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这人甚至把姜欲行勾搭天文系小学妹的过程讲得绘声绘色，一看就没少跟别人八卦过。
乔因听得很带劲，一旁的林教授见状脸色愈发难看，心道这次物院可算是颜面扫地。
“所以转专业是因为，他大二的时候突然生出了对物理学和天文学的兴趣？”
乔因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来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
“不不。”冯安摆摆手，眉眼中带着八卦的兴奋：“当年就有人问他，怎么突然研究起天文、物理这些东西，你猜怎么着？”
乔因：“怎么着？”
林老师悲痛的闭上了眼睛。
冯安拍手大笑：“他说，他女朋友穿越了！”
当徐助理发疯般一路飙车终于从明乔总部赶到了这里，刚好在门口听见了最害怕听见的话语。
他喘着气看向休息室，小乔总和林教授都在里面。而沙发上那个兴奋的青年男子在他眼中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大母猴子，正止不住地胡乱叫唤。
当年小乔总随口扯了个谎就飞往南半球度假去了，那个姜欲行能真相信小乔总穿越回古代，全靠他徐某人自觉留下善后。为了圆这个谎，他可是出了死力气。
但算起来也是他自作主张。
“穿越了……穿越了！”徐助理扶着门框，耳边像是有无数只大母猴子疯狂乱叫，两眼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
乔因绝不比徐助理好到哪去。
她做梦也不敢想随口扯的谎言被人当了真，耽误了姜欲行这么多年。
他放弃自己的专业，去踏足完全陌生的领域……承担别人的不解与嘲讽，甚至被骂“傍富婆”，竟然全都是因为自己！
乔因过度惊愕的表情被冯安解读为对八卦的兴奋，以为遇到了知己，几乎把这位小乔总当成了亲兄弟。
“正所谓是：姐姐穿越不用怕，科学玄学两手抓！”他嘿嘿地笑：“那个姜欲行一边学习天体物理的黑洞理论，研究科学穿越的现实可能性。一边整理历史上可能发生穿越的时间点，对应当时的天文现象，从玄学角度寻找穿越的可行方法。”
“别说，这些年好像还真让他做出不少成绩。”
“听说他还喜欢去别的专业旁听，尤其是中医学、中草药、农具水利这样穿回古代可能用到的。哎哎，还有他原专业的古汉语文学那门课，我带的！那是节节不落下！为此没少受以前同学的白眼。”
听到这乔因清醒了一点，喃喃问道：“我还听说，很多人骂他傍富婆？这怎么传出来的？”
“好奇他那个穿越了的女朋友呗。”冯安解释道：“都想知道编出这样瞎话的是什么样的人才，结果扒出来他在校门口上豪车的照片，大家猜测是富婆玩腻了，借口穿越把人甩了。”
“估计人富婆都没想到他还真信了。”
年轻的富婆乔因头脑处于宕机状态，嗡嗡的响，只零星听见冯安絮絮叨叨的话语。
几年前的一幕幕重复的在她面前闪现，能记清的只有微信上的几句话。
“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怎么了？”
“我夜观天象，血月当空，目测是穿越前兆。”
乔因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两巴掌。
她转瞬又恼怒起来，自己是说了这样的话没错，可作为一个有正常判断能力的成年人，姜欲行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了这样的荒唐话？
当年她被撤职，跟姜欲行的感情也几乎走到了尽头。实在是玩腻了，喝得醉醺醺，微信上留下几句玩笑话，就跟狐朋狗友们飞去度假。
分手这事，她是有专业团队善后的……
善后？
乔因看向门口脸色惨白的徐助理。
徐助理脸色白上加白，仿佛看到了职业生涯的尽头。
他忽得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慌忙的编辑信息。物院的副院长肯定收到了背调姜欲行的消息，可别再直接把人带来了。
脚步声与冯安大咧咧的话语几乎同时响起。
乔因还在皱着眉审视徐助理，忽然感觉他身后呜呜泱泱的走来一大片人。
“说起来也挺可怜，人富婆明摆着是玩腻了……”
她不知怎么眯着眼向人群后方看去，总感觉有个身影很熟悉，甚至没注意冯安到底说了什么。
那人像是感应到什么，淡漠的眸子也扫向这边。四目相对之际，两颗心齐齐一颤，乔因甚至无法把头转开，就这样被那双熟悉的眼睛锁定住，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点点灼热起来。
奇怪，明明多年未见。
就在这灼热目光下，冯安装模做样的同情声闯入乔因的脑海，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中：“……你说这孩子傻不傻，怎么就死了心认定他女朋友是穿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