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三年后。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砖瓦屋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坑坑凹凹的石砖地上湿润又藏着水窝,一脚踩上,四溅的水打湿了裤脚,微微皱起眉头,孟鸢不太喜欢这种浑身潮湿的感觉,尤其是南方的雨,不按照从天落下的准则,反倒是细密的水线四面八方地飘进雨伞下。

    这是江南的一个古镇,名为霖安。

    白墙黑瓦,路上还有瘦弱的男人挑着扁担,女人牵着孩子打着伞,看上去安静又祥和。

    孟鸢随便停在一个旅店门口,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推开门走进去,伴随着铃铛的清脆响声,一个挽着低马尾的女人穿着宽松的米色碎花长裙,一手掀开帘子,语气温和,“住店?”

    “嗯,标间多少钱?”孟鸢没有看到价格的牌子。

    女人说:“标间100,豪华间500,大通铺50。”

    孟鸢拿出身份证放在台子上,“标间,住7天。”

    女人拿出册子,开始低头登记。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丰盈的胖女人,“张亚亚!”

    女人抬起头,“花姐。”

    “哎?这是陌生面孔啊,来旅游?”

    孟鸢点头,她一向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攀谈。

    花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砸吧嘴,“小姑娘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啊,还敢来?”

    “花姐!”张亚亚打断她的话,“别吓着小姑娘。”

    花姐不以为然地继续讲着:“这不都上新闻了!张张他爸妈那些事情不都沸沸扬扬的!”

    张亚亚急了,“花姐!可别在口无遮拦的,说的到处都是,张张还是个孩子,还在上学呢!”

    孟鸢接过身份证,“张张?就是新闻里那对夫妻的孩子?”

    花姐刚准备开口,张亚亚一个眼神就瞪了回去,拿着房卡温温柔柔地对她说:“是,这孩子也命苦,姑娘你的房间在四楼哈,出楼梯左转就能看到。”

    “谢谢。”孟鸢刚走几步,又转回头,“张张现在住在哪里啊?”

    花姐和张亚亚面面相觑。

    刚刚还扯八卦的花姐,语气中透着不耐烦,“小姑娘不会是记者吧!”

    孟鸢笑着摇摇头,解释说:“不是的,我是来旅游的路上看到新闻,因为我也是孤儿,所以对张张也有了几分同理心。”

    真话假话一起说,这是孟鸢这些年练就的最熟练的本领。

    “嗨呀!”花姐面上瞬间和善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你看看我,就是前段时间,有几个记者神神叨叨的!我就想着留个心眼!”

    张亚亚见状也是附和,“孟小姐,要不晚上一起吃饭?你一个人来旅游,我们给你讲讲,这附近哪里好玩?”

    求之不得,孟鸢脸上挂笑,“那我上去收拾一下,待会下来!”

    挑了一件棕色的外套和牛仔裤,换下的衣服随手丢进洗衣机,孟鸢叹口气,从背包里拿出圆盘,上面有着一圈黑色的薄雾,浅浅波动着,她倒在床上,“已经到霖安了,今晚就让我好好睡个觉,要不然,我明天就没力气给你找真相了。”

    这个圆盘应该叫轮回境,具体的孟鸢也不清楚。只是在某一天,自己的血滴在上面后,从此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有怨气的念灵迟迟不愿轮回,执念力够强,就会在轮回境上涌现,然后入孟鸢的梦,断断续续传达一些零散的信息。

    这一次是一个叫张数的男人,他入梦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连一个完整的人体都没有。孟鸢见满地的血肉慢慢聚在一起,恶心坏了。

    他一直喊着,“霖安.....张张....张张。”

    孟鸢:“你叫什么?”

    他的身体突然又摊了一地,然后再一点点聚起,“张数......”

    孟鸢挠挠头,上下指着,有些别扭的建议:“你是一点都聚不齐吗?这一会你都摊地上三次了.....”

    他费力地要再一次站起来。

    “好啦!”孟鸢制止他,“你就瘫着吧!就这样说就行了!”

    她有点崩溃地看着眼前的一坨红白的泥巴,扶额叹息,“讲快点哈,我真的困了。”

    他也是直接瘫在地上开始摆烂,“记不大清了,反正是霖安的杀夫案,但不是我媳妇杀的我,你要帮我,也帮帮我的女儿.......”

    孟鸢也蹲在地上,“行的,霖安是吧,你叫张数,你女儿张张对吧?”

    这坨象征性地在地上扭一扭。

    孟鸢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行,我去睡了。”

    ——

    晚上,张亚亚和花姐做了一桌小炒菜,孟鸢坐随意拿了个板凳坐下,“谢谢。”

    张亚亚浅浅笑着,“没事,我们平时也就这么吃的,你来了不过是添个碗筷的事情。”

    花姐拿着筷子走过来,“小姑娘叫孟鸢?我以后叫你孟鸢妹子可以不?”

    明明是南方,这花姐一股东北味,孟鸢点头,“可以的。”

    三个人收拾好,一边吃饭,一边随意聊着天。

    花姐说着她的搬迁史,居然还真的是从东北迁移过来的,家里男人在这开了个饭店,带着一个孩子。

    张亚亚倒是本地人,但是丈夫死了,一个人开着一家旅馆,花姐看她一个人可可怜怜的,就经常来陪着她。

    聊着聊着,两个人喝了点酒。

    “孟鸢妹子,你话真的少,就听我俩在这扯。”花姐说着又猛灌一杯。

    孟鸢手中转着水杯,脑子里闪过回忆,依旧是一言不发。

    有时候,不说话,就是回答。她对过去早就没了惦念,对未来也没指望,就这么凑合的过吧。这就是她目前的人生态度,冷漠地看待一切,什么都掀不起情绪的波澜。

    “欸?孟鸢妹子,你不是要去看张张那个小姑娘吗?我跟你说,就在最西边,你想去,明天就带你去。”

    孟鸢用水杯碰花姐的酒杯,“谢谢孟姐!”

    “嘿嘿,别客气!”花姐笑着又炫一瓶,“你说张张是真的可怜!安亭不喜欢张数就不喜欢呗,干嘛给人杀了,又丢进炉子里?多大的仇恨连个全尸都不留!那还是她男人呢!”

    张亚亚喝的也不少,说话也越发大胆起来,“张数那个人看着挺老实的,平时我看安亭姐也挺喜欢张数的,这么久两个人闹到这个地步,留下张张一个小女孩只能在她叔叔家,寄人篱下的,多难受,还要被说闲话。”

    “啧!这话说的!”花姐反驳她,“那张猛是她亲叔叔!一家子人,哪有什么寄人篱下,就你们小姑娘想的多,而且当年事情一出,张猛抢着养张张,又不是被逼的,一看就是心疼这孩子。”

    “花姐!你说我怎么就不喜欢张猛这个人?看上去假假的!”

    花姐笑着说:“你就是想多了,虽然张猛也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但是镇子上谁不喜欢他,又热心肠,干活又利索,放心吧。但是转念一想,你就一个人提防点好!”

    孟鸢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结合看的新闻,大致理出来这家的关系。

    安亭和张数是一对夫妻,张张是他们家唯一的孩子,安亭不知道为什么杀了张数,并且丢进炉子里,连个全尸都没留,然后她自己承受不住压力自尽在屋子里。孩子就被张数的亲兄弟张猛收养。

    但是张数的意思,安亭没有杀他,还让孟鸢帮张张。

    难道这一切和张猛有关系?

    孟鸢看花姐现在晕晕乎乎的,开始套话:“花姐,你说张猛家在最西边?从这条路一直往西走就能看到吗?有什么标志物吗?”

    “嗝—”花姐打了个酒嗝,砸吧砸吧嘴说:“不是,你从这个旅馆后面的巷子往西一直走,然后第一个分叉口是水泥路和石头块,要走水泥路走个五分钟,他家门口挂着俩灯笼,灯笼上有字,字是合,人一口的合,听说是当年他们的爹写的,所以张猛一直没丢。”

    孟鸢点头,“那张数家呢?”

    花姐皱起眉头,想了很久以后说:“好像张猛家对面那一户就是。”

    随后花姐“噗通”就倒在桌子上。

    孟鸢从旁边拿了两个外套给她俩披上,然后拿着手电筒就出了门。

    这里晚上的路灯就一点点幽暗的光,都照不到地,松松地洒在空气里。孟鸢拿着手电筒照在路上,小巷子看着蛮干净,除了一些有些刚冒出来的杂草。

    跟着水泥地继续朝西走,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十五,家家户户都很安静,有几户亮着小灯以外,几乎都是黑的。

    看来这里没有年轻人熬夜啊,孟鸢感慨。

    约莫五分钟,果真让她看到花姐说的灯笼。孟鸢用手电筒照了这房子的大概,没有什么特别的,大门也是紧紧关着。她朝后转身,这个正对她的应该就是张数家了。

    门紧缩着,孟鸢只能用非正常手段进入了。

    她绕到房子后面,恰巧有一棵树,她咬住手电筒,手脚配合利索地爬上树,脚踩着树杈,一手抱着树干,另外一只手拿着手电筒朝院子里晃。

    光柱扫过院子里,杂草丛生,应该是很久没人住了。

    孟鸢轻松一跃到院墙上,然后跳进院子里。

    这里是个小四合院的构造,院子中间有一个缸,缸子里空荡荡的是有些青苔,她先是推开一个屋子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只有一些基本的陈设,木衣柜的门都是破破烂烂的,孟鸢发现一个很离奇的事情,这里的床居然是干净的,没有灰尘,看上去是新换的。

    她推开另外一个房间,一样的,除了床是干净的,其余的陈设都有厚厚的灰尘。

    奇了怪了,难道是张张还回来住?孟鸢想不通。

    “叮 —”金属掉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下格外刺耳。

    孟鸢转身朝衣柜走,她移开几件衣服,用手轻轻敲打衣柜的后板,“咚咚咚-”实心的。

    可是声音明明是从这传来的。

    正当她准备再一次尝试的时候,门口传来“叮铃哐啷—”开锁的声音。

    这屋子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她看到门口半人高的杂草,关掉手电筒,贴着墙蹲在草中,只希望来的人不要太精细。

    “吱呀-”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张张?张张?”

    男人随意走了几圈,“张张?”

    “干嘛呢!”又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半夜的来他家,你慎不慎得慌!”

    男人解释:“这不是都快十二点了,还没看张张回家 。”

    女人继续说:“是不是张延带走了?打电话问问去!”

    再次传来扣钥匙的声音,这里回归安静。

    张延是谁?孟鸢站起身。

    “翁~翁~”突然身后的屋子再度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大门外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男人:“他怎么不接电话!”

    女人喊着:“忙着呗!快点进屋了!”

    孟鸢后背发凉。

    他们口中的张延,此刻应该就在这个黑漆隆冬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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