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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陈知悦收到万阑杂志社的通知,她已经被正式录用了。

    “阿刀,带她去转转,尽快熟悉环境。以后老姜的拍摄任务,暂时由她负责了。”

    “好的主编。”刀贝青走上前,“跟我来。”

    整个杂志社共分为上下三层,陈知悦查过这家杂志社的业务范畴,主要关注的还是时尚圈的事,只有一两个小组负责时政焦点的模块。

    “上回撞你的那个,是我们这儿的关系户,平时你把她当空气就行。天天拿照妖镜….也没见她钓到镶金的唐僧。”

    陈知悦侧头看,那女人朝她们暗暗翻白眼,一副“姐很高贵,你配看么”的表情。

    “她的眼睛怎么了?”

    刀贝青:嗯?

    “也有可能是颅脑里面长了肿瘤,引起脑神经病变。”

    “哈哈,她翻白眼是不是很像金星?”刀贝青笑得像只喘不动气的老母鸡。

    “确实…比鲸头鹳捕鱼时还兴奋。”

    没想到,她表情寡淡骂人却很带劲,“不说她了,我带你去工位。”

    看到她们的身影,余欣欣激动地从杂志堆里挤出身,无辜的鼠标飞坠到地上。

    “刀姐,大神这是要和我们一组了?苍天啊!我老妈拜佛总算灵验了!我终于不用P图 P到失眠了。”

    印况走出握手,“我是印况。”

    “你好,陈知悦。”

    啪的一声响,旁边的男子把文件摔到地上。

    “靠!老天快下雕,啄死我算了!”

    “怎么了?”刀贝青问。

    “刀姐,救命啊!周晚蔷临时把采访定在三十分钟后,说是档期冲突。她经纪人说,她下午要直播卖货!”

    “她怎么这个点通知?都别愣着了,赶紧收拾东西!”刀贝青顿了顿,“那个,知悦,你现在能和我们走吗?这个原本是老姜的工作….不过他前天腿断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陈知悦:“没问题,我随时可以。”

    陈知悦对国内的明星不了解,从周边同事的言语里听出一二,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怎么还没来?我饿得快灵魂出窍了!”余欣欣编辑采访稿抱怨。

    “就她B事多,已经不是一两回了。我看她能红到什么时候?”印况吐槽。

    “在国外,你见过这么耍大牌的吗?”

    陈知悦回忆:“最开始有几个…后来,基本比我早到半小时。”

    “……..”刀贝青从罐子里抖出都出两颗巧克力豆,一红一蓝,“这个周晚蔷很挑。”

    “挑刺?”

    “各种意义上的。不熟悉的摄影师,她直接甩脸色。每次采访至少要两位摄影师,说这是最起码的标配。”刀贝青手掌摊向她,“选一颗,测测运气。”

    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闯入视野,车门缓缓打开,陈知悦瞪圆眼睛。

    记忆中,温婉似水的姑娘,怎么变成狂野派的了?

    “…..江玲?”

    周晚蔷摘下墨镜,神气地甩了下长发。精致的妆容配上时髦的穿搭,自信带着野性美。

    “怎么,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语气没什么温度。

    “你们认识?”

    “是、是认识。”陈知悦有被她的语气伤到,敛神色,“我们大学一个寝室的。”

    “老熟人见面,那配合肯定默契,是吧刀姐?”

    周晚蔷冷漠地移开脸,“不是要采访吗?快开始吧,我的时间很宝贵。”

    采访过程中,陈知悦蹲在地上看拍摄好的照片,总是抓不住人的美感,周晚蔷的眼神很涣散。几张下来,没一张满意的,她都快怀疑自己的本事了。

    周晚蔷正不耐烦地催促,嘴里嚼着口香糖,“我觉得回答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下一个。”

    “对于网上说您出道六年,共演39部戏,演技仍是新人的评论,有什么想法吗?”

    “时间到。”周晚蔷起身,戴墨镜,“下次你们准备点有水准的问题,OK?”

    陈知悦:“玲玲,再留一会儿吧,他们没吃午饭,等你半个小时了。”

    周晚蔷不屑地瞥一眼:“你们做事没效率。还指望我给你们腾时间?”

    她….真的变了好多。

    陈知悦走近拽住她的胳膊,却不料被她甩开,冰冷的话语入耳,“陈知悦,我还没你狠心呢。少在我面前装什么好心人了。”

    三言两语,恶寒入体。

    “江、江玲….”话还没说完,人却一去不复返,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四天后,陈知悦被主编叫到办公室,说周晚蔷不满意她的拍摄。

    周晚蔷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可她确实是红的一塌糊涂,万阑抓住这次机会,很不容易。知道不是她的错,可司遥还是希望她去道个歉。

    “受访者不满意我的拍摄,是应该登门道歉的。”

    “你能理解就太好了!”没想到她这样好说话,司遥当即递给她一张便签,“这是她的酒店和经纪人的电话。当然…如果她发脾气,希望你忍耐一下哦。”

    退出门,一小群人在议论,其中一个扬声带头,“她不是见过很多好莱坞大明星吗?居然连一个国内的小明星都摆不平。因为她耽误这一期主题,他们整个组,等着挨批吧!”

    陈知悦瞥了眼,是那个关系户。

    钱经秋直迎她的目光,“经验不会是造假的吧。被一个业余的小明星,说她不专业。好丢人哦~”

    几个人泼冷水,几个人质疑她的能力,有些不满周晚蔷替她说两句,但声音很快就弱下去。

    回到二楼,陈知悦看桌上多了罐巧克力豆。

    刀贝青回眸,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

    陈知悦看头顶的太阳有些烈,借走刀贝青的伞,坐上去往广海市的动车。

    通过电话,沟通一番后,她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等。

    黄昏落日,橙黄色的光沉寂而残酷,屋内屋外,割裂成两个世界。

    玻璃门被推开,高跟鞋声靠近。

    陈知悦抬头,原本有很多话想说,但真正面对时,她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玲玲,你回来了,工作辛苦吗?”

    周晚蔷嘲讽:“你的演技比我好,我差点都当真了。”

    陈知悦呼吸凝滞,站起身,“我没有….我是真的关心你。”

    周晚蔷觉得搞笑,“当初先离开的,不是你吗?现在假惺惺的,做什么?”

    当初不告而别是她的错,八年杳无音讯,是她理亏,现在谈友情确实显得有些虚。

    陈知悦心头发苦,“玲玲,当初我——”

    “你还挺会装无辜的嘛,好像所有人对不起你似的。”

    陈知悦身体僵住。

    “…当初我还傻傻的在寝室里等你回来。直到一周后,宿舍阿姨带走你的所有物品,她告诉我….你办了退学手续,已经出国留学了。而我,甚至不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我联系你好几回…你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

    “你还真够狠的。”

    陈知悦犹豫许久,开口:“对不起….我..”

    周晚蔷打断她:“这声抱歉,你不该和我说。你最对不起的人,是路叙燃。”

    陈知悦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说你们分手了。他比我还傻——”周晚蔷冷讽中带着唏嘘,“你东西被阿姨扔在垃圾桶的那天,他顶着高烧,抱着你的东西泡在雨里,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后来每天,他都等在宿舍楼下。问我,问老师,问同学,说你到底跑哪去了?他就这么等啊,一直等到大学毕业。可最后等来了什么呢?你把我们全删了。”

    陈知悦听得迷糊,吃惊地微张嘴,甚至觉得那些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故事。

    可下一刻,她忽然想起在火锅店相遇的情景。

    他已经有女友了,过去的也只能是过去了。

    她微垂脑袋,“他应该….无所谓了吧。”

    “无所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因为你,一整年像个游魂飘荡在路上,六神无主的…连我看了,都心疼。”周晚蔷也想到当年的自己,就像个笑话,渐渐拔高音量,“陈知悦,作践人,还是你有本事!”

    沉默。

    陈知悦喉咙酸涩发颤,“玲玲,你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我又不瞎。对,他是说了点气话,晾他几天出出气不就行了?既然你不要他了,至少要和他说清楚。你至于这么折磨他吗?

    他等你那么多年,消息发你那么多条。而你呢?你回过一条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

    什么消息?是他说的分手,不想见她啊?

    因她的话,陈知悦的心脏缩成枣核般大小,提了点音:“我没让他等,我也没让他发。”

    周晚蔷气笑了,“你终于说出心声了?”

    陈知悦反应过来:“不、不是的….”

    “够了!”周晚蔷戴上墨镜往里走,不愿多费口舌,“你走吧,我累了。”

    接着,一群黑衣人浩浩荡荡地涌过来,阻止陈知悦进一步向前。

    -

    光被百叶窗分割成几条线,支着那张俊俏无俦的脸。桌上摆着本日历,数字3上画着一个红圈,路叙燃扫了眼,放下手里的文件。

    “扣扣扣”,几声敲门响。

    “路总,周小姐说不…..哎哎哎——”

    门被强行推开。

    周晚蔷大摇大摆地走入,“路叙燃,你找的什么破团队,把我拍得像个老巫婆。”

    “对不起路总,我没拦住她。”

    “路叙燃,我要换团队,否则我不会给你的手游代言了。”

    “宋秘书你先出去吧。”路叙燃看门关上,“这次,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拍的太死板。”周晚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嚣张地翘腿,“他们,拍不出我万分之一的美貌和气质。”

    “既然你不满意,不如我换了你——”

    周晚蔷插话:“昨天,陈知悦来找我了。”

    路叙燃眨眼,她见到她了?呵,关他什么事?

    “你说她为什么突然回国了呀….咝!早知道昨天应该请她吃顿饭的,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她应该对你很有印象,毕竟你是她的初恋。

    哎呀呀!不知道出国以后,她有没有发展新恋情阿?你不会被比下去了吧…大学那会儿——”

    路叙燃打断她:“江玲,她早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

    周晚蔷看他不为所动,转眼珠:“我昨天态度不好,她不会已经哭着上飞机,直接飞走了吧?”

    路叙燃掀眼皮,鼠标的滚轮停住。

    周晚蔷盯着他追问:“你还爱她吗?”

    一阵敲门声打断谈话,得到允许后,宋年推门:

    “路总,有封美国急邮,RY总部问您年底是否还有空探讨一下第五代芯片?”

    “告诉他们,我今年暂时没有去美国的打算。另外,帮我取消明年和WQ的会面,同时代表天科致以最诚挚的歉意。”路叙燃说。

    宋年点头,再次关上门。

    “周小姐,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宣传在即,请你配合。哪怕我们是旧相识,我依然会利用法律,让你赔付我方的损失。如果没有别的事,您可以先离开了,我还有会要忙。”

    下逐客令了,周晚蔷冷哼,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无动于衷。

    “行,随你咯,你可别后悔喔。”说完,她似笑非笑地摔门而出。

    路叙燃微摇头。

    陈知悦,她早就抽离出我的生命了。

    再浓烈的情绪,在时间的冲刷下,也淡得没味了。

    路叙燃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数千盏白织灯亮着,一层冷光洒在他侧脸。

    敲门声打破沉静。

    “进来。”

    宋年看里头漆黑一团,放低声音,“周小姐说更换摄影团队的事——”

    “告诉她的经纪人,她再使性子,天科不介意临时换一位新的代言人。她将支付超额赔偿。”

    “路总,这是周小姐推荐的一位国外的摄影师。”宋年走进去。

    两边都不能得罪,手上的纸张像块烫手的山芋。看路叙燃不太高兴,估计是嫌烦,不太想理会。于是他转身去准备搪塞的说辞。

    “等等。”

    宋年停下脚步,回头。

    “代表天科,致电万阑杂志社。周小姐的宣传海报,交由这位摄影师负责。请她,尽快到天科一趟。”路叙燃指腹摩挲着纸上的名字,“顺便说,我明天上午十点有空。”

    宋年有些意外,“知道了,路总。”

    “叙燃学长!叙燃学长!”陈知悦站在篮球场上,激动地把牌子转向他,“看我给你设计的签名,漂亮吗?这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专属于你一个人的签名。你的名字具像化,是不是更好听了?”

    把池水搅浑了,却又一声不吭地跑掉。她不就是这样吗?不负责、丢三落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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