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父亲,不是你说的沈府不分嫡庶?怎的光管教女儿,不管管弟弟?父亲在高堂说教,就他毫无规矩,吃的满嘴喷渣。”

    “你——咳咳,咳咳咳!”

    沈荣辉听到沈风吟如此说自己,一撅身子就想从椅子上起来,只是满嘴点心,一不注意就被吸进喉咙,整个人呛咳起来,口里的点心四溅。

    这下可真成了满嘴喷渣。

    “来人!”

    沈志林坐不住了:“快!给少爷递水!”

    厅内丫鬟、小厮来往,又是递水又是拍背,还伴随着沈荣辉的咳嗽声,热闹极了。

    “胡闹!”

    静静看着这场闹剧,一盏茶杯伴随着怒吼在地上轰然炸开,茶水四溅染上沈风吟裙边。

    “郡主!”

    花朝、月夕吓了一跳,连忙想上前查看沈风吟有没有事,被她抬手制止。

    屋内瞬时间安静下来,奴婢小厮跪了一地。

    沈风吟目光从碎裂的茶盏上收回,一抬眼正对上沈志林蕴藏着怒火的眼睛。他满腔怒意不再压抑,连着昨日受到的闷气,一股脑向沈风吟喷泵而发。

    “违背规矩、公然顶嘴,不敬长姐、嘲笑小弟。沈风吟,你太放肆太无法无天了!为父原以为你只是缺了规矩,性格不拘所以撒野惯了,没想到你对同胞姐弟如此不尊不爱!”

    “你虽是郡主,亦是我沈志林之女,眼见着你性格弊端,我岂能顾忌身份就视而不见?那才有失我父亲身份一职!”

    盯着沈风吟面无表情的脸,沈志林厉声喝道:“马上跟荣辉道歉!”

    就算不论身份,沈荣辉自己起身呛到又关郡主什么事儿呢?为何郡主要向他道歉?

    花朝想上前跟鸣不平,月夕拉住她,冲她摇了摇头。

    老爷此刻正在气头上,她们再跟他对着来,只怕会惹了老爷的眼。老爷面对郡主还顾忌几分,对她们两个丫鬟可谓是任打任杀。

    郡主刚才没让她们上前,就是为了避免老爷拿她们出气。如果此时花朝贸贸然上去,被老爷处罚,可能还要连累郡主为她求情。

    月夕也很生气、也为郡主不平,只是她知道,她们此刻要做的是相信郡主,不能给郡主添乱!

    只不过想是这么想,月夕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隐晦的斜了沈志林一眼,怪他心不平,怨他让郡主受委屈!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沈风吟身上,就在他们以为她还会耍郡主性子,跟老爷对着呛时,沈风吟拂了拂衣袖起身,对着浑身冷意的老爷一笑。

    “父亲说的是,是我不对,平白去管三弟做什么,还跟父亲大声说出来,害得他气不顺,呛咳不已。”

    旋身迈步,沈风吟略过埋首跪着的丫鬟小厮,无视他们窥视而来的视线,走到沈荣辉面前,放低了声音:“三弟,都是二姐不好,扰到你吃点心了。”

    沈玲冉扶着自家亲弟的胳膊,暗地里嘲沈风吟,就算知道拿捏郡主架子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要听父亲的,来给他们一家人道歉 !

    沈荣辉咳得双眼通红,只觉嗓子难受。见他爹给他撑腰,更是向她一指:“谁要你假模假样来道歉了,还说我没规矩,明明爹要说的人就是你!”

    胖手从面前挥过,带来一阵风,拂动了沈风吟额角鬓发。

    “看来三弟呛的不轻,瞧,现在嗓子还哑着。”

    沈风吟垂头,从侧面桌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座椅上的沈荣辉。

    “再喝些茶润一润喉,莫要跟二姐置气。”

    沈玲冉眼眸微动,以前沈风吟也被父亲压着道歉过,不过她性子犟,要么死活不肯,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要么就是看沈志林太生气,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一句,之后就跑没了影儿,如今竟还给沈荣辉置茶?

    这副卑微模样真是叫人痛快,只是沈玲冉却摸不准她在耍什么把戏。

    沈荣辉也有些惊诧,不过到底被人宠着伺候惯了,马上恢复神气:“你倒的茶我敢喝吗?”

    沈风吟发出一声疑问:“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不是说了让咱们兄弟姐妹和睦友爱,你怎么如此怀疑二姐呢?”

    沈荣辉听着沈风吟的话,不知道哪不对劲,就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正欲发作,被沈玲冉戳了戳胳膊,耳边传来她几不可闻的声音:“爹还在看着呢!”

    跟父亲深沉的眸子对上,沈荣辉咽了咽口水,心内到底有些怕他生气的样子。

    沈荣辉心不甘情不愿的扬了扬下巴:“看在爹的份儿上,放那吧,下次注意着点。”

    瞧着沈风吟的侧脸,沈玲冉勾唇一笑,她可算是知道沈风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了。

    荣辉性子不经激,沈风吟故意那么说,就是想让荣辉在爹面前失态。到时她再倒打一耙,装作委屈的模样,好让爹反过来教训荣辉。

    娘是被关禁闭了,但是她沈玲冉还在!想趁机使心眼儿,哼,有她看着是不会让沈风吟得逞的。

    况且,爹最疼的就是荣辉了,只要再等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就去求爹开恩,解了娘禁令,那时就轮不到沈风吟嚣张了。

    沈玲冉内心拐几弯沈风吟自不会知晓,她将茶杯放回桌面上,重新回到大厅中间,对着沈志林行了个礼。

    “父亲,今日太过突然,我实在不知情你罚我禁足。我明白,这不是我强行闯门的理由,女儿甘愿认错。”

    沈志林盯着沈风吟,眉间皱起沟壑。

    沈风吟继续道:“只是我已经同蒋姨母说好了,明日亲自去尚书府看望她,毁约着实不好。父亲,待到明日归来,我自会领罚,闭门不出。”

    沈风吟何曾如此跟沈志林认过错?甚至甘愿主动领罚?

    身上的怒火因着沈风吟的服软和自己的愕然而冲淡几分,沈志林揉了揉眉心,也不打算多追究,全当她开窍了。

    “惩罚不是目的,为的是让你认识到错误并反思改正。”

    “你如今也快及笄,出门在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有些分寸。”

    知道沈志林敲打她,不让她把家事外传,沈风吟乖觉点头:“父亲放心,我明白。”

    沈志林交代完便不再说话,沈风吟顺势告辞。

    一出了正院,花朝、月夕便开始替沈风吟抱不平,一人一句气的脸上通红。

    沈风吟等二人发泄一通,这才无奈道:“好了,你们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道歉的是你们呢。”

    瞧着沈风吟平淡的神色,花朝既高兴郡主没放心上,又觉得她有些太无动于衷了。

    揉着手指,花朝小声抱怨:“荣辉少爷没规矩,老爷就不说他。郡主才不过念了一句,他自己心虚呛到了跟郡主有什么关系?老爷真是不分是非!”

    想起沈风吟端茶的一幕,月夕眼睛一红:“郡主,你为什么要跟荣辉少爷道歉啊?”

    不道歉又能怎么办?

    如今,沈风吟唯一可以用来压制沈志林,让他妥协的便是皇帝。若是真把沈志林逼急,凭他那张嘴,让他去皇帝面前一通咬文嚼字,光道她不敬尊长,皇帝就算插手,还真能干预别人教导自家女儿?

    到时沈风吟才是叫苦无门。

    况且她若不服软,今日的事哪有那么轻易就能解决。明日已经同蒋姨母约好了要去看她,更是万万不可耽误,让一步便让一步吧。

    *

    阳光铺洒而下,青石板的道路宽敞而幽静,两边生长的牵牛和野菊花粉粉嫩嫩,其上还有露珠晶莹,路过的人毫不设防,便迎来阵阵香味扑鼻。

    鸟儿从空中掠过,停歇在暗处停放的马车顶上,叽叽喳喳梳理着羽毛。

    沈风吟一大早便出发来了蒋府,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心里就像被扔了石头的湖水激荡不平,砰砰砰跳个没完,手心也不由自主发了汗。

    她不明白,明明心里很期盼见到蒋姨母,怎么反而临阵怯场,满心无措呢?

    心情难以平复,到最后一个拐弯处,沈风吟叫马车停了下来,挑开羽帘,望着蒋府那边默然出神。

    “郡主,我们不进去吗?”

    沈风吟吐出一口气:“我们来得太早,等等,再等等。”

    直到阳光温度尽显,早上的凉意彻底消失,沈风吟这才放下羽帘,命车夫驾着马车驶向蒋府。

    蒋府下人早就收到夫人的知会,远远看见沈风吟马车就迎了上来,又是行礼又是牵马又是帮拿东西的,脸上无不笑意盈盈。

    巍峨的假山石、简单大方的廊亭水榭、满园飘香的花园府邸、热情开朗的下人,花草、建筑、人还有轻松欢快的氛围,一切的一切,都是记忆中最熟悉的样子!

    沈风吟心里一松,几乎是迫不及待跟着引路丫鬟走,直到看见水上红楼中袅袅的倩影,她心内的激荡又涌了出来。

    这次,她再没时间平复,只见那道倩影察觉到来人,霍然转身跨出门槛,走过曲折的长廊,裙摆夹杂着光,恍如一只纷飞的绚烂蝴蝶,就那么轻轻地、轻轻地落到她的身边。

    “风吟,瘦了。”

    温柔中带着怜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瞧着蒋姨母面上洋溢着的笑容,沈风吟也跟着笑了,就这么笑着笑着,不知为何,眼前突然模糊一片。

    怕元黛挂心,沈风吟连忙垂下头去,泪水啪嗒滴落,没有留下丝毫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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