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郑好敲响了叶八味的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叶八味的声音。门没有关,竟然是虚掩着的。郑好推门进入。
叶八味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睁开眼,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郑好说:“老师现在常常感觉精力明显不足,全身疲乏无力,四肢酸痛,躺床上休息后仍然感觉得不到恢复,并且身体躺下后就不愿意起床,注意力也没办法集中。是吗?”
叶八味点点头。郑好继续说:“老师是不是感觉明显食欲减退,还甚至感觉恶心、呕吐,厌油,大便也常常出现溏稀的情况?”
叶八味点点头说:“你候脉很准。继续说下去。”
郑好说:“老师右侧胁肋部疼痛,应该可以牵涉到右上腹或右背部,白天是胀痛、晚上是针刺样痛,活动时更加明显。”
叶八味两眼望着郑好,赞许地说:“很好,你的脉学进步很快,已经超过了我的期望值。”
郑好没有因为叶八味的夸赞而感到高兴。
叶八味说:“说说你对脉象的理解吧,为什么与其他人有不同理解。”
郑好说:“老师脉象很是洪大。老年人怎么会出现年轻人的脉象呢,这是很反常的。”叶八味说:“你说的没有错。”
郑好接着说:“冬天万物收藏,所有动物都藏起形体。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冬至时候,人是大自然一部分,人的脉象也应该深深蛰伏起来,可是老师的脉象却是洪大浮越,这更是不对。这说明老师肾阳不能潜伏,冬天尚且如此,我不敢想象到了夏天,这么洪大的脉象会出现怎样的一种情况。”
这时候,叶八味掏出手帕,掩在嘴上,咳嗽两声,把手帕折叠了放在一旁。
郑好问:“老师,咳嗽已经带血了吗?”叶八味点点头。
郑好说:“老师病情已经出现了肝木反侮肺金的严重情况,为什么还要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每天从天明到天黑的照顾病人。为什么依然长途跋涉那么远的山路给病人看病,老师倘若不是这么日夜劳累或许不会出现这么糟糕的情况。老师是大夫,这些都应该知道啊!”
叶八味说:“因为我是大夫,才不能轻易抛弃病人。”
郑好无语了,他当然理解叶八味这句“不轻易抛弃!”意味着什么。
那是因为病人时刻忍受苦痛折磨,作为一个大夫又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而却无动于衷呢!
叶八味说:“从今天起,我的病就由你来给我开药治疗吧!”
郑好双手连摆说:“这不可以,这不可以。老师是名满天下的最好中医,我只不过是初窥中医门径的学生,我怎么敢在老师面前班门弄斧。”
叶八味说:“你因为我给自己治疗就一定可以治愈吗?”
郑好一时无语,半晌才说:“应该可以最大程度延长生命啊!”
叶八味说:“我的祖爷爷三十八得肝癌仙去,我的爷爷四十岁得了肝癌离世,我的父亲四十二得了肝癌离开。我是四十五感觉肝部不适,查出来是患了肝癌。”
郑好说:“可是,肝癌并不是一种遗传与传染的病啊!”
叶八味点点头说:“是这样的,我们家族就像是得了诅咒,大部分人都会在四十多时候患上肝癌。这些年来我一直用中药控制,现在我八十九了,我已经知足了。”
郑好说:“老师继续用药,说不定还能坚持下去。”
叶八味苦笑,“大概是年龄大了,正气已经衰弱,单单靠药物似乎根本不能对抗邪气了。最近已经明显感觉到邪气日盛,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郑好说:“老师,请不要放弃,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你给他们治疗呢!”
叶八味说:“靠你了,我已经力不从心了。”
郑好说:“可是我的医术离老师还有很远的距离。”
叶八味说:“不远了,这段时间,我的病就由你来开药,这是最好进步机会。相信你很快就会超过我的。”
郑好当然知道大夫越是临阵垂危病人,感受他们的痛苦与挣扎,越能够增长大夫的医术。
这样与西医的实验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拿着病人做实验本身就是残酷的。可是,今天叶八味却主动用自己的身体让郑好来做这个实验。
郑好摇头说:“不行,我不行。”
叶八味说:“你行,你现在就是全中国最好的中医,你要相信自己。从明天起开始给我用药吧!”
郑好不知道是什么时间走出叶八味处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宿舍。
时诚信看到郑好脸色很不好看,他问:“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郑好说:“没有!”
他躺到床上,碾转反侧难以入睡。他在治还是不治之间挣扎徘徊。
他一遍遍扪心自问“郑好,你可以拿你的老师做实验吗?”一个生音回答:“不可以,这样是有悖于人伦的,你怎么可以拿着自己的老师实验用药呢?”
另一个声音却说:“当然可以,这是提高自己医术获得老师指导,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啊,你怎么可以错过。一定要抓住机会,进步自己,这样就可以拯救更多处在病痛中的患者。”
郑好一夜无眠,早晨起来眼睛是血红的。
时诚信看到郑好疲惫表情,惊讶得说:“郑好,你病了。白眼睛属于肺,现在白眼球充血,一定是有肺火了。脸色晦暗发黑,黑色属于肾脏的病色,现在显现在脸上,这是真脏色,郑好你病的很重了。”
郑好说:“大哥,你学中医不要这么教条好不好。一定要结合其它诸多症状进行分析,不要只见局部不见整体。你这样看病,是很容易把人误诊的。”
时诚信信心满满地说:“我这是中医很高明的诊断,望而知之谓之神,郑好你这方面就不如我了!”他自我感觉良好
郑好洗了把脸,头脑清醒许多。
既然老师如此信任自己,那么自己就一定要拿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争取打败病魔,拯救老师。而不是拿着老师去做什么实验,他一定要给老师治好病!
他拿定了主意,大步向叶八味处所走去。
在去叶八味住所路上,他看到夏秋实。
他对郑好说:“我师弟失恋了,现在到了这里。我还是要远离为好,免得他再来找我麻烦。”原来自从夏秋实看到徐国华后,心中就不安了。
郑好问:“老师要到哪里去?”夏秋实说:“我回京城。离他远远的。”夏秋实与郑好摆手告别。
来到叶八味住所,看到叶八味还站在门口。梧桐叶飘零在他头上,显得萧索孤寂。
郑好走近了,轻声说:“老师。”看到郑好,叶八味才回过神来,对郑好点点头,说:“一辈子的老朋友,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罢此话,他满是凄然之色。
郑好一时不知如何安慰这位曾经睿智高大,似乎不可战胜的医者。但是现在,他只是一位普通老人。
郑好说:“不知道夏老师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师弟。”叶八味长叹一声,说:“他不是怕他师弟,他是怕满足不了师弟提出的要求,而对不起曾经有恩与他的老师。”
回到叶八味住所,郑好说:“老师,我打算给你开药治疗。”叶八味说:“好,我就等着你的这句话呢。”说完伸出手来。
郑好把完脉后说:“现在老师肾内阴阳都虚,大有阴阳离绝之象,我想先补肾中阴阳。补肾以治本。本元坚固,我再用攻邪去实之药祛除您体内之邪气积聚,老师认为可否?”
叶八味说:“你是大夫,你问谁呢,现在我听你的,就是给我开砒霜,作为你的一个病人,我也会照吃不误的。”
郑好说:“谢谢老师对大夫的信任,我会尽一切力量挽救老师的性命。”
叶八味赞许得点点头说:“这才是大夫应该说和应该做的,有时候就是明明知道不可为,做为一个大夫也不能轻易放弃自己治病救人的信念。”
郑好说:“老师的话我当谨记。”
郑好开出单子交给叶八味,叶八味看完说:“我就按照你开的药吃,你认为应该需要吃多少付?”
郑好说:“我今天开一副药,如果老师吃了没有其他情况,就再开三副。”
这时候萧然然进来问:“叶老师,现在去查房吗?”叶八味点头说:“好,我这就过去。”
同时他把手中处方交给萧然然说:“让张玉把这副药熬上。”
萧然然看了看药方,他认出这是郑好写的小楷,奇怪地问郑好:“这是给谁开的中药,为什么只是开一副,大补之药,开一副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叶八味说:“这是郑好给我开的药方。”萧然然惊讶的长大嘴巴,半天合不拢,要知道叶八味就是她眼中神一样的存在。从来都是老师给别人看病,就从来没有见到老师生病。
现在没想到的是,老师不仅仅是生了病,而且还是找郑好开药。这真是让她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