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看到孟小鱼拿出自己的钱袋,孟绮这下是惊讶得话都说不出了,毕竟平时小姐要买些什么东西,哪次不是记在家里总账上的,何时用过自己的私房钱了?这下心里好不容易抛开的奇怪感觉就又回来了。正当她兀自愁容满面的时候,一块金黄的油饼突然递到了她面前。孟绮抬头一看,正是孟小鱼那一如既往天真无邪的小脸。

    “怎么了绮姐?来,咱们先吃吧。”

    孟绮本来就是个憋不住心思的人,接过油饼,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姑娘,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老爷少爷他们啊?”

    孟小鱼心中一跳,刚放进嘴里的油饼还没下口又拿了出来。

    孟绮见她不说话,眼眶忽的红了,靠近她身边低声道:“姑娘,你有事别不告诉绮姐……你知道的,不管在上洛还是将军府,绮姐的心永远都是向着姑娘的。本来姑娘受伤,我已经千疚万愧了,要是姑娘现在有什么要紧的事都不跟绮姐说,那我当真、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夫人交代了……”说到最后眼泪就已经断了线,几乎是泣不成声了。

    孟小鱼取出手帕,帮她擦着眼泪。她是了解孟绮的,因为从小就在她身边伺候,所以互相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尤其在娘亲去世后,她和绮姐作为同是上洛来的主仆,在一段时间里几乎都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她要真有什么心事,基本是瞒不了绮姐的。

    其实昨夜孟小鱼就在考虑,这次回来因为受了伤,要想单独行动基本是不太可能的。若是没有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帮忙,恐怕她能做的事会非常有限,那这次又会变成白“跑”一趟。想到这儿,孟小鱼心中当即有了决定,她咬咬牙,豁出去般握住了孟绮的手。

    “绮姐,你仔细听我说。”

    ……

    当孟红提着几大串药包回到唐记油饼铺时,惊讶地发现桌上的油饼几乎都没动,已经凉了个透心。而孟小鱼孟绮主仆俩此时脑袋贴着脑袋,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会儿愁容满面、一会儿眉飞色舞的。

    “姑娘,消积贴买回来了。”孟红放下药包,见两个脑袋立马就分开了,神神秘秘地相互递着眼色。他一边递回荷包,一边摸不着头地向孟绮问道:“姑娘果真积食啦,这吃东西都一点没胃口?”

    “这不是等红哥儿回来嘛。”孟绮笑嘻嘻地接过荷包揣好,拍拍身边的空位,拿了一张油饼递给他,“快吃吧!”

    孟红知道她俩主仆情深,平日里可以同吃同卧,但他是从小就在京都的大户人家家里伺候的,自然明白什么是僭越,双手接过油饼憨厚一笑,道:“咋还能等我呢,我脚程太慢了,害得饼子都凉了。谢谢姑娘啊!”然后就在一旁站着大口吃起来。

    孟小鱼也没多说什么,低头把桌上的点心每样都尝了一点,抬头看看天色,道:“差不多我们就继续吧。”

    “好!”孟绮立刻起身,扶着孟小鱼坐进轿子,顺带把几串药包都放到了她脚边。

    孟红走近问:“绮姐,继续什么呀?”

    “当然是继续逛东市呀!”孟绮合上轿帘,转身道:“明天不是要去猎场吗,姑娘有好多东西得买呢,什么防风的氅子、取暖的炉子,还有各色干果点心、补气的参片汤药,不得帮着老爷少爷他们准备点儿嘛。行了,咱们走吧!”

    *****

    东市横竖两条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处,有一家在京中名气仅次于登辉楼的酒楼萃杏居。除了其祖传的杏花酿名满京都外,最出名的就是他们每晚独创的歌乐表演,是一家少见的晚上生意比白天好许多的正经酒楼。

    此时,在萃杏居清清静静的二楼雅间里,一位年轻贵公子正倚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街景。他轻袍广袖,约摸弱冠之年,容貌可谓之为惊艳。尤其是那双狐狸眼,在整个皇族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完全肖似他那个江南乐女出身的生母,他就这么慵懒地闲坐着,画面便足似天上的神仙。

    他好似看见了什么,眉尾不由一挑,侧脸朝屋里的人道:“二哥~,我记得你好像一直对寿文里的孟家格外留心是不是?”

    屋子正中间的方桌上,原本低头翻看书卷的白衣男子闻言手头一停,抬头看了眼窗边,“怎么了?”

    虽然才过去两年,安晃的样子却变了许多。仿佛一下子脱去了少年的稚嫩模样,面容沉稳、气质清峻,已然是位仪表堂堂却神情疏离的矜贵公子。

    窗边那位自然便是皇三子安光厚了。“你瞧,那是他们家的二小姐吧?”他指了指窗外,“在这儿逛了有一上午了,嚯~买了那~么多东西!”他不仅人长得像他的美人母亲,连说话都有些江南水乡的调调,尾音里总天然带着点儿不经意的调笑,有时候听得人心旷神怡,但有时候也真的挺招人烦的。

    比如现在就教安晃有些无语,他低头继续翻书,“你没事看人家逛街做什么,世家大小姐出手阔绰很少见吗?”他脑中闪过那张小脸,“而且人家才几岁?”

    “对啊,人家才几岁?”安光厚从榻上起身,两三步悠到安晃身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问:“那二哥为什么要对她另眼相看呢?”

    安晃盯着手上的书卷,没有回话,但显然也没把书上的字看进去几个。安光厚不罢休地和他挪得更近,碰了碰他的肩膀,继续追问:“所以为什么?”

    安晃叹了口气反问:“这个孟家,难道你不留心吗?”

    “留~心,我当然留心。”安光厚耸耸肩,转身又坐回他的窗边竹榻,“大魏多久没出现这样的人物了?现在全京城最受关注的人就非他孟均莫属了吧,尤其从年初、今上第一次召他入宫下棋开始,基本就没从风口浪尖上下来过。可是二哥,”他歪头盯着安晃的眼睛,“你可是从他刚入京上任起就一直暗中关注着他对吧,那会儿他都还没攀上兰博士这门亲呢,二哥你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呢?”

    安晃眼眸深幽,捏着书沉默了许久。不是他不愿与光厚说,实是不知从何说起。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在御风岭上离奇地出现、又离奇地消失,让他一度都怀疑是不是当真遇到了鬼魅。回京后第一时间根据她透露的信息寻到了孟家,一番明察暗访下来却更是云遮雾障、疑团重重。这孟小鱼是确有其人,可不仅没得什么死症,行为举止更是和那天晚上大相径庭。

    为解心中疑惑,安晃甚至不惜乔装到春游集会上与她偶遇,可不管怎么试探,对方对他都是毫无记忆,俨然一个年纪小小的普通贵族小姐而已。若这是演技,那全京城最负盛名的名伶也不过如此而已。

    外公对此事的看法是有个和孟家二小姐长相极度相似的人,带着某种目的潜入了皇陵,在被安晃发现后,为隐藏其真实身份,把自己套入了孟二小姐的身份里,然后趁他们大意,与人里应外合逃离了御风岭。

    说实话,这也是个漏洞百出的猜想,但安晃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只能说这件事的唯一意外收获,是让他比任何人都早地注意到了孟家。

    孟均此人,他在听政和上朝时注意过多次,虽然是个武将,却比大多朝臣都更善官场之道,不仅能得兰叔礼的举荐,还能入今上御眼。目前看起来是个锋芒毕露的野心家,接下来必然还会有许多动作。以他现在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若是不能尽早化为己用,那恐怕将来会成为一大祸患……

    想到这儿,安晃不禁看向他身边这个异母弟弟。外公的告诫如在耳畔,但他还是愿意相信光厚,相信他在得知皇兄死讯的第一时间找到自己说的那句“我只想查明真相,为大哥沉冤昭雪。”皇兄出事至今,他没有瞒过他什么,但也没有和他共谋过什么。但现在看着眼前这一桌的星宿图册、天象书卷,安晃渐渐握紧了拳头。或许,已经到了他们两兄弟必须要联手的时候……

    安光厚不知道他现在心中所想,见他一直不搭腔倒也不甚在意,端起酒杯又看向楼下,笑着道:“哟~,又进药铺了,是谁得什么病了要吃这么多药~。”说着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安晃竟然走到了他跟前。

    安光厚摸着心口故作惊讶状,“干嘛呀二哥~,果然还是在意孟家二小姐的,是不是~?”

    安晃微笑不语,拿起酒壶给他倒满,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坐到榻上与他相对。

    “出什么事了?”安光厚察觉到他的异常,不由得收起笑意坐直了身子。

    安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概是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确实有点不好遣词造句,拿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这下安光厚是真的吃了一惊,差点潵了手里的酒,“二哥,你没事吧?”

    他擦了擦嘴,轻笑一声,才道:“子渊,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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