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卯时初刻,粮草帐中。

    “翟二哥!!!”

    在惊魂未定的孟小鱼终于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几乎就要惊叫出声,幸亏她还没忘记自己此刻身在何处,连忙自己捂住了嘴巴。

    没错,眼前之人正是翟韦。

    他一身黑衣,难得这回没有戴斗笠,让孟小鱼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他的脸。印象中他是和大哥同岁,但看起来却比孟绪成熟许多,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经历过太多风浪,超龄地从容而平和。

    “嘘,别出声。”他哄小孩儿似的举着食指,又捡起地上一小把干草,扑了扑她裙摆上的泥土。这好整以暇的动作,几乎要叫人忘了此刻他们还身陷“敌营”。

    “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孟小鱼没法像他那么冷静,低声着急询问:“翟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娘她、还好吗?”

    “夫人一切安好。”翟韦没有理会她连珠炮似的问题,转身探头查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又转向孟小鱼道:“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孟小鱼手中还握着安晃给她的玉佩,只觉得今晚的遭遇实在太过邪门。自己这么一走也不知安晃那边将作何反应,自己已经漏了孟家的老底,他定然会上门查证,到时候又该如何跟爹娘解释,光是想想孟小鱼都感觉要头顶生烟了。

    但仔细又想,与其在这里等着安晃发落,当然还是先回孟家更稳妥一些,至少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大不了就说被鬼上身了,说不定还能借机拖姑姑回上洛,岂不妙极?

    想到这儿孟小鱼精神一振,“好!那我们快走吧!”

    翟韦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又掀着门帘又往外探查了一番,才示意孟小鱼贴到他身后而站,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此时整座营地被包裹在一层薄薄的水汽里,隐隐能听见不远处有人交谈的声音。

    翟韦领着孟小鱼,贴着一顶又一顶帐篷的边缘矮身而行,竟似入无人之境,没有遇到一个拦路的人,只有时不时看到一两个倒地不起的士兵。

    那死不瞑目的惨状看得孟小鱼心惊肉跳,不由伸手拉住了翟韦的袖子。翟韦一言不发地走在了孟小鱼的身侧,尽量为她遮挡了一些不愉快的画面。

    转眼两人来到一处陡坡前,翟韦带她遁到了一座木塔之下。孟小鱼分明看见那塔上有个僵硬的人形,应该早没有了生气,却被人用棍子支在了原地。

    孟小鱼自然明白这是谁的手笔,不禁暗暗咋舌,看来自己以前真是远远低估了翟二哥的本领。

    翟韦这时背对她蹲了下去,侧脸朝她道:“我背你。”

    孟小鱼两腿有些打颤,但还是听话地趴了上去。翟韦驮着她站起身,顺手撕下了自己的一截衣摆,说了句“得罪了”,便用那布条将两人拦腰紧紧绑在了一起,然后手脚并用地朝那坡上爬去。

    他当真是功夫了得,孟小鱼在他背上仿佛没有重量一般,三两下就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孟小鱼有些畏高,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不敢睁眼。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铛!铛!铛!”响彻山坳。

    “翟二哥!!”

    “糟了,被发现了。”他嘴里说着糟了,实际上脸上毫无波澜,同时已经游刃有余地达到了坡顶。

    “你想下来吗?还是我直接背你出去?”

    孟小鱼简直哭笑不得,她就不信翟韦不知道以她现在这个小短腿怎么可能跟上他的脚步,该说他太君子呢还是太迂腐呢。身后的警钟还催命似的响着,孟小鱼忙不迭地催道:“背我背我,赶紧走吧!”

    翟韦这才又加紧步伐,飞奔而去。

    他背着孟小鱼在林子中左突右穿,一路疾驰,简直像回家一样熟悉。大约往西面的山岭里深入了五六里,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条清溪。翟韦一步跨上了溪边的大石,就这么跳跃着往溪水下游方向行进。很快,溪水变得湍急,翟韦带着孟小鱼连续跳下两处塘坡后,耳边的水声陡然大噪。

    孟小鱼扒着翟韦的肩膀往前一看,目瞪口呆地发现两人正身处一条瀑布的顶端,而翟韦贴着塞池的边缘,正探身往下看。

    孟小鱼一下就明白他的意图,结结巴巴地开口:“翟翟翟二哥……你、你确定吗?”

    “别怕。”他还是言简意赅,边说边蹲身从池边的草丛里摸出一圈绳子。这下孟小鱼惊讶得说不出话了,只见那绳子至少二指粗,上面生满了绿色的青苔,看着还是十分结实,一端已经绑在了池边一棵粗壮的树上,看样子绝不是刚刚放在这儿的。

    孟小鱼盯着翟韦的侧脸,很想问一句:阁下究竟何许人也?

    不过翟韦并没有给她多少时间疑虑,三下五除二已经将绳子系在了腰间,还往两只手上都绕了两圈。眼见他半只脚已经探出了瀑布边缘,孟小鱼再也无法胡思乱想,手脚并用,一股脑紧紧缠在了翟韦背上,死死地闭上了双眼。

    毫无预警地,那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伴随着轰隆的水声,两人从瀑布上一跃而下。

    与阖闾门相比,这小瀑布还是矮多了,顷刻坠落停滞,孟小鱼感觉冰冷的水珠溅到了脸上,睁眼一看,两人正荡在半空中。

    翟韦的绳子果然是专门为这个瀑布准备的,落到最底下时脚离水面还有两三尺远。他一边单手解着腰间的绳子,一边借力往溪边一荡,绳子脱手的同时,人也落到了浅滩里,全身只有膝盖以下沾了水,而绳子也完美隐身在了湍流里。实在太熟练了……

    孟小鱼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翟二哥,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下山的捷径?你以前来过吗?”

    翟韦没有停下脚步,一边淌水,一边答道:“小绮跟我说你不见了,我找你的时候刚好看到窦司空的人在往林场去,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

    话说到此戛然而止,对另外两个问题是置若罔闻,也不关心她是怎么跑进林场深处的,显然只把她当做一项任务。孟小鱼语塞,算是明白在他这里是套不出任何话的,看来还是等见了爹爹再问个究竟罢……

    两人沉默地继续沿着水边往下游前进。没多久,水流逐渐平缓,水面也变得开阔,看来已经走出了山岭的范围。随着溪水汇入河流,孟小鱼总算又看到了那条熟悉的官道。

    树荫退去,朝阳入眼。孟小鱼眯起眼睛,只觉如梦似幻。后来是怎么渡了河,又上了马,孟小鱼已然迷糊了,只记得她在前、翟韦在后,二人骑马飞驰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见路边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朝他们挥手,而驿站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姑娘!姑娘!姑娘啊!”孟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早已涕泪横飞。

    这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翟韦勒马收缰,率先翻身下马,然后将孟小鱼抱了下来。孟绮几乎是扑将上来,一把将孟小鱼搂入怀里,嗷呜大哭:“小祖宗啊!!你去哪里了啊!?吓死绮姐啦!你没事吗??”

    孟小鱼差点喘不上气,连忙道:“没、我没事,别哭了绮姐,娘亲呢?她还好吗?”

    孟绮松开她,心疼地理着她凌乱的头发,“夫人没事的。翟二哥教我们跟夫人说,是姑娘你想去采朝露,所以他陪你出来了,免得让她太担心了。姑娘,你究竟去哪儿了啊?”

    不得不说,翟韦做事当真周全又细致。孟小鱼看向他,只见他正从马背上取下斗笠,再次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姑娘?”

    “哦、我……”她挠挠头,“我、好像梦游……了吧?”

    “梦游?!”孟绮的脸皱成了一团,“姑娘以前从来没有梦游过啊。”连翟韦也忍不住垂眼盯着她。

    “不梦游、怎么能一个人跑这么远呢……是吧?”她仰起头,想打个哈哈,谁知、这个“哈哈”还没说出口,原本正常站立的孟小鱼突然两眼一翻,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孟绮惊叫一声,连忙弯腰去搀,可孟小鱼此时浑身发软,好似昏睡过去了一般毫无反应。翟韦即刻蹲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放平,他显然也一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只得先伸手掐住了孟小鱼的人中。

    孟绮早已吓傻,只能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喊着:“姑娘!姑娘啊!这可怎么办啊?!”

    忽然,他们看见孟小鱼皱起了眉头,连带着整个人都扭动起来,好像不耐烦似的推开了翟韦的手,嘴巴里嘟嘟囔囔地道:“哎呀、疼死啦……”

    翟韦和孟绮面面相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孟小鱼在他们面前伸了个拦腰,打着哈欠就坐了起来,然后睡眼朦胧地看了看他俩,又看了看自己,显然不理解自己怎么会坐在地上,呆呆地开口:“这是哪里啊?”

    孟绮一脸懵,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小脸,愣愣地自言自语:“还真是梦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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