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赌徒

    凌晨2点,狗突然狂叫起来。

    老黄翻身从行军床上爬起来,顺手操起门边的铁棍,猫着身放轻脚步往刚才堆放的工地走去。

    黄严中今年六十了,本来早就可以退休了,他不干。厂里能退的都提前退了,只有他留到最后还不愿意走。其他人看不懂,家里儿子在Y市早买了大房子,一直催着他退休了回去帮忙带孙子,这老头竟还死犟。

    不为别的,就为一口气!

    刚刚起得急,没来得及披外套。Y市的冬天本来就冷到骨子里,沐金山里寒气更重了,老黄这会儿提着根铁棍跟冰棍似的。他蹲在侧面塑料雨棚底下,发现堆料附近有两束电筒光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老黄眯起眼睛,哼,小兔崽子,蹲的就是你们!

    让他一直执意不退休的原因,是因为厂里一批钢筋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偷了。

    几年前,钢厂搬迁,山上剩下一些钢筋钢棍堆料暂时未处理。山里头人迹罕至,这些物件堆砌着一般没人在意,但其实这些不起眼的钢材如果转卖出去也是价值不菲……

    厂子搬迁,没人愿意留在山上值岗,厂里只好安排轮岗的方式看守山上的堆料。两年前,正好轮到老黄当值,可那天正好他孙子出生,他急匆匆跟人换了班下山跑去医院,谁知道那换班的人压根不当回事,连山都没上,当天晚上就有一批钢筋被盗,价值两万多!

    他这种老党员兢兢业业工作三四十年没出过茬子,快退休的节骨眼竟然犯了这样的错误!虽然厂里领导没有过多追究,他自己却始终放不下,于是他主动请命去山上值守,难保那些小偷不会再来偷盗剩下的钢材!

    谁知这帮小偷竟还挺谨慎,两年过去了也没点动静。可是今晚,黄鼠狼总算按耐不住提前来拜年了!

    老黄蹲在一旁先细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就两个小偷,两个男的,一个高个子、一个壮一点,见没人喝止以为无人看守,就开始大大方方地搬起钢筋来,俩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玩意儿可真重!真应该叫陈玉珍一起来的!”

    “她今天要考试。”

    “嘁,她那个成绩还考什么考,还不如你去考,兴许比她还高些。”

    老黄眉头一皱,难道还是学生?

    “上学总比我们现在这样强。”

    “江哲,你该不会真想娶那个娘们儿当媳妇儿吧?”

    老黄看到高个子似乎停顿了一下:“娶她有什么不可以?”

    “嘁,我看她不是个安分的,今天要星星,明天要月亮,你今天可以偷点钢给她买自行车,明天她要买轿车你再偷啥?”

    高个子又不说话了。

    老黄听明白了,这俩还是学生孩子,只是一时贪念走了歪路。他放下手里的铁棍,背着手走了过去……

    第二天,老黄失踪了,那天晚上沐金山下了一层薄雪,掩盖了地上的点点血迹,老黄没有等到退休带孙子的好时光。

    同一天,江哲和张云鹏在Y市工地偷钢筋被抓了,包工头发现他们俩已经不是第一次盗窃,将他俩扭送到了派出所,因为未成年且联系不到他们父母的关系,两人被送到了少管所。

    三年后,江哲和张云鹏从少管所出来,陈玉珍已经结婚,嫁给了当地有名的百万富翁任长生。

    自此,江哲改名为江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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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切、切,大哥您带我们开开眼!”

    “切咯,切咯,锯盘一响,黄金万两。”

    ……

    边境的小城一入夜就漆黑无比,路边密集的光点照出了街市的轮廓。细看,原来地上蹲了好些男人,他们人手一个电筒,手里着紧地拽着一块石头,普普通通的石头被他们用手电一寸一寸抵得通亮。

    越黑的夜越能看清石头的品质。

    任竞由迷迷糊糊地伏在父亲肩上,街市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鼻子充斥着锯盘的柴油味,小小年纪的任竞由揉揉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任长生看着近处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的摊位,安慰了声儿子:“看完这个摊就回,你先趴着睡吧。”

    听到爸爸的答复,任竞由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实在太晚了。

    感觉到肩头的孩子又睡了,任长生才往人堆里走去。

    “是块好料啊,这开窗的种看着老啊。”

    “上个礼拜就是这条街,跟这块差不多的料,切出来多妖的‘桃花春’!”

    “我也听说了,那块‘小明星’赚了有上百万吧!”

    ……

    任长生听着众人议论纷纷,不禁摇头。他是开矿出身的,自然看不上夜市上的货色,这些大多都是缅甸最底层的“也木西”手工挖出来的弃矿石,有价值的翡翠不到1%。

    但正所谓神仙难断寸玉,哪怕是业内最有名望的老神仙也不敢说自己百分百笃定。

    一刀穷、一刀富,在这市场上一夜暴富也不是不可能。

    任长生在人堆里扫了一圈,看到蹲在角落里的陈玉珍,电筒光照得她皮肤像玉一般净润,她神情认真,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石头。

    “玉珍”,他唤她,“玉珍?”她仿若未闻。

    他只好往里再挤挤,孩子的脑袋在他肩头晃来晃去,走到她跟前。

    “玉珍”,她这才听到丈夫的喊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研究石头去了。

    “玉珍,该回去了,阿由都睡着了。”

    任长生的声音有些无奈,自从陈玉珍切了一块小涨的原石,她就迷上了赌石,每晚待在市场上的时间越来越久。儿子的吃喝拉撒都是他一人的事,晚上想让她哄哄孩子,都嫌耽误了她的时间。

    陈玉珍有些不耐烦,甩甩手道:“他睡了就带他回去啊!把卡留下。”

    头顶的人没有声音了,陈玉珍一抬头对上任长生皱着的眉头,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娶她的时候多豪气,说什么都依她的,婚车都是刚买的崭新的。如今是他的人了,买块石头都要皱眉头。什么百万富翁不过都是噱头,这人小气的很!

    哼!今天这石头她买定了,她看准了,这块一定能大涨!

    摆摊的见他们夫妻俩不是一条心,故意道:“美女,这块石头你拿回去再研究研究,没事的。”

    瞧瞧别人多大气,陈玉珍横了任长生一眼,站起来问道:“这块怎么出价?”

    摊主嚼着槟榔,上下打量了陈玉珍一番,眼神在她脖颈上的金项链和手腕上的金镯子处停留片刻,说道:“二十万。”

    听言,任长生没好气地拽着陈玉珍就要走。

    “做什么”,她一把甩开任长生,跟摊主还价道:“十万”。

    “你疯了?”任长生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陈玉珍,十万?!她从哪儿来的钱?这都能再买一辆车了。

    陈玉珍只是瞪了他一眼。

    这摊主站起来,边从陈玉珍手里拿回石头边假意劝道:“算了嫂子,跟大哥回去,孩子都睡了。”

    仿佛刚才陈玉珍说的只是笑话。

    陈玉珍最恨人看不起她,抬脚就走了。任长生叹了口气,背着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旁人笑道,煮熟的鸭子飞咯~摊主眼里精光一闪,也笑着说,还要飞回来的。

    果不其然,下半夜陈玉珍带着一沓现金找到这个摊前,正好有人在看她之前看的那块石头。

    她一把抢过石头,将一摞现金压在摊主面前,一双浓眉大眼此时露出凶光:“十万,点完了就给我开!”

    这一晚,趁任长生睡着,她直接偷了他的银行卡,提了十万现金,天还没亮,这十万已经亏光。开出来的原石帝王裂!再回去找那摊主,早收了现金撤了摊,不知道跑哪里潇洒快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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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是那个赌徒!”

    任竞由的声讨让陈玉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你能记得什么”,她冷嘲一声,绝不承认。

    任竞由抬头认真看眼前的母亲,他很久没有细看过她的脸了,她四十八了,但因为保养得当长得又白,不太能瞧得出年龄。从小到大,他听过太多人称赞她的美貌,夸赞他继承了母亲的外表。

    他们真的像吗?

    他们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连挑眉的角度都像复制粘贴过来的。任竞由看着她的眼神却觉得十分陌生,他摸摸自己的眼睛,难道他的眼睛也是如此冷酷?所以才叫向兰总是有些怕他?

    陈玉珍抓住了任竞由这一刹那的软弱说道:“我跟你爸爸分开,那是我们自己的决定,为了这个你对我心怀不满我也没办法。为了你我付出了太多,我一个女人带着你一个孩子想在大城市立足有多难,你根本想象不来……让你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心怀愧疚,后来也一直想要弥补你,江喆待你不错,我尽力还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画面唯美。任竞由只觉得可笑,他沉声道:“你害死了爸,给自己重新找了个靠山就叫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陈玉珍突然发怒道:“他自己失踪了,你凭什么说是我害的!”

    她一反常态,目光凶狠。大概这模样才是她真实的模样吧,她终于脱下自己那副柔弱良母的面具。

    “爸的尸骨已经找到了,你确定你们没有落下任何证据?”

    听了任竞由这句话,陈玉珍的表情仿佛突然被打翻了,嘴唇不禁害怕得颤抖起来?

    果然,他只是轻轻一句试探,她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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