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

    “喂?!”

    是鬼在叫吗?向兰跑的更快了,她本来体力就不错,现在受到惊吓,简直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向小姐!别怕!”

    那人再次喊她,这次她听清了,是个有些陌生的男声。

    她刚停下脚步,却听见那人还在往前跑,她又慌张起来,边跑边说:“等等、等等,你先停下!”

    有时候人比鬼还吓人。

    那人停下脚步,继续跟她喊话:“你别怕,我是浪川地产沈自牧,我们见过的。”

    沈自牧?向兰回忆起那个穿一身运动装的地产商这下她觉得十分丢脸,自己怎么竟慌张失措成这个样子。

    她赶紧调整了一下状态,大声说道:“沈总也这么晚出来跑步?”

    沈自牧跑到她跟前,黑暗中他的运动腕表闪着荧光。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刚跟朋友吃完宵夜回来,正好看到你往湖边跑,不安全,这边太黑了。”

    向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仅让别人担心了,还差点把人当成了鬼。

    防备得跟什么似的,还好这里够黑,沈自牧看不见她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沈自牧没有多说,只让她一同往回跑,来到开阔的公园里他才拿出手机说道:“我把你加到这附近的跑圈群里吧,都是周围住的近的跑友,至少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也好也好,谢谢。”

    他一边操作手机,一边抬头觑了她一眼说:

    “你胆子真够大的,这么晚了一个人敢往那么黑的地方跑。”

    向兰怎么好说自己根本没注意到时间,只是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害你担心费功夫了,改天请你吃夜宵。”

    “改天?”他又看了她一眼,跑步让她脸上红扑扑的,“择日不如撞日。”

    “啊?你不是刚吃完宵夜?”向兰诧异道。

    他停顿了片刻说道:“刚刚是谈生意,没吃好,走吧,我知道有一家好吃。”

    哦,那好吧。

    这个人刚见面觉得他一副大大咧咧的打扮,一开口又十分谨慎,刚觉得他谨慎,结果他又大大咧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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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他找的夜宵店既不是烧烤也不是小火锅,而是一家24h粥铺。

    都吃宵夜了,还要这么养生嘛……向兰腹诽,她一向重口味。

    然而等一锅冒着热气还在咕嘟的海鲜粥端上桌时,这粥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向兰不禁添上一碗喝下去。

    粥的火候到位,米粒绵软粘稠,将虾蟹的鲜甜裹挟于一锅。

    在这样的冬夜来上这样热腾腾的一锅,真是熨帖!

    看到向兰眯起眼睛享受的表情,沈自牧不禁笑起来。

    不笑时候他嘴角朝下,模样有些严肃。但是一笑起来,眼角和嘴角皱起几道平易近人的褶子,倒是有些亲切。

    向兰见他笑了,端起碗跟他的碰了一下,笑道:“我干了,你随意!”

    前段时间向兰没有机会管项目的事,微信上给了他郝老师的联系方式,没想到这个事情竟这么轻易就成了。

    与他仅两面之缘,竟得这样的信任,向兰内心对他十分感谢。

    她知道浪川地产能成为赞助商,一定是他的态度在其中起了主要推动作用。

    更何况这次她的事在网上闹出这么大风波,见面他竟一句不提,也让向兰十分放松。

    沈自牧怎会不知,只是默默接下她的心意。

    又问道:“既然你回Y市了,甲基卡这个项目还是会由你来负责吧?”

    想必他还是很在意项目的进度,于是她解释道:“是的,预计3月底启动,现在甲基卡的天气情况不允许。”

    沈自牧理解得点点头道:“嗯,我明白,冬天上高原极寒的气候是不利勘探。”没想到,他对甲基卡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沈自牧又说:“其实我还想跟你讨论下企业作为赞助方参与科研的方式,到时候我们可以安排志愿者同行,对项目也算一种帮助。”

    企业安排志愿者同行,期间安排几次有益无害的公共宣传,吸引民众的科研好奇心,从而实现宣传自身正面形象的目的,这是典型的PRCS案例。

    但是甲基卡项目不是一般的项目,而是风险极高的地质勘探。

    向兰无法保证可以跟他许诺安排企业介入,但是一时又不好回绝他。于是她看看墙上的时钟说道:“已经快12点了,你还想吃第三顿夜宵吗?”

    她突然前言不搭后语,让沈自牧有些摸不着头脑。

    向兰抿嘴笑道:“刚刚你不是还说,谈生意没吃好?”

    愣了一会,沈自牧明白过来向兰的意思,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合聊工作了。

    两人吃完了一整锅粥,聊天的内容越来越随意。

    向兰了解到沈自牧并不是Y市人,长相较粗犷的他却是江南水乡人。在Y市念大学,交女友。

    “女朋友没能留下,却把我自个儿留下了。”他是笑着说起的,似乎这段恋情结束得非常轻松。

    他说他喜欢Y市粗粝的风格,这里的人天生豪气,热情奔放。他在自己出生的城市一直没有归属感,在这里却仿佛找到了第二个故乡。

    关于沈自牧说的归属感,向兰在Y市不曾感受到过,在其他地方也没有过,她一直没有找到过归属,或者说她似乎从不追求归属。

    在她的心里,每个地方没有好坏之分,只是各有特点,至于哪里算是家乡,她似乎没有概念。

    因为父母援疆的关系,她从小就被寄养在祖父那里,小城云和是她童年的记忆;

    长到十岁多,父母接她去新疆念书,父母想着她以后就留在新疆了,不曾想,高考却又考到了Y市;再后来,因为工作和情伤的关系她去了边境,一工作又是五年。

    兜兜转转这些年,不曾在一个地方停留,不曾在哪里有一个所谓的家。

    沈自牧讲话最是得体,称她这样可谓是四海为家了。

    听他这样说,向兰却不免苦笑。

    是这样,却又好像不止是这样,曾经她也有过奢望,有个抹茶绿的小屋曾经被她当成过家,只是太过短暂,哪怕现如今,自己也不愿承认。

    就着一锅粥,两人相谈甚欢,沈自牧个性开阔,是个很好的听众,向兰觉得自己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吃完宵夜,两人走在寂静的冬夜,冷风卷起落叶,更添萧条和冷清。

    还好沈自牧不怕麻烦送她一程,不然这黑灯瞎火,向兰多少还有点发怵。

    到了酒店楼下,沈自牧有些意外向兰生活条件的简陋。

    这份意外被向兰解读出来,她笑着说:“四海为家嘛!”

    沈自牧也笑了笑,与她道别。

    等她进了电梯,抬头看看酒店名,低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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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楼已经凌晨两点,向兰拿了衣服就去洗澡,洗完澡一出来,听到了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这么晚了!难道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再不然是故意敲门的醉汉?

    向兰警觉心起,一晚上到底要被吓几次?!

    “谁呀?”她隔着门问道。

    敲门声停下,一个冷冷的声音回道:“我。”

    向兰白眼飞上天,“我“?“我”是谁?

    “你是谁?”向兰继续问道。

    对方似乎顿了顿,才说道:“任竞由“,下一句又是命令的语气:“开门。”

    什么?他这个时间来找她干什么?更何况他怎么知道她住这里?

    不过……凭什么给他开门?!于是向兰一口回绝:“太晚了,任总请回!”

    门对面半晌没有声音,难道已经走了?向兰垫脚看了看猫眼,果然空无一人。

    向兰有些怀疑,刚刚的敲门声和对话难道是自己的幻觉,这人怎么如此没有下文。

    她犹疑地打开门,想要再次确认。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闪身进了房间。

    他竟然躲开猫眼,靠在门边,就等她开门的时机。

    任竞由一脸阴沉地站在她的房间里,地上行李箱还摊开着,刚刚拿换洗内衣的收纳袋敞着口袋,而她一身薄棉睡裙,头发用毛巾包起,露出光洁的脖颈。

    她一把扯下椅背后面的薄羽绒裹在身上,眉头紧锁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中无名之火腾腾燃起。

    他这是干嘛?大晚上跑来她的住所?重温旧梦?

    “你果然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他看着她被汽水蒸的红润的脸庞,冷冷说道。

    “你管我!”向兰冲口而出,到底凭什么来对她指手画脚?

    他的下颌骨明显一紧,盯着她的眼神仿佛盯着猎物,幽深不见一思光彩。

    他一身西装革领,纽扣扣到最后一颗,但露出的一节脖子却是红通通的。

    他喝酒了,喝的还不少,空气中却隐约漂浮着薄荷和兰花味,酒气被小心地掩藏起来。

    任竞由酒量大,一般小酌没有半点反应,只有喝多了脖子才有点儿红。

    看着向兰不服的表情,他讽刺笑道:“哼,你当然不想我管,不然哪有兴致逛到现在才回。“

    向兰眉头皱得更深,他喝多了酒不会耍酒疯,讲话却比平时更难听。

    “你就住在这里?”他环顾四周,问道。

    向兰不理,自顾自把头发放下来擦干,脚挪了挪,踩在地毯的烟头破洞上。

    “跟我去兰亭别院。”兰亭别院是他们之前的出租房,向兰知道他现在买下了那套房子。

    她干脆回绝:“不去。”

    住你的房,我又凭什么?向兰自然是这样想。

    “你一个人去住,我放心。”那套房子就在大学旁边,又是传统居民区,物业安保健全。

    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他是她的谁?

    向兰心里想道,去住你的房,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见她不答话,他走近一步,嘴里说着更过分的话:“你身边男人真的太多了,你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吗?”

    向兰冷笑道:“显然跟你不一样的东西。”

    呵呵,对他就是遇人不淑,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好人,防他跟防狼似的。

    他简直怀疑自己从前难道是用了什么非常的手段压迫她,才迫使她愿意同他在一起的。

    他有些悲戚,或许是喝了酒,但酒从不让他上头,那又是为什么今天竟会做出如此卑劣又猥琐的举动。

    可三更半夜,看到她与其他男人并肩同行,他简直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上前拆散他们。

    可他自问,他是她的谁,又能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其他男人的面前?

    想到这里,他只能卑微一笑,说道:“阿兰,我都改了。”

    他的眼神恳切又专注,眼底泄露出暗暗的渴望,任竞由愿意低头,这实在让她想不到。

    她的跋扈劲儿在消退,向兰原本就不是一个针锋相对的人,两人间的氛围不再剑拔弩张。

    他再走进一步,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一般,轻声问道:

    “我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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