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何干

    任竞由陈述完三点答复,直接带着两个懵逼娃走了出去。

    未婚妻?被他带出来的向兰依然一脸惊讶,那意思是:你喝多了?

    任竞由仿佛能翻译她的表情,说了四个字:“权宜之计。”

    向兰的表情还是有些不甘和不信,任竞由觑了她一眼,嘴角牵笑道:

    “怎么?真想当我未婚妻?”

    她的脸顿时红到耳根,“胡说八道!”

    阿季看腻歪了,打岔问大哥道:“大哥,怎么你一来我们就能全身而退了。”

    “哼,不然怎么让你叫大哥?”任竞由语气平淡而欠扁。

    阿季听了,白眼飞上天。

    向兰在一旁笑道:“我不信,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简单能了。”

    “那还要怎么样?”任竞由傲慢问道。

    具体会怎样,向兰也不清楚,但是今天这样不好看的场面,恐怕后面不会有好事。

    任竞由见她刚刚恢复的一点生气又降温了,淡淡说道:“放心,没事了。”

    向兰有些意外,他还会说这样安慰人的话,从前的任竞由最看不上她的懦弱。

    他一向弱肉强食,是达尔文主义追随者。

    “你不信我,还能不相信钱吗?“他又说道:“好歹我现在是你们项目的独家赞助商,资本碾压你懂不懂?”

    “任竞由,你不讲道理!”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讲道理?”他冷笑道。

    又是钱,任竞由在你的心里,钱能解决一切是吗?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她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叫嫌恶。

    任竞由太明白她的表情,从前她就常常浮现出这样的表情,当他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告诉她的时候,当他不顾一切决定复仇的时候。

    你是山巅高岭雪莲,我是谷底死水微澜。然而却奢望你能理解我的存在。

    任竞由缓缓开口道:“我爷爷从前是山里最普通的守林员,只是这些机关单位里最边缘最基层的一名员工。然而他要承担的责任却是最大的,清除杂草、捡拾烟头,遇到下雨天,经常一身泥泞。”

    向兰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些事,但是他说的事非常熟悉,守林员的工作的确是平凡而辛苦的,在山里,跌跟头或者滑一跤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自然灾害、森林大火或者强取豪夺的盗木者,遇上哪一个都会面临生命威胁。

    “他守着这片山守了一辈子,钱没挣到什么,最后给自己挣了个‘玩忽职守’的名分。”他似乎觉得好笑,又似乎十分讽刺,却让向兰觉得很难过。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爷爷住在一起,冬天最冷的时候,林场会进入长达半年的火警警戒期。小小的他跟在爷爷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林区最深处的村,挨家挨户查看用火情况,宣传防火知识。然而就是这样认真负责的爷爷,却因为森林大火被认定为失职。

    【调查评估并结合日常督查检查发现,部分护林员存在履职不到位的情况。】

    当时的调查书这样写,然而事实到底是什么,那时的他还太小,怎么能明白其中奥妙。

    很多年过去,他几番打探,终于明白,其中的“奥义”依然是资本和职权。

    有高官厚禄者不愿担责,让最基层的守林员,“一个平时就爱抽点旱烟”的守林员,承担森林大火的后果。

    呵,任竞由心想,他也想做个好人,只是好人难做。

    他总是活得如此挣扎,仿佛孤身一人凝望着罪恶与道德的边界。

    何必呢?于是她说:“任竞由,你大可不必厌恶自己。”

    是的,这世上总有太多选择,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既然做了选择,只要自己不后悔也就罢了。

    她的话令他有些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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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很多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失魂落魄未经允许就冲进他的办公室。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质问没有一点底气。

    而他,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看着云端的楼宇森林不动声色。

    “怕我坏你的事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依然背对着她,已到收网的紧要关头,他的确不能分心。

    “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争夺家产吗?”她继续追问。

    虽然心里已有答案,她却一定要他亲口承认。

    争夺家产?既是他的家,为何要争,又何必要夺。

    他只是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属于他父亲的东西罢了。

    “你先回去。”任竞由的声音冷得像冰,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任竞由,你知不知道死人了!”向兰声嘶力竭。

    他心里惊跳,转过身来,面上却无动无衷。

    她满身尘土,一定是从倒塌现场过来,那人的死不在他计划之内,但是……

    “与我何干?”他冷冷说道。

    她难以置信他此刻的无情,那双大眼睛仿佛重新认识了面前的男人。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竟还能一副无愧于心的样子。

    “你明知道那块地有问题,不能简单处理。”

    江氏地产拿到的那块地有沉积问题,不仅动工前需要妥善处理,项目也必须有一定限高。如果处理不善,沉降严重是会有倒塌风险的。更何况最后建成的是45层的超高楼栋,结果竟然还没交付就拔地倒塌!简直是房地产中闻所未闻的情况!

    向兰更加不敢想象,万一楼栋售出后才出事,那会生埋多少冤魂,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还好楼栋没有交付,但依然有一个工人被埋,永远失去了生命!

    然而他无畏无惧地说:“不,这不是我的项目,我不知道”,又认真而严厉地看着向兰的眼睛说:“你也不知道。”

    这一切,在他任竞由眼里竟都能无动于衷!

    他太过可怕,简直跟作恶的魔鬼没有两样!

    这晴朗的午后,只让她觉得如堕冰窖,她禁不住地打起寒颤,指着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还要睁眼说瞎话吗?如果不是你把我换掉,我不可能让这个项目动工!任竞由,为了钱做这样的事,你这辈子良心能安?”

    她从来不会对他这般疾言厉色,哪怕有时候她看到他的私心,看到他的不怀好意。

    任竞由缓缓走过来,双臂抱在胸前,冷冷的双眸里没有一丝光,他说:“良心是虔诚人的自我安慰,我佛渡人不渡魔”,他语气更加狠烈,“张云鹏不是人,我只是帮他下地狱!”

    “还有”,他又再次警告她:“我告诉你,这是他张云鹏的项目,跟你没关系,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他知道她会过不去自己那关,这是这件事中唯一令他不满的地方。

    向兰见他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不禁觉得可笑。

    “哪怕可以睁着眼睛逃脱法律的制裁,闭上眼睛却逃脱不了道德的审判。”她笑中带泪地说:

    “任竞由,你说这是他的地狱,难道不也是我和你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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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面对是非问题,她会与他撕破脸皮、据理力争,那是因为,那时她将他视为一体。

    而如今,她能做到不吵不闹、心软安慰,那也是因为,他不再是她的谁。

    与己无关的人,哪怕错的再离谱,哪怕道不同,又何干?

    “对,我可以不厌恶自己“,他浅笑,然而这笑容里却有破碎感,“可是改变不了你厌恶我。”

    有些事真的强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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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以后,终于不再见到任竞由,这应该是件好事。

    对于调查,她按部就班地提供资料,将这些年的工资条提交上去。

    当时她虽然是以未毕业学生的身份入职,但其实签的只是实习生的合同,拿着每个月800元的微薄薪资,直到前几年补考拿到地大毕业证才终于成了正式员工。

    令向兰有些意外的是,小丁在这段时间不仅很好地承担了队长的工作和职责,还为她的事情出了不少力,联合几位同事提交了相当正面的评价材料。

    她的这帮队友,真是人间值得。

    也不知道到底是他们的努力起了作用,还是任竞由所谓的资本力量起了作用,总之,她的问题总算妥善解决。

    她又可以继续参与甲基卡项目了,这样也就够了,至于外界名声如何看待,她不是很在乎。

    更何况,她这样昙花一现、沧海一粟的类型,恐怕健忘的人们早抛诸脑后,追逐下一个爆点了。

    曾经任竞由告诉她,工作上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大过天。她当时涉世未深,坐在他给她安排的井底观天,那时天空的颜色确是暗淡无光的。

    如今跳出井底,才明白,人是可以选择你想要的世界的。

    她回到Y市,这次不再忐忑,有些事情或许已经得到一个结果。

    甲基卡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已完成得差不多了,投资方面郝民哲不仅拿到了任竞由的50万,同时还接到了浪川地产的30万。

    任竞由对于自己没有成为独家赞助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派阿季过来把资金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郝民哲这老狐狸十分高兴,80万对项目来说简直如虎添翼,他喜不自胜,心想着终于能成一桩大事了。

    然而甲基卡的冬天,自然环境过于恶劣,等春天天气情况好转,他们将即时启程。

    这次回Y市,她总算也带了一些行李过来,依然住在上次的酒店,位置虽然方便,价格却不便宜,现在可能需要过渡两个月才能出发去甲基卡,她急于找个短租房,却没那么容易。

    于是,这段等待期,向兰为了强化自己的体能,应对届时无比残酷的自然环境,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围着学校附近的湖畔跑步锻炼。

    这天晚上,她刚把手头的几篇论文整理清楚,坐了太久,起来穿起运动鞋,没看时间就出门跑步了。

    边跑还边在思考刚刚看的立论,不知不觉从开阔的小公园往湖畔小径跑去。

    等跑了好一会,凉风一吹她才有些清醒。

    抬手一看时间,竟然都夜里11点多了,小径上前后无人,只有野鸭突然叫唤两声。水岸边是深深密密的草丛,似乎有什么在窥探着她。

    她停下脚步,风似乎也跟着停了,周围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了,静得有些可怕。

    然而这寂静中,似乎还有另一个……呼吸声……

    突然,“咔嚓”一声,不远处有什么被踩断的声响。

    她吓了一跳,啊呀一声,头都不敢回,跳起腿来就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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