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走到窗边，看向校门的方向，摒住呼吸，客人到访的时候，主人应该做好准备。”电话里是个经过变声的低沉声音。

    姜望慢慢走进图书馆一楼，反身带上了门，她双手一撑坐在第一排樱桃木长桌上，裙摆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扫过长桌上清一色的绿罩台灯，此刻这些灯纷纷熄灭，大厅中阴影一片，空无一人。

    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是一栋典雅的仿古建筑，一层有着挑高近十米的大堂，仿佛西斯廷教堂般宏伟，精美的大理石立柱支撑着优雅的劵拱，顶部是可以看见星空的拼花玻璃窗。

    但是今天晚上刚刚下过雨，根本看不见星星。

    她打了个哈欠，目光从头顶移到了图书馆一楼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也是拼花的，但并不妨碍姜望看到生铁雕花的校门被一盏冷光灯照亮。

    轰然一声巨响，从姜望琉璃一样的眼睛中映出了刺眼的火光，铁门扭曲，被爆炸的冲击波抛向空中，一直升到二十米的高空才重新坠落。

    警报声响彻校园，所有建筑忽然亮了，静谧的黑暗涌入亮光。

    姜望不喜欢灯光，随手打了个响指，亮起一瞬的灯光又暗了下去。

    外面，明亮的光柱和摩托车的轰鸣声一起涌入校园，穿着黑色作战服，闯入者骑着暴躁的黑寡妇摩托，疾驰而来。

    他们的手中，枪支闪着狞厉的光。进入校园，他们立刻分散，同时精确地开枪，把经过的监视器都击碎。

    “太暴力了......”姜望摇头，把翻过去的手机切换到音乐播放界面。

    《一步之遥》，刚才在安铂馆演奏的舞曲。

    *

    “喂喂喂，有人护送我回宿舍么？”路明非左左右右地看，“哪位拿枪的大哥护送我回一下宿舍？路很长那些人有枪啊！”

    没有人理睬他，学生们匆匆地在安铂馆前经过，每一队都有负责人，安排自己区域内的防御，狙击枪在高处架起，几人一小组迅速占领了优势位置，呈小队散开，手电筒交织的光束四下闪动。

    他有点沮丧，姜望就像是灰姑娘故事里的仙女教母，午夜会送上漂亮压倒一切的华丽裙子和水晶鞋，然后十二点刚过，她就消失不见了。

    啊呸！不对，他才不是灰姑娘嘞！

    “自己走回去咯。”有人在他背后说，“你知道你现在就像是还没断奶的娃娃找妈妈么？没人吃了你，这样当‘S’级要被大家看不起的哦。”

    他回头，诺诺站在他背后的灯光里，双手抄在怀里，靠在一根立柱上。

    “这是生死问题好么？龙族入侵！这时候谁还要脸？”路明非说，“难道是军训半夜拉练啊？”

    ...............................

    路明非有点后悔，他怎么被诺诺一激就把钥匙插在那辆恺撒输给他的布加迪威龙上了呢？

    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路明非按照直觉踩下了油门，惨叫声中，轮胎和地面摩擦带起一溜青烟，布加迪仿佛脱缰的野马那样蹿了出去，副驾驶座上传来诺诺咯咯咯咯的笑声。

    *

    一步之遥第一次进入副歌部分，前期很长的铺垫衬托着这时的高潮，随后又缓缓落下。

    姜望看着那辆跑车冲出被炸毁的校门，她对着空气说道，“很多事情总会走向它特定的结局，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缘分其实都只不过是遥遥相望而已。”

    “命运之所以是命运，就是因为它不可触碰，无法改变。”

    小十扑棱着飞旋在大厅里，越飞越高，几乎要触碰到天花顶上的玻璃，“可你还是来了啊。”

    “不是你让我来的么？你不是说龙王会在这里出现？”姜望扶额，“呐呐呐，拉风的台词也说完了，该干活了！”

    嘿，提前把路明非要干的活干完，这不就没东西可交换了么？

    *

    13号钻出壁炉，厚厚的炭灰把他弄得好似从非洲来的。

    他在屋顶上研究地形，几乎所有建筑物都被严密地监控出来，除了他所在的那栋，这栋建筑还相当地有地标特色，不知道为什么成为防御网中的盲区了。

    所以他决定进入建筑内部，也许从那里他可以找到通往地下车库的路。

    “图书馆？”13号嘀咕。

    整整齐齐的樱桃木书架上码满了书名烫金的专著，那些专著的名字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看上去令人惊悚，《龙类基因学研究》、《龙的骨骼：爬行类的超进化》、《龙族祭祀仪轨》......

    “啊，我还想借那本《龙族祭祀仪轨》看看呢，”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13号吓了一跳，他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拔枪回身。

    刚才漆黑一片的地方亮起了一盏绿色的台灯，桌子上坐着一个女孩，穿着一身礼服裙，好像从宴会上偷溜出来的富家大小姐。

    这时候13号才恍然惊觉，空旷的图书馆中回荡着一首乐曲，可是很奇怪，他刚才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就像是突然闯入了这个女孩的私人空间。

    手机震动起来，13号在女孩专注的目光中打开电话，他的另一只手还端着枪。

    “喂？”

    “这是你的第二条指示，到达图书馆之后......”

    录音结束了，13号握着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是大喊一声挟持住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孩，还是直接按照指示走？

    “你要进去么？”姜望问了一句。

    眼前的人带着黑色的头罩面罩，但姜望知道被包裹起来的脸耷拉着眉毛，长得很喜相。

    13号把手机揣在兜里，一把抓住摆在书架旁的校园地图，他抓了抓脑袋，这个疑似学生的女孩似乎并不准备阻止或者举报他，她看起来很镇定，镇定地有些过头了。

    “我，我肯定要进去，一路骑摩托车过来累的够呛......”

    “那好吧，”姜望点点头，她摆了摆手和他作别，“不要回头啊。”

    *

    一步之遥已经进入尾声，姜望把手机关机，抬眼看向窗外，又看向头顶。

    头顶的玻璃上有烟花射上天空，紫色的太阳般的蒲公英，下坠的青色吊兰，红色和金色交织成的玫瑰花，白色的大丽菊......

    整个夜空好像被点缀成了大花篮。

    姜望从来没看过那么多漂亮的烟花，她呆呆地仰着头似乎怔住了，片刻之后，最后一枚巨大的烟花弹升上天空，各种颜色的光在巨大的金色背景上拼出了文字：

    “NoNo，Happy Birthday！”

    “真美啊......”

    姜望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姜望拔下头上的簪子随手放在桌上，头发倾泻而下，她拉开裙子背后的拉链露出黑色的作战背心，银色长裙被扔在桌下，露出掩盖在底下的黑色作战裤和长靴。

    她又随手拢了拢飘逸的长发，用一根黑色皮筋扎了一个高马尾，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缠绕着藤蔓蛇纹的银白色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蹬蹬蹬——

    靴底接触地面发出响声，她沿着刚才13号的路线进入地下，阴暗的空间里黄金瞳亮了起来，银白色发丝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