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顶着一头被诺诺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撒腿追了上去，她的步伐忽然像一只轻盈的小鹿。

    之前开车在盘山公路上，路鸣泽那个小鬼出现，还强买强卖的送了一个秘籍——‘show me the fiowers’，就像是魔法咒语那样。

    他真的很无奈，不明白为什么路鸣泽非得认定他对诺诺有什么想法，所以没打算用的。

    可是当诺诺很平静的说她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的时候，这个叫陈墨瞳的威风凛凛的女孩，忽然非常非常地孤独，又孤独又纤瘦的一个女孩。

    他看了一眼表，刚好九点十五分，于是他在心里叹叹气念出了那个魔法咒语。

    Show me the fiowers，真的很美，如果这个咒语不是一次性的就好了。

    *

    “中央主机控制室”，这是地下层入口处的标牌，周围的摄像头电源线已经被先进去的13号切断，所以姜望没有什么动作，小十默契地把它的眼睛对准门禁卡槽扫描。

    “滴”的一声过后，金属门里传来缓慢的、机械运动的声音，十二枚手腕粗的锁舌缓缓地收回，厚达二十厘米的门轰然洞开。

    这是一条黑色的甬道，甬道四面八方都覆盖着金属板，一路红灯到头，密如荆棘丛的红灯线，两束的间隔不过两指宽，就算是耗子也钻不过去，两侧每隔几米就有摄像头俯视着。

    但是姜望脚步不停，直接走了进去，就在她的身体即将触碰到红线，警报声已经在酝酿时，红线熄灭，她走到哪里，哪里的摄像头进入关机状态。

    就好像是她赶着这些红灯一样，几秒钟过后，在她进入一个巨大空间的同时，甬道立刻恢复严密的监控状态。

    短短几分钟之内，施耐德教授有着强大自信不会被侵入的中央主机控制室已经迎接了两位客人。

    一个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从地面一直垒到屋顶，无数刀锋处理器被拼在一起。指示灯高速闪烁，这台庞大的几层楼高的系统正在运算海量的数据。

    小十挺了挺胸脯，咳嗽了一声，“小十比它厉害多啦！”

    “那当然，”姜望帮它顺了顺羽毛，实际上她不好意思说小十实在是胜之不武。

    “嘻哈嘻哈嘻哈！”一个半人高的金属傀儡弯腰行礼，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晚上好，女士要来杯喝的么？”

    姜望半蹲下来，视线和金属傀儡持平，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实际上只是一堆闪闪发亮的金属短棍，短棍上刻着几个字母，“谢谢，但是我赶时间，Adams，这是你的小费。”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放进了它举着的托盘里。

    Adams的表情变了，很惊讶的样子，两颗充作眼球的金属珠子滚来滚去，“EVA，Adams很有名！EVA，Adams很有名！”

    小东西的声音从周围的扩音设备中传来，大声嚷嚷着。

    “你没有使用特权卡却违规进入中央主机控制室，通道里金属板之间的高压静电本应该起作用的，但你却压制住了我的行动，我无法报警，”面前一束淡淡的光由上而下，一个近乎透明的影子站在光里。

    那是个长发女孩，一直垂到脚下，穿着一身丝绸睡裙，尽管栩栩如生，但确实只是个投影。

    “为什么？”

    姜望的声音从半面藤蔓蛇纹面具后传来，她笑了一下，“因为我有钥匙。”

    *

    13号猫着腰，走在一条漆黑的甬道里，高举打亮的手机，靠着屏幕的光照亮。

    这个庞大的甬道系统仿佛一座迷宫，里面只有抽气风扇的嗡嗡声，以稳定的频率重复着。

    13号开始有点后悔接了这个差事。

    他想起图书馆大厅女孩在听的那首曲子，又想起那个透明如水晶的影子少女，她们最后一刻看他的眼神，让他感到不安，像是送别一个死人。

    多少灵异的地方他都去过，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带给他这么浓重的阴影。

    “ira。”

    有声音响起在甬道里，很轻，轻的像是絮语，但13号还是捕捉到了，他猛地扭头往后面看去，手机屏幕的光也紧跟着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什么都没有。

    像这种封闭式的甬道除了往前就是后退，如果有人的话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等了一分钟，什么都没有发生，13号松了口气，疑心自己神经过度，这真是个疯子的学院，13号在心里骂了一句。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

    手机在这种漆黑封闭的空间里响起，还带振动，差点把他心脏给吓得停跳了，不对，13号一愣，手里的手机缓缓滑出，他低头往下看。

    胸口被一截刀尖贯穿，它震颤着发出沉雄的吼叫，不，不是贯穿，简直是把他劈成了两半，这柄巨型武器匪夷所思地忽然跑到他身上，就像是神的刀刃。

    全身的血应该从背后喷射下去了吧？在地面上喷出一道淋漓的血色，13号在倒下去之前还有心情思考这个。

    “抱歉，我说过，不要回头。”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13号诧异于自己的生命力居然如此顽强，都到这份上了还没死透，他努力睁开蒙上一层血雾的双眼，对上了一双浅金色的瞳孔，还有——对准他头顶的枪口。

    真奇怪呀，生死之际，13号突然想起来一个梦。

    “哥哥......”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喊。

    “哥哥。”孩子又喊。

    13号觉得声音就在不远处，近得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孩子的名字，“康斯......坦丁。”

    *

    “这是一段录音，不是电话，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当然，如果你不幸已经死了，请按下关机键，下面的内容对你没有意义了。”

    躺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一片淡蓝色，电话里传来没有起伏的声音。

    一只手捡起了它，随后按下关机键，屏幕被她染血的手□□得通红。

    姜望舒了口气，静静凝视着地上的尸体，尸体胸口处有一个血洞，额头则嵌着一粒修长的子弹，弹头是暗红色的，仿佛一块简单打磨过的红水晶，里面有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

    她轻轻阖上他的眼睛，“睡一觉就好了。”

    *

    通道开始倾斜着往下走，上方凝结的水滴劈里啪啦往下滴落，姜望有些厌恶地皱紧眉毛，她讨厌下雨。

    不过越往下水越深，几乎不能直立行走，她只能滑进水底，通道尽头有一台闸门，锈蚀得很厉害，红灯在旁边闪烁。

    她毫不犹豫地压下闸门，瞬间开始下坠，通道里几十几百吨水跟着下坠，直到落进水中。

    这是一块高耸的玻璃墙壁，墙壁中嵌着冰蓝色的灯，它们把水包围在里面，灯光照射把她的银白色头发染成了蓝色，姜望转身，从玻璃墙边转身跃了出去。

    作战裤的口袋里，一只灰锡瓶子发出晃荡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