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好像是选妃会诶，奥匈帝国皇帝的选妃会，和《茜茜公主》一模一样。”路明非的视线左摇右晃，就是没怎么放在姜望脸上。

    大厅里的客人们显然都上过同一门舞蹈课，舞姿出自同一个老师的授业，舞姿优雅，走位精准，一时摆出矩形阵列，一时散开为圆形，黑色的男生在外圈，里圈是白裙的女生们。

    “芬格尔师兄不是说过么，卡塞尔学院是德式学院，我们的选修课表上有宫廷舞这门课。”姜望噙着笑，揽着路明非的腰做了一个华丽的高劈腿动作。

    裙裾纷纷散开又合拢，像是薄如蝉翼的蝴蝶振翅欲飞，洒下一圈金粉。

    “哇，酷毙了！”

    路明非张大嘴，不由自主吐出一声赞美。

    路明非觉得自己从没跳过如此和谐、优雅的舞蹈，姜望就像是水，裹挟着他自然地旋转、迈步，恍惚间他俩真在奥匈帝国的舞会上翩翩起舞了。

    姜望笑出声，很清脆的声音，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周围投来的目光，“这是欧洲古典式的社交舞会，”姜望示意路明非注意距离他们约十米的一对舞伴。

    诺诺把手交在一个日本男生戴白手套的手中，深紫色的套裙，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紫色的丝袜，全套黄金嵌紫晶的定制首饰，暗红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她旋转起来，轻盈得如同一只紫色的凤尾蝶。

    “社交舞会一般都是要交换舞伴的，想和师姐跳舞么？”

    宫廷舞整齐划一的舞步让他们距离越来越近，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姜望踩出一个漂亮的旋转，她和路明非的手脱开，就在那一瞬间，路明非猛地往前一把抓住姜望的手，即使舞步在整齐的人群里面乱了一瞬间，“我，我觉得我们配合的挺好的。”

    路明非结结巴巴说。

    他看见姜望好像惊讶了一秒，接着点点头，飞旋的舞裙从诺诺和那个日本男生之间闪过，两个人的手重新叠在一处。

    不远处诺诺吹了一个口哨，露出那种小巫女似的笑容，说不上是可爱还是讨厌的笑，总之是看热闹的意思。

    音乐声渐渐低落，男女舞伴相对弯腰，行典雅的宫廷礼。

    姜望维持着屈膝的动作，路明非却突然傻傻地站在原地，他根本没有学过宫廷舞，当然也不会行礼。

    他急中生智，模仿着周围男生的动作，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

    “跳得很棒。”姜望总是不吝啬她的赞美，但以路明非看来他顶多算是没有给她添乱罢了。

    乐队在这个时候忽然精神振作，没有中断，而是重开了新的序曲，音乐显得斗志昂扬。舞伴们诧异地看了一眼彼此，音乐没停，舞蹈就没有结束，他们配合默契，重新拉起了手。

    新一曲探戈。

    路明非试探着再伸出手的时候，姜望没有任何动作，她的视线在二楼。

    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厅里的人都皱眉往二楼看去。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质的卡塞尔学院，即使厨子指挥的乐队也是一流的，这样的错误不该出现。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那是个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同样是银色，但她和姜望的风格不同，她的皮肤白的透明，裙子的长度刚好露出那双银色的高跟鞋。

    她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天鹅的死去。女孩像一道银色刀光切了进来，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为她闪开一条路。

    直指姜望和路明非所在的圆心。

    “她的探戈跳得比我好，”姜望鼓励似的在路明非身后推了一把，而她自己却以一种轻柔缥缈的舞步离开人群。

    *

    “Por Una Cabeza，这是首高贵的曲子，”恺撒一身白色正装，越发显得他的头发金子般闪耀，领口里的蕾丝巾上镶嵌着的水钻无比闪耀。

    他的手正搭在姜望银色长裙的腰侧，很绅士地微微低下头看着她说话，眼睛是罕见的冰蓝色，这么一张希腊雕塑般的脸在眼前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刚才本打算提前离场的姜望在半路上却被他叫住，对方礼貌地邀请，她也不好拒绝，委婉问起诺诺，他看起来很无奈，“她不喜欢把时间都花在跳舞上。”

    其实我也不喜欢把时间都花在跳舞上，姜望默默吐槽。

    “只差一步，有的地方把它翻译成一步之遥，我更喜欢这个名字。”姜望接了一句。

    恺撒的舞步和他的人一样，骄傲、自信，仿佛整个舞厅都是他的主场，但此刻他们的视线都放在奔放自如的路明非和零身上。

    两个人像是配合演练了多年，默契十足。

    姜望觉得恺撒找她估计也是邀请加入学生会的事，果然，稍微评价了一下曲子，恺撒就单刀直入，“听说楚子航邀请了你，加入学生会，你可以直接成为核心成员。”

    “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姜望对上冰蓝色，平静答道。

    恺撒不置可否，仿佛对答案早有预料，就在姜望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冷笑着说‘这是你的损失’的时候，他忽然提起一个人，“诺诺说，如果你不答应，可以采取一些措施。”

    姜望愣了一下，迟疑道，“具体是指？”

    “绑架路明非。”

    *

    路明非四下张望，其他人都在用力鼓掌，为了零3600度的旋转，那支女王般压倒一切的舞蹈。

    但是零看也不看路明非，转身走到舞池边，仍旧换回那双黑色的皮鞋，把银色的高跟鞋放回鞋套里，再放回黑色的提箱中，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件深红色的长风衣披上。

    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从前门出去了。

    她来的时候刀锋般锐利，离开的时候平淡至极。

    “这一届的新生真有意思。”路明非听见恺撒低声说，他刚才看到恺撒正和姜望跳舞，但等他结束之后姜望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恺撒端着一杯加冰的白兰地，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姜望听见他的话后表情都没有什么波动，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远比她对着路明非的时候要疏离得多。

    这样一个敢在自由一日一枪干掉楚子航的女生，看起来确实与众不同，冷静，专注，他确实很想把她吸纳进学生会，作为精英中的精英。

    可惜，他的邀请从来不会说第二遍，这是独属于恺撒个人的骄傲。

    只是，他想，如果她进入楚子航的阵营，恐怕明年的自由一日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不过谁知道呢，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