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住在这里?”

    络石转头看着她,侧着面也难以掩饰眼中的不可置信。

    搞得海桐都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唐突的话,小心翼翼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住你家要好一点。还是你要回城里啊?你回的话我跟你。”

    “……我暂时不回。”络石犹豫了一下,好像话还没说完。

    海桐眉头一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忸怩了?有话直说!”

    络石仰头看着他家那灰溜溜的墙皮上挂着的蛛网:“你不觉得,这里环境太差了吗?”

    海桐往身边扫了一圈。整个养殖场破破烂烂,道路都是土路,风一吹黄沙漫天,唯二两条水泥道在人的住处门口,但因家禽遍地,路面上时不时就有粪便。为了排水方便,门外还有条臭水沟。天热的时候要是再死几只鸡鸭……那光景会有多恶心不难想象。

    她皱起眉说:“是挺差。但我觉得再怎么差也肯定比我家好。再说了,你都受得了,我觉得我也行。”

    听她说完,络石面色缓和不少,问她:“你家里怎么了?”

    海桐:“没怎么,跟我爸妈关系不太好,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一嘴嘛。”

    见她不太想提起,络石也没追问,去洗水果。

    海桐乐呵呵地跟在他身后:“合着你是怕我嫌弃才一直摆着个臭脸的。哎呀呀,想不到你这么脸皮厚的人也怕被人嫌弃啊?真是刷新了我对你的认识。”

    络石正想递给她一串葡萄,手在半道上又缩了回去,反把葡萄送回自己嘴边咬了一大口。海桐伸出去的手接了个空,赶紧从他的碗里抢了一串来。

    “我家里不养闲人。”海桐刚坐下没两秒旁边就飘来这么一句。络石往沙发上一仰,已然恢复到往常那副欠揍的嘴脸。

    “你想怎样吧?”海桐狠狠地咬下一颗葡萄。

    络石瞥了她一眼,神情很是瞧不起她的样子:“你能做什么?”

    海桐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说:“我能做的事多了去了!洗衣做饭扫地刷碗,我现在能控制自身周围小范围内的重力,甚至还可以帮你分担点体力活。”

    “很好。那以后这些事就全交给你了,我去睡觉。”络石抻抻手臂准备回房间。

    海桐一翻白眼,叫住他:“做饭你也得告诉我你家几口人啊?”

    “加上你有五个。”

    海桐:“你爸、你妈、你、我,还有谁?”

    “有个弟弟在城里上学,放假才回来。”

    海桐:“噢,那就是四个人。你爸妈呢?”

    “他们在城里租了个门面,点杀家禽。天黑才回来。”

    海桐:“噢,那中午就咱俩,我随便弄点吧。”

    到十一点,络石还没出房门,想来还在睡。海桐还没饿,却提前开始准备饭菜。因着她妈多年的嫌弃,她在家很少做饭,虽然做出的东西能吃,但不保证味道。

    为防止被络石怼,她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前期的择菜洗菜切菜都没问题,到锅里的油热了,扑腾扑腾往外溅,海桐捋下袖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菜一下锅,她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远离。

    “要不你直接飞外面去吧。”络石倚着墙,看戏似的围观。这人走路没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海桐自然不能在他面前丢了面子,迅速抓起锅盖挡在身前,忍着油烫,没让炒菜的手往回缩。

    络石低头用手遮了遮嘴,憋着没笑出声。

    菜上桌,夹了几块,络石点头:“还行,能吃。”除了咸淡不太合适,其他都还好。

    海桐很满意。她对自己向来要求不高,“能吃”就是最好的夸奖。

    到下午,要挑扁担喂牲口的时候络石却拒绝了她的帮助。

    “你不要对自己的技能产生依赖,灵力早晚要收回去的。”他说。

    “知道了,我回来就没用过。”

    海桐提着桶,踩着雨鞋去捡蛋,捡完去收拾房间。晃晃悠悠、磨磨蹭蹭,一下天就黑了。

    两口子踏着暮色回来了。两人长得都很质朴和善,只是衣着打扮较一般农民要时髦一些。海桐觉得这是因为络石有个有品位的妈妈。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做饭不合胃口,晚饭是络石自己做的。简单的和他的家人打过照面,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因为语言不通的原因,络石跟他们介绍自己的时候海桐没听懂,但见俩人都忍俊不禁,估计是没说什么好话。

    桌上,三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海桐默默坐着,从头到尾只听懂俩字。叔叔。

    络石管那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叫叔叔。他叫了好几次,海桐觉得她应该没听错。

    记得第一次到程家的时候,她捧着络石那个装铁观音的玻璃杯在冷风里坐。那时络石偶然提起他爸爸,海桐就觉出他跟他爸爸关系不太好的样子。揣着疑问,等到两位长辈睡下了,海桐进了络石的屋。

    络石仰躺在床上玩手机,看海桐进来他摘了一只耳机,视线不离屏幕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奔放的,大晚上不睡觉跑单身汉的屋里来。”

    海桐盯着他那双长腿看了三秒钟,然后把门关上,缓缓朝络石走去。

    听见关门声,络石放下手机,对站在床边的海桐咧嘴一笑道:“怎么,对我有兴趣?”

    海桐刚说出一个“我”字,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一则是络石的笑容过于自恋让她无法开口。二则,她不知道过问别人的家事合不合适,万一戳了别人的痛处……她不想络石难过。

    她用一指挑了络石的下巴,好像确是对他有兴趣的样子,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

    “没兴趣。”海桐垮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留下这句像是对他长相的评价,转身就走。

    身后那人一把攥住她手腕,哼了一声说:“没兴趣你千里迢迢来找我?”

    海桐挣扎几下,反被络石往他身前拽了几步。挣不开就随口辩道:“不来找你我怎么能蹭吃蹭喝呢?”

    “你可以去程家,也可以住酒店,你现在可不差那点钱。”

    络石手上用力,逼着海桐弯下腰,他是很高的,海桐稍微弯下一点就跟坐着的他齐平。也不笑,也不说话,他就这么注视着海桐,神情专注,等着她的回答。

    海桐跟他对视了几秒便受不了那种压迫感,眼睛看向别处。络石没有继续问,给她一点考虑的时间。

    “络石,”

    倒是好久没听她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了。

    “我们就保持现在的关系吧。”

    络石愣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松开握住她的手。

    看他满眼失落,海桐顿时喜笑颜开,补了句:“暂时。我是说暂时。”

    她话讲一半,络石听出她是在故意试探自己的态度,一瞪眼,扬起手臂。海桐以为要挨揍后退几步,他却牵了她的手一拽,海桐踉跄一下坐到他身边。

    坐在床边晃着腿,海桐叹口气说:“谁知道之后会怎样呢?还是等程家的事办完了,我们活着回来再说吧。”

    “嗯。”络石低头细细摩挲着海桐被自己握住的手。

    海桐一笑,像小孩子藏宝贝似的把手背到身后,跳到地上说:“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她关门的时候,络石轻声说。

    海桐担心的不只是他们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还有关于两人的未来。程家给的钱确实不少,但也不够吃一辈子。而且络石在学校当老师,有编制。她,闲人一个。

    以她目前的条件,就是络石的家人不介意,她也不能不多想。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人,谈什么幸福生活?所以在她的正式工作确定下来之前,她不想考虑其他。

    每天做饭扫地做些零碎活,时不时跟络石拌两句嘴,日子过得挺快。看着不知道哪里漏捡的鸡蛋已经孵出小鸡,跟在母鸡身后,叽叽喳喳像鸟叫。值得欣慰的是海桐厨艺见长,络石对她的评价已经从“能吃”到“还行”。

    日落后,暑热退去,络石常带她出去逛逛。山间的景好,青黛罩薄纱,牛羊林间过。山脚下的河边凉爽,海桐脱了鞋走在河边暖灰色的细沙上。被水浸湿的河沙绵软却不粘脚,海桐一步一蹦地往前走,很是悠闲。

    络石双手插兜,倚着一块石头,看着海桐身后留下的一串脚印,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头,海桐已经洗净脚穿上鞋站在眼前。

    “走了?”络石回过神,朝她一笑。

    海桐怔了一下,一瞬间幸福和满足填满了整颗心。

    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该多好。两个忙碌的人住在一起,为了生活而奔波,累了就相伴着散散心,彼此依靠。她突然不想干程家给的差事了。

    “黑头,要是我死路上了,你一定要记得我。”海桐跟在他身后,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络石站住脚,海桐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他背上。

    “你干嘛!”海桐揉着额头嚷道。

    “你不会有事的,我在。”

    他声音很轻,很低,像不是说给她听的安慰,而是给自己定的目标。

    “嗯!”

    海桐面上高兴地应下,心里却想下次遇到危险一定不能拖累他。

    转眼到了离开的时候。坐在去程家的高铁上,在海桐第三次快要睡着的时候,络石又把她弄醒了。第一次薅她眉毛,第二次捏她鼻子,第三次掐她脸。

    络石:“天都黑了,你这时候睡晚上不用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海桐醒了。一想过了今天又要开始干玩命的勾当了,有些话要是现在不问,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黑头。你爸妈离婚嘛?”她故意把声音压低一点,咬字软一点,好像这样他回忆起伤心事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离了啊,你今天才看出来?”络石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张口就来,还顺带贬低了海桐一道。

    海桐眼睛一翻:“早看出来了,我只是忍着没问。”

    络石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离了好多年了,我跟的我爸,我弟跟我妈。我爸脾气差,经常骂人,话还难听,又酗酒,我烦他,就没怎么提过。”

    言简意赅,轻描淡写。却还是让海桐觉得心酸。难怪他擅长家务,还爱干净。在他们国家,一般家务是交给女性做的,他跟着爸爸,要是自己还不勤快点,一个家里估计就不成样子了。

    海桐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又不想重提旧事,犹豫着又想换句打趣的话。思来想去拍着络石的肩膀蹦出一句:“你能活到今天挺不容易的。”

    络石:“噗。你也是。”

    两人目光交汇,跟两个历经风雨的老战友似的双手紧握同时慨叹一句:“与君共勉。”

    然后绷不住了,笑成一团。

    这大半个月的相处别的不说,他俩默契提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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