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谁种(6)

    闻言,陆栖迟睁着一双大眼朝身后的他看了看,这才停止了挣扎。江豫迅速的将她拉近了男生宿舍后面的一堵窄墙里,两个人挤在一起蹲在角落里。竖着耳朵听着那巡夜老师的动静。那老师在男厕所附近绕了一圈又进了男厕所查看了一番,没有搜到任何人。更深露重的他也困乏,于是没一会儿也就走了。

    陆栖迟靠在江豫怀里,后背紧贴着江豫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并且隐隐的从后背传来了他的体温。陆栖迟的心跳又跳进了耳朵里。咚咚咚,跳的她有些慌乱。

    江豫估计这男老师已经走远,于是放开了捂着陆栖迟的手,两个人这才站了起来。陆栖迟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江豫,突如其来的肌肤接触让人变得面红心热。她眨着月光下亮晶晶的眼睛细细的看他。她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自从那次他将她送到医务室后再也没出现过后,她再也没有在晚自习后陪他去练过球了。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江豫被她看的也有些脸红,只是完美的隐在了夜色里。他咳了咳,率先打破了这让人脸上发烫的四目相对。他问她:“这么晚了,你在这画什么呢?”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陆栖迟嘴角里抿着笑:“一幅巨作。”

    江豫道:“画完了吗?”

    陆栖迟:“还没有,还差一点。”

    说完陆栖迟就又走回刚才那面墙前,拿起画笔接着把没画完的画完。江豫就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陪她。自始至终,他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过了十多分钟,陆栖迟画完。她环抱着手臂站在那面墙前,凝神思考。

    江豫问:“怎么了?”

    陆栖迟道:“我在想署名写什么。恩……要不就写缓缓?”

    江豫一愣:“缓缓?”

    陆栖迟笑:“我的小名,陆栖迟的音太难咬了。”

    江豫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缓缓。

    陆栖迟还是有些不满意,这个名字彰显不出她的霸气。她后退了两步将正面墙二十余米看了一遍,上面是她一手画出来的‘巨作’,她忽然想起专业课老师常说的一句话来——不疯魔不成活。

    她嘴角翘起,拿起画笔在墙角签下了‘陆疯魔’三个字。然后满意的笑了。

    第二天,这面墙震惊了全校。

    同样震惊的还有整个美术特长班。二十多米的西墙上画的全是一个人的剪影,只是姿态各不一样。有的是垂涎欲滴的□□,有的是正在扒着门缝偷窥,有的是捧着一大桌照片如数家珍……全都是老孔!

    陆栖迟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也是个年轻女教师,对于老孔的所作所为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说不准还遭到过性骚扰。这面墙一出,最得意的就是她了。虽然明面上不敢太张扬,但私下里上课的时候跟他们班的学生放过话——如果是她的学生,从此之后逃课翻墙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前提是文化课专业课成绩都不落下的情况下。说完还略有深意的看了陆栖迟一眼,好像在夸赞她:干得漂亮!

    这面墙几乎让整个友丰二中陷入了一场持久又热烈的讨论与质疑当中。当时的通讯和网络没有这么发达,学生们之间比较流行玩的就是贴吧。无数的照片占领了各大高中贴吧的头条,整个唐城都知道了这件事。终于,在半个月后引起了市教育局的重视,并对整件事情进行了调查,谈话,处理,公告。

    于是,一个月后,林芭蕉又回到了友丰二中,生龙活虎。

    两碗酒尽,陆栖迟一点醉的迹象也没有。那个姓王的被折了面子一脸丧的坐在座位上吃菜,再不多看陆栖迟一眼。倒是剩下的人对陆栖迟起了兴致,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聊了起来。江豫弹了弹手里的烟灰,发现她这么多年真的好像一点都没变。和他记忆里那个半夜画满墙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没过多久,市长走了进来,一一见了众位。又对于唐城之后的经济教育文娱各方面都谈了又谈,吃到夜里十点才结束。众人走到门口,有几个约着一同又去夜总会接着喝第二趴,刘校长和市长准备回去,纷纷过来问陆栖迟是接着跟他们去夜总会还是回家。陆栖迟扶着一旁的门柱,稳了稳身形,装的十分平稳的回答说不去喝了,回家。

    林远礼貌的提出要送她回去,她回过头来看他。视线却穿过他看向了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江豫,他低头正在看手机,好像完全没有要跟她有任何交流的打算。她调回视线朝着林远笑笑道:“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林远浅浅一笑,完全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反而担心道:“这偏僻,不好打车的。不如还是我送你吧。”

    陆栖迟看了看小楼门外方圆二里,确实车流稀少,一辆出租车也看不到。犹豫了一会儿,陆栖迟心想还是算了,让他送回去也可。谁知刚要答应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动了车子的江豫一脚刹车停在了陆栖迟身边,然后摇下车窗,道:“上车。”

    陆栖迟看着眼前的江豫,想从他的面无表情里看出一点点真实的想法,然而他只是用平常口气说完了这句话,虽然不是命令,但就是让人感觉他送她,就是本该如此一样。

    林远也听出了这意思,于是,很礼貌的说了一句:“江豫送你也好,还是不要打车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只能坐江豫的车走了。陆栖迟回头朝林远道了声谢,然后去拉后座的车门。一拉没拉动,江豫在前面有些不高兴的道:“坐副驾。”

    陆栖迟偷偷的撇了撇嘴,心道坐前面就坐前面,但还是身形微晃的走到了副驾门前,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江豫斜看了她一眼,又道:“安全带。”

    陆栖迟小声“哦”了一声,回过身去拉安全带,这一低头可不好,头晕眼花的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江豫皱了皱眉,然后忽然探身过来,整个上半身压在她身上,手在她身侧摸索。陆栖迟尽管此时酒劲上头头晕眼花,却还是在江豫贴近她的这一瞬僵直了身体,充斥鼻腔的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一点点洗发水的清新香味,一点点男人身上的雄性气味,一点点香烟的残留气味。她屏息盯着眼前他近在咫尺的侧颜。他的睫毛还是那么长,鼻梁还是那样挺,脸颊没有了年少时青涩的绒毛却也十分光滑,光滑的想让陆栖迟上去亲一口。

    江豫摸到了安全带卡扣,一把拉了过去回身插在了扣眼。然后一脚油门下去驶出了小楼。车驶出去很长一段路,江豫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陆栖迟见他没有问的意思,于是自己说:“把我送到学校就行。”

    江豫没应声,一路开到学校门口。也没有要下车送她的意思,陆栖迟自己解了安全带,想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声:“谢谢你,再见。”然后下了车进了学校。她没敢回头看他,即便她很想回头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大概是酒精作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明明当年是他不要她的。如今见面整日里摆个臭脸给谁看!陆栖迟气呼呼的走到训练馆门前掏钥匙,却发现没带。想打电话给路小绯,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她看着这深沉的夜色,还有远处的万家灯火。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想到了陆之源,想到了江豫,想到了刚才酒桌上摩挲她肩头的那只令人作呕的手。突然情绪就收不住了,她忍不住跪坐在地上开始抽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眼睛都已经被泪糊住了,难以辨物。久到身边不知何时聚集了三三两两的人围观她,窃窃私语。她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打算起来离开这里。可腿上酸麻,刚起来一下子又跪在了地上,方寸难移。陆栖迟刚刚发泄的情绪似乎又达到了临界点,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眼底的热意即刻便翻涌而来。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双温暖的大手,他轻轻地将她抱起。鼻腔里充斥的是刚才那熟悉的味道,她伏在他肩头泪眼看他,非但没有停止抽噎,反而哭得更凶了。

    体育馆离着学校门口不远,江豫其实没想多做停留的。可他看见她下了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总归移不开视线,他就坐在车里,一直到她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想,这样就可以走了吧。可手臂好像是抬不起来似的,说什么也无法扭开车钥匙。他无奈的妥协,这么些年,他太了解自己。他掏出烟盒,下车点了一支,明明灭灭间,他突然自嘲的笑了。他笑自己痴惘,她一走这么多年,杳无音信。若说是哪怕对他存了一点真心,也不会一句问候都没有。

    一根烟燃尽,他起身拉开车门准备离开,身边侧身过去两个学生,一边走一边嘀咕:“刚才那个跪在地上哭的不是唐篮的老板么?”

    “是啊,就是她。”

    “诶呦,这得受了多大委屈,这么哭啊……”

    江豫闻言心头一紧,转身便朝着训练馆的方向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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