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上)

    房间的沙发比客厅的沙发软得多,夏晴雪躺得舒服又不舒服。她卷在自己的被里睁开眼,望到爬上窗外的弦月。

    不知道几点了,感觉关灯没多久。

    夏晴雪抬起半身,越过靠背看床。和白天的观景一样又不一样。夏晴雪躺回去,盯着天花板看。下午睡过了,该睡的时候反而睡不着。庆幸这个时代的自娱自乐的工具轻便又自带光亮。她东摸西摸从棉被里找出手机,又从枕头下拿出耳机戴上。她把屏幕拉到最暗,还没想好可以干点什么。

    “睡不着?”

    当然是熟悉的声音。确定这不是幻听后,夏晴雪撑起身子,下巴枕着卷在被子里的手臂,趴在沙发边上,翘起了唇角,“你也没睡啊?”

    “嗯,平时也没这么快就睡。”李梓辰歪着脖子,靠在弯起得胳膊上看她。

    “渴不渴?”夏晴雪问,“有没有不舒服?”

    两边窗帘今夜没牵上,月光从间隙斜入,在沙发与地面画出了一道细窄银河。靠上沙发的夏晴雪正好沐浴进了月光,透过那边朦胧的光线,看到李梓辰摇了摇头。“你回去睡吧,沙发睡得多不舒服。”李梓辰轻声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晴雪摆摆手指,装出嘲弄姿态,“我就喜欢睡在各处不同的地方,这也是生活的一种乐趣。”

    李梓辰懂。“我也在很多地方都能睡着。”

    夏晴雪听了一笑:“那我们这点还挺像。”

    李梓辰笑着说:“是工作后练出来的。”

    “我应该是天生。”夏晴雪不清楚这场对话的意义有何,但夜色正好,仿佛是为这场“无聊”的诞生铺垫。夏晴雪浸在月光里,有感而发:“有点像我们去玩滑翔伞下来那晚。“

    “那晚?”李梓辰似乎是在回忆,“为什么呢?”

    “我们像这样交谈。”夏晴雪说。

    她依然趴在沙发的靠背,李梓辰已经重新躺下,他的呼吸偶尔还是有一两声沉重,夏晴雪想象那是一种近似鼻塞不塞的症状,不会很难受,但如果没有便更好就是了。她以为李梓辰睡着了,所以当房间再次响起声音时,她再次稍稍吃了一惊。

    “这么说,在山上过夜的话,说不定你也会喜欢。”李梓辰的语气像在询问,又像在推开一个开端,让后续娓娓道来。“如果你不想走远,可以就睡在爷爷的木屋。那天我们坐着聊天的小厅,平时我会直接睡在那里,铺一张软垫,躺在干燥的木板上。

    “斜顶有窗。头朝里躺,可以透过头顶的窗户看到夜空。夜里比这边安静,可我们席地而睡,又会听到来自山林的阵阵声音,像海流,潮起,潮落……”

    听着,听着,夏晴雪忍不住合上眼。

    ——该换被铺的。

    李梓辰小驻窗前。斜侧,城市地标高耸入云,塔身云雾缭绕。而李梓辰的目光穿过玻璃和雨滴,落到下方不远的街道。雨水为色彩蒙上一层新,绿树,灰黑的马路,鲜黄色的斑马线,人行道的红地砖,一格一格擦肩而过的雨伞,像像素世界中一方天地,又像是用乐高积木堆砌而起的乐园。

    他盯着一处转角,车辆转入流出。俯瞰,葱郁的树冠像长在小人国的大蘑菇,柔软地碰头,强悍地接受冷雨拍打。大片人行道都被保护着。李梓辰追着绿色的蔓延,无奈看它们最终在高楼的遮挡后断了踪迹。他像个对真相穷追不舍的探长,为信仰而绝不因线索稀疏轻言放弃,他的目光停在那一点红绿交汇处,侦察的锋芒在眸中散尽,深邃之处,反倒平添了几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哟,果然是在等我们呢。”

    吹进了夏天一阵懒风。李梓辰转身,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走在后头的人,走向咖啡桌。上面放着保温袋和保温壶。李梓辰弹了下袋口,说:“谁点餐还写我电话的。”

    “莫总啊,吃个饭像搞谍战一样。”

    他们坐到平时的位置。

    莫晞文哈哈大笑,怡然骄傲地接受两位老友对其“赞誉”。“谁在饭点不积极去吃饭的?”他抬头从窗户张望了下格子间,熟练地撕开自己一大早就点好的餐食,接过李梓辰递过去的餐具。阿塔从抽屉里抽出几张餐垫铺在桌面。闲暇时不谈工作。他们依然畅谈。

    谈早市,谈正在播放的午间新闻,谈远景,谈到一通电话,谈起去年又谈到年末的节假……

    “团团转呐团团转,总之就是。”哼着无名的曲调,鹿朝玥推开“榭慢”后门就看见正从卫生间出来的夏晴雪,她箭步上前,将羊毛帽摘了戴到夏晴雪的头上,对着镜子里早就看到她的人张牙舞爪。

    “哇!”

    夏晴雪做不出被吓到的反应,她给了镜子里的鹿朝玥一个斜眼,说看到啦。

    看到就看到。她门走回前面,鹿朝玥拉松了风衣的腰带,一屁股坐到吧台的高脚凳,说:“睡会儿睡会儿。”

    “不直接回家?”转眼就天黑的。夏晴雪边洗杯边问。

    “来陪陪你嘛。”鹿朝玥揉了揉脸,撑在桌上,要了一杯花茶。“我去后台睡。”

    后台。煮茶的夏晴雪抿抿嘴笑,问她吃饭没。

    “吃了点。我们part今天还挺顺,还好。”鹿朝玥用拇指轻轻按在颌骨上,按摩着,“夏梨,你那天到底来不来?”有客人进来了。鹿朝玥自己顺过茶壶倒。杯沿暖和不烫手,她细细摩挲,听客人点完餐。“来嘛,一起倒数!”她是指圣诞节的倒数。

    冬天,圣诞,“马”下红心的歌曲,她们的青春……太多要素了,人逢年尾愁感多,一张琴弦,不注意就拉响了思绪。

    夏晴雪也坐下,说:“我去啊,不是说了吗?”

    “我看到了中午。”鹿朝玥坐直,指腹敲了敲杯子,一笑,“我是说就你一个?”

    夏晴雪也坐了下来。“我还没问。”

    “为什么?”鹿朝玥一问完就想到一个解释,“也是,昨天一天,够他好受了。”

    “对吧。”夏晴雪便不多说,“我回头再问问。”

    “要不我给你们换圣诞那晚的票吧,昨天听那谁说他们公司圣诞只上半天的。”鹿朝玥打了个哈欠,提议说。

    夏晴雪笑着问:“那不是更麻烦?”

    “怎么麻……”然后鹿朝玥想起来了——她是事先确认过座位前后的人次性别的。她一拍脑袋,一时间不知道嫌弃自己还是另一个好。“就不好找他了是吧?”她眉头略蹙。原本她就理解大型的公众场合有些强人所难,如今见对方的状况确实不稳定,她更觉机会渺茫了。

    鹿朝玥轻叹了下,说:“下午彩排到《光阴裂缝》,小马唱了几句,我就想到你了。我们的青春啊,常常听的。”

    “我肯定能去啊!”夏晴雪承诺。

    鹿朝玥却还是愁眉不展,“不一样。”

    夏晴雪想不懂哪里不一样,但提起圣诞,她心莫名一暖,到嘴边的疑问变作了与节日更搭配的话。“我都没问,说不定人家李梓辰也感兴趣呢?”她捏捏鹿朝玥放平在台面的小臂,说,“你先去休息会儿,我给你当闹钟啦。”

    鹿朝玥点点头,“我们的意面现在是全天供应吗?”

    夏晴雪笑道:“饭点都,七月改的。”

    鹿朝玥又快乐起来,“半个小时后来份!”她点名。夏晴雪说“知道啦知道啦”,催她要睡赶快睡,免得瞌睡久了扰了夜晚的生物钟。鹿朝玥又贴了两张订单,揉着耳朵往里走。

    雨早已停了。夜幕降临,窗外,马路上红色车灯络绎不绝。夏晴雪低头抻了抻围裙的系带,抬头对正好对上目光的客人露出笑……

    竹海退潮,寂静恢复在空旷中,夏晴雪的眼缓缓睁开,视线在月光的怀里一晃,投向墨绿的海。沉在海面的星星又升起,一道弧度弯起,昏暗里若隐若现。“没睡。”李梓辰开口道。

    夏晴雪咯咯笑,跟着说:“没睡。”

    “睡不着?”

    “没有。”夏晴雪摇摇头,“自然入睡的时间还没到。”

    “怎么自然入睡?”李梓辰问。

    “闭上眼睛能什么都不想,想到睁眼时才反应过来睡了一觉。”

    “又或,才反应起来做了一个梦?”

    夏晴雪拽了拽暖脖子的棉被,说:“像午觉。”她一顿,“像下午!”

    “下午什么?”李梓辰轻声问。

    “我梦到一座高塔,我绕着外墙的铁楼梯,一圈一圈往上走……”夏晴雪趴了下来,歪着头看着窗外。

    “高塔?”

    “嗯……那座塔耸立在一片原野上,底下种着一亩亩浅绿色的麦草,远处……”她回忆着已经模糊的梦境,“似乎有一片森林,另一面有山。”

    李梓辰也在投入:“因为你是旋转地上楼,可以看见四面八方。”

    “对。”夏晴雪笑容粲然,摆正脑袋面向床,“可是越走越高,又怎么走都不完。而且,好神奇的,转着转着,塔下的景观也会跟着变化。”她听见李梓辰低低的笑,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说,“真的,我还看见了一个那种白色的大风车!”

    “还有吗?”男人话里笑意不散。

    夏晴雪盯着窗边的墙灯想了会儿,又说:“走着走着在某层……突然出现道门,脚下多了个瞭望台,然后从门里走出来了个小男孩。”

    “然后呢?”李梓辰耐心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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