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冲到喉咙的劝阻又被夏晴雪咽了回去，“疯子”循声而去的动作让她一时心悸，急忙间她准备将“红毛”放下，却在同时被一个轻推——怀里的青年挣脱了她的搀扶，一个虎扑上前抱住“疯子”的腰将人拦了下来，后者吃痛，嗷嗷倒地。

    夏晴雪来不及去反应“红毛”此前在装睡还是什么，在“疯子”被阻止的霎那，她直觉是得把女孩保护好，把她带回店里，然后报警。然而她刚迈出步子就遭到一道阻力，肩膀和手腕上多出来的粘腻触觉让她感到一阵恶心，一丝凌厉在眼里闪过，她下意识要去挣脱，在回头看清来者后，反抗的力度也随之加大。

    “疯子”被“红毛”反扣着双手抵在了地上，他看向刚进场的高大男人，哇哇叫着求教：“飞哥，救我——”

    “店长姐姐！”女孩握着自拍杆想要冲出来，幸而马上被那名女大学生拽了回去。男同学把女生们挡回店里，准备向夏晴雪这边来。

    夏晴雪将腿绷紧往男人腿侧踢去，男人分明吃痛却偏不松手，反而表现得更加亢奋，试图将夏晴雪往自己怀里拉，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打着作乱的主意袭来。

    “多一个更好……”他边说边笑，酒气不重，却更令人窒息。

    “你放开我——”夏晴雪将背拱圆，握紧了拳头尝试用臂肘推开对方。不能再把其他人牵扯进来了。她低头看见了那位男同学朝他们跑近，接近义无反顾的步伐让她更加拼命地在脑海搜索对策。可……为时已晚。手上的桎梏蓦然消失，夏夜微甜的风拂过了她的鼻尖。

    飞哥单膝跪倒了，仰着脸，五官痛苦地挤到一块，那只从出场就钳制住了夏晴雪的手被拧到了背后。在他身后，陌生的男子嘴唇紧闭，不动声色地看着夏晴雪……

    “是他呀。”听到这里，刷完碗的鹿朝玥接过说。

    “嗯，是他。”夏晴雪摘了口罩，嘴角弯起微笑的弧度。

    “然后？”鹿朝玥觉得回顾理应还没到结尾。

    夏晴雪却说：“没啦，巡警几乎下一秒就到了。”她换了双新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将做好的点心和菜式分好以便放入冰箱。

    鹿朝玥看着她认真投入的动作，觉得这人真是个糟糕的叙事人。她把洗好的厨具堆到沥水架上，不得不自己发问：“他记得是你吗？”

    对此夏晴雪无需多细想，摇头道：“应该不。他当时无声无息的，我们都没有直接交流。”她后来碰过李梓辰两次，在偶尔要自己送外卖过去的时候，一次远远的，一次很近，都是匆匆之间，没有眼神接触，他没有看到她。

    “夏晴雪你这是要报恩吗？”坐下来的鹿朝玥撑着下巴问。

    “报恩？”夏晴雪看过去。

    鹿朝玥却摇头。照你的说法，当时的情形其实还没到你不能掌控的地步，他的出现是不是实际上没有夏梨你想的那么关键……这样的话，她无法轻易说出口。好像哪里的转折和顺承都，她读起来并不顺畅。静静地看了好友的背影片刻，鹿朝玥微微笑，改口道：“总之你觉得没问题？”

    夏晴雪有些迷糊，“好像很难简单去概括……”

    “但你现在这样，他得付全责哦。”在有些问题上，鹿朝玥坚决不让步，“他敢用完就扔，我就——”她顿了顿，气势不减地歪了歪头，“他有什么弱点不？”

    夏晴雪走到她对面坐下，抿着唇笑，表示不知道。

    鹿朝玥哼了声，自己想了想说：“我就牺牲自己，每天蹲在他办公室楼下吓他。”

    “你会被抓走的，”夏晴雪说，“不仅有损自己的名誉，还会砸了‘榭慢’的招牌。”

    “你怎么还护短了？”鹿朝玥不服。

    夏晴雪笑出声，见她逻辑不清的样子，边起身收东西边说：“走吧，我看你就是困了，叔叔阿姨他们知道你回来吗？”

    “知道，和他们说了来找你。”鹿朝玥把洗好的毛巾铺平，有些惊讶地问，“你要带我去你们那？”

    “我、家。”夏晴雪推了推途径两边的柜门检查，记起答应了要发个信息的。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十二点有多了。鹿朝玥倚在鞋柜旁等，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夏晴雪拿起放起墙柜上的手机，顺手用那边尾指碰了下台灯的开关，然后单手滑开了屏幕。

    “明早八点过来？”鹿朝玥曲起手指搭在灯光调节器上，目光闲适地跟着夏晴雪的步子移动，却见夏晴雪慢慢站住，视线从亮起的手机屏幕抽离，抬起了头。

    “他们自己过来拿，中午的时候。”

    “什么？”鹿朝玥走过去，看向夏晴雪偏向她的手机屏，上面显示着李梓辰一小时前发来的信息。“本来是说我们过去的吧？”她记得之前收到的信息内容。

    “嗯。”夏晴雪收回手机回复，跟着一起往楼下走。“明早你休息吧，”完成发送后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快走几步跟上，搂了搂鹿朝玥的肩膀说，“茶碗爷爷也在，你就睡到自然醒吧，慢慢吃个午饭再来都没问题……或者你想过来再来”

    “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鹿朝玥扭头看了看夏清雪，大笑着说被她这一搂吓了一跳，“啊，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她捏着好友的手晃了晃，两人有说有笑地下楼。走到楼梯口时，鹿朝玥取下了两人挂在边上的外套，把大件的牛仔衣递了过去。她们还是从后门出去。穿过不怎么打理的草坪，白色的行李箱滚过水泥和石子铺成的短径，在静夜里发出沙沙的细声。

    “你觉得，这两边种些花怎样？”夏清雪指了指草坪外围问。

    “挺好？”鹿朝玥也跟着认真地打量，“哎，我之前收到一次花里，有种说叫桃梦的，很好看。”

    “桃梦？”夏清雪对花朵研究甚少。

    “就是桃子的桃，说是叫‘桃子和梦’。”鹿朝玥看出了她的猜测，笑着解释着，语气不知不觉间又染上了一层喜悦，“她的颜色和姿态很梦幻的，又让人感受到一种野性潜伏在花里，特别漂亮。等下我们看照片，你绝对也会喜欢！”主要现在还拉着箱子不方便。

    夏晴雪被说得心动，说你上车就给我看吧。鹿朝玥笑着说好。虽然还在闹市地段，但也已经处在深夜，她们时刻注意着音量，欢快的说笑声传不到很远，却也很快融入透明的冷风，填满了新一轮暗蓝的低空。

    行李放上后备箱后，鹿朝玥表示她想开回去。

    “可以啊，你困不困？”夏晴雪掏出车钥匙给她。

    “还行，没有很困。”鹿朝玥接过钥匙，三步两步开了门跳上驾驶座，她找出前几个月新增的相簿，把手机扔给了刚在前座坐稳的好友身上。“来，你自己看！”她请君自便地指了指手机。

    夏晴雪想说她搞什么，又想到和艺术领域沾边的人好像都多少有点间歇性神经，自己早就见怪不怪了，稳定起见，她直接拿起了手机。车子启动没多久，鹿朝玥的一边手突然右伸了过来，握了握她的左手腕。

    “干嘛？”她问。

    “没，”鹿朝玥缩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感受一下你的男性力量。”

    夏晴雪好气又好笑地“啧”了声，她探了探暖气的出风口，开始看鹿好玥拍的照片。“哇，好漂亮欸！”照片上的花朵绽放出桃子一样的粉色，花瓣重重叠叠。

    “对吧！”鹿朝玥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像夕阳，也有点像火烧云。”夏晴雪打开浏览器搜索这种花的名片，傍晚飞在天上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凌晨的交通一路通畅，鹿朝玥开得不快，没有超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偶尔鹿朝玥跟着播车载欢乐地唱起情歌。

    夏晴雪的手机又亮了亮，她按出信息，忽然想到，今晚和那晚，还有点相像。

    她后来回到店里，对向她表示关心的顾客表达了谢意，最后送别女孩后，她收到鹿朝玥的信息，说刚好下课吃完饭，来找她一起回去。

    她的下班时间基本没被耽误。直到第二天鹿朝玥和茶碗爷爷听说了才担心地找她问起，可她认为自己也无伤无损，便只当普通小事那样提了嘴。

    她总结了自己处理不到位的地方，但心情总体并不坏。当晚协助完警察，她四处张望，追上一位巡警询问，想要得知那位出手相助的路人是谁，却被告知那人确认无事后就离开了，没有透露名姓。

    像渴望在花园找一个梦，她心上多出一种情怀。原以为蒙上夜色的一面该很难再次认出，直至一个月后，她初次步入初辰所在的大楼，电梯门到了楼层打开，她见到门外的人。

    那一刻她好像，松了口气。

    在那个淤泥欲涨的夜晚，调皮胆大的创作家被忽然一记灵感一击，兴致勃勃地翻开了夹着笔头的那页，即兴的几画更改了一位路人的行走路线。月光挥洒的湖面泛起了涟漪，清冷的睡莲露出头。

    今晚，她能好好道出一句“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