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云蹙着眉,脸色惨白,冷汗直流,默默承受着所有的腐蚀。
因为疼痛,他身体止不住颤抖。
玉兰眼睛瞪大,如遭雷劈,她将人挣脱后,宋清云已然支持不住,直接晕倒过去。
该死。
她抱着宋清云,脑子一片空白,对方闭紧的双眼,让她全身上下四肢百骸血液都瞬间凝固,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将她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挡着?
你就这么喜欢千彩吗?就连她也被爱屋及乌了吗?
她摸了把脸,只摸到了满脸的冷汗,她已经顾不上去想别的了,抱着宋清云就往梁晓那儿去。
梁晓只听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就看到他姐脸色惨白难看得吓人,怀里还抱着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人。
他倒吸一口凉气,“姐,你这是……?”
“赶紧的!!”
他几步过去就把宋清云抱上床,将对方翻过来,背部的衣裳已经全部焦黑,粘着带血绽开的肉沫,内里组织尤其清晰恐怖。
还存在一些黑色的烟状物在迅速贪婪地吞噬血肉。
他脸色瞬间沉下来。
看到他这副表情,玉兰心里一阵阵抽痛,酸涩难忍,“梁晓,你能救吗?”
梁晓吐出口气,“姐,我可以试试,不过你最好跟我说说他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你们不是刚走吗?”
玉兰提起刚刚的人,声音便狠戾发冷:“是因为我身上的血脉,当初阿若也是被这些东西毁掉的。”
她攥紧拳头,将旁边的桌子砸得粉碎,“已经是第二次了。”
梁晓沉默下来,转过头对玉兰说:“姐,你出去吧,我会尽力的。”
玉兰出去后,将门掩上,便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一样,滑坐在地,抱着双膝,面无表情,眼睛却发红,血丝布满眼球。
如果宋清云要是死了,她绝对不会再活了,在死之前,她会把所有觊觎魔主血脉的家伙全部杀干净,将其千刀万剐,让他们后悔活在世上。
她很快就打定主意了,这样的美貌她丝毫没有怜惜,格外粗暴地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捂着脸,嘴边露出极为骇人的笑。
这样也好。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已经不会想那么多了,脑子空白,她非常恐惧地去想到某个可能,她的思绪一触及那一点,就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来。
她不敢想象失去宋清云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她尝过那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了。
慢慢的,眼泪又流出来。
梁晓把门打开的时候,外面的人猛地站起来抓紧他肩膀晃:“怎么样了?”
他被晃得脑袋都晕了,还没回答,面前的人就几步踏入房间。
梁晓忙抓紧她,“姐,你别去,他命确实保住了,但受不得刺激。”
玉兰拧着眉,收回踏出去的脚步。
她真像是死过一回一样,浑身冷汗,尤其是那眼睛红得吓人,哪里看得出往日的风采,活脱脱一厉鬼。
梁晓知道他姐现在旁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只是看上去没疯而已,于是温声细语地哄她:“你别怕,他不会死的,姐,相信我好吗?我可是花凌的徒弟。”
玉兰的手也是凉的,跟冰块一样,控制不住地哆嗦,她嘴角咧开,露出勉强的笑,往后一个踉跄,控制住后,才说了声:“好。”
她又重复地说:“好,好,活下来就好。”
梁晓吐出口气。
玉兰却猛地抬眼:“你别是在骗我?”
梁晓吓得人猛地一抖,“我骗你做什么啊?我还想活命呢?你要不信就去看看他吧,动作也得小点,别吵到他。”
他又说了句:“他受不得刺激。”
这边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已经来到床边,低头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梁晓处理得不错。
她终于安下心了,脸色才稍微平静下来,走出去后,梁晓对她说:“他要是还能醒过来就万事大吉了,那药毒辣得很,我之前在师父的册子里看到过,能被我师父收录在册,可见也不是什么简单东西。”
说着,他叹了口气,看了眼玉兰的脸色,有些犹豫说:“只是以后他怕是身体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了,那药太烈了,我没法完全清理出来,他身体里还有残留。”
玉兰点头,“嗯”了一声,“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梁晓:“我也在想,放心吧,我迟早会想出来的。”
然后他姐就不说话了。
他很少看到他姐有这么低落的情绪。
他害怕对方跑去做出什么极端的事,一直陪在她身边。
对方显然没有他想的那样,一直很安静,出奇的安静,平时哪儿也不去,就守在宋清云旁边,坐着趴在床边,平静地盯着对方。
这天,宋清云醒过来,他是被剧痛疼醒的,浑身上下像是火烧一样的刺痛,他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喉咙也干得吓人。
玉兰眼睛睁大,泪水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抱住仍在床上的宋清云,用沙哑的声音说:“你终于醒了。”
宋清云一怔,他脑子闷痛钝痛,什么也想不到,就问:“我睡了多久?”
面前的人咧开嘴笑,把眼泪擦干,“宋清云,你睡了半个月。”
她又哭了,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说:“宋清云,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才醒啊?你为什么要逞强挡我面前?你灵力都被封了还管我做什么?”
宋清云一阵无言。
最后,他目光落在玉兰脸上,终于张了张嘴:“别哭。”
玉兰擦干眼泪,露出笑:“我不哭,我知道你不喜欢千彩哭,对吧?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流泪了。”
宋清云想说些什么,但他头太疼了,下一刻又躺倒晕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屋子里面点着橙黄的温暖的烛光。
他头痛减轻了些。
只是脸上却湿润得很。
应该是晕着的时候哭过。
姑娘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气色特别好,看到他醒了,跑过来趴着问:“宋清云,你想吃什么吗?”
宋清云怔怔地看着她那样明亮的眼睛。
两人陷入了沉静。
突然,宋清云开口:“为什么你以前对我那么差劲?”
玉兰脸上笑容凝固,她沉默了会儿,才低声说:“对不起。”
宋清云:“我不会原谅你。”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对于无所谓的人,他不会计较原谅与否。
玉兰身体一紧,她心跳都好像暂停了,她又不争气地哭了,哭着说:“对不起。”
她抓紧宋清云的手,“不要原谅我,这辈子都不要放过我,让我补偿你吧,宋清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伤害了。”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那张特别漂亮的脸布满泪水,格外脆弱惹人心疼。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但好像每次一遇到宋清云的事,她就变成了一个特别不安的小孩。
宋清云没有说话。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低低的哽咽声。
很久,他才说:“以后不要对我那么粗暴,也不要强迫我去做任何事。”
玉兰身体一僵,她忙把眼泪擦干,“好,绝对不会了。”
宋清云说:“好吧。”
玉兰瞳孔猛地一缩,她遏制不住地颤抖,像是抓紧最后救命的稻草一样紧紧抓紧对方的手,“你说什么?”
她死死盯着对方,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
说到最后,她已经泪流不止了,“宋清云,你再说一遍,求你了,我不懂你的意思,可以说明白点吗?”
宋清云漆黑的眼睛望着她,眼中映出对方苍白的消瘦的脸,“玉兰,是我的错,我接受千彩所有的我未曾看到过的一面,我不会无所谓你对我做过的事了,我永远也不会选择原谅,如你所言,以后的日子我们相互补偿吧。”
下一刻,他被紧紧抱住。
女人用力抱着他,脸埋在他肩膀,仍然在不停地颤抖。
他的肩膀那一块只感到温热的湿润感。
梁盐是很晚的时候接到通讯的。
刚接通,那边就说:“恭喜我吧,小丫头,我要准备婚礼了。”
梁盐挠了把头发,“你又要成亲了?”
那边声音特别快活喜悦,她都能想象到对方那张笑眯眯的脸了。
“对,宋清云同意了,我一定会给他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梁盐:“……好吧。”
她说:“恭喜恭喜,不过别是你又用什么手段去让别人同意的吧,可不能这样乱来。”
那边传来一阵低笑,“怎么可能,是我家宝贝儿亲口同意的。”
梁盐半信半疑,“好吧。”
然后她又问起婚礼相关的。
“不是吧?十天后?十天能做什么?”
“好吧好吧。”
她把通讯切断,一声长音后,她随手把通讯器扔了,转过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经过一个多月,小孩终于可以说话了,还能在地上正常行走。
当林意第一次看到小孩长长的蛇尾拖在地上像只普通的妖魔一样如常使用身体一部分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感慨居多的。
还挺奇妙。
小孩身体某些素质特别强悍,他从来没有生病,速度力量以及牙齿锐利程度,远远超过他之前见到的猛兽和中阶妖兽。
并且它正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成长。
一开始,小孩是吃果汁的,后来,它就撒娇着不想喝了,想吃肉。
那时候也才十几天,真是个吓人的数值。
他本来害怕这孩子不能吃生肉,煮成肉糜粥给他喝,直到某一天他看到孩子偷偷摸摸地吃生肉,被他发现后露出特别可怜委屈的表情。
满脸是血,嘴边粘着肉沫,獠牙露出来,特别长的两根,锋利得跟刀片似的。
小孩特别担心他生气。
其实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是震惊。
沉默了会儿后,才感慨了句妖魔强悍的体能,之后每一顿饭他都喂之前在森林里杀的妖兽了。
其实在之前他是把妖魔当作仇敌,甚至是比妖兽还要低劣的畜生的。
没想到还有一天用妖兽肉去喂妖魔。
这世界还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