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云突然想回到那个海滩,听着浪潮声坐着看星星了。
他坐起来,走过去把窗子推开,外面是房檐,他跨过窗子走在房檐上,坐下来仰头静静地看着。
不知道多了多久,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惊叫:“宋清云!”
很快,女人几步就跳上来,她一上来就抓着宋清云劈头盖脸地说:“你在做什么?”
宋清云一怔,“我在看星星。”
女人正打算提着他离开这里,听到这句话时,动作猛地停下来,她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宋清云:“我答应过千彩,会陪她看星星。”
玉兰应该刚回来,一身斗篷都还没褪,估计老远看到宋清云站在房檐上,直接几步飞回来。
她脸色复杂到了极点,抬起头,星星确实特别明亮。
她很快低下头,哑声说:“回去吧,屋子里一样能看。”
她说完,不由分说地抓起对方跨入了窗子。
这房间很小,但胜在精致,就好像被精心打造而出的金丝笼一样。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但还是抓着宋清云走到床前,将人往被子里一塞,然后自己把衣服脱了,也挤进被子里将人紧紧抱着。
里面很温暖。
她把头埋在宋清云衣服里。
宋清云就由着她抱,偏过头去看外面漆黑的天。
没了。
星星都没了。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很晚的时候,他感受到对方覆在他身上,唇瓣紧紧贴着他的脸,炙热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很久,对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随之而来的是细碎的衣料摩擦声。
他想,这几天对方应该很忙。
她又把衣服抱出去穿了,伴随着几声极轻的脚步声,一道御剑的人影消失在夜色中。
极地常年冰封。
地底下,有一个巨大的人为打造而出寒冰牢笼。
极端低温让这里几乎没有生命。
巨大的冰柱伫立,正中间,盲眼姑娘脸色苍白,近乎透明,抱着双膝靠坐在其中一冰柱旁边。
她气息微弱得要命。
这时,“砰”一身骤然炸响。
冰层破碎,声音隆隆,一切都剧烈震颤起来。
她依旧静静地坐着。
这时,又一声巨响,冰层被灵力爆破彻底轰开,一阵白烟过后,冰的凉的全部细细碎碎往下躺,光芒照射进来,让常年苦寒的冰地都有些温度。
一个人影跳下来,一身黑色斗篷,缓步走到牢笼面前,掏出剑凌空一劈,剑气以雷霆之势斩出,巨大粗壮的冰柱也被破开,一节一节炸开。
她将斗篷揭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笼子里的少女:“走吧。”
姑娘摇头,“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玉兰嘴角浮现嘲讽冰冷的笑,“我可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
她提着剑,“要么跟我走,要么我就在这儿宰了你。”
“正好让你得偿所愿。”
姑娘摇摇头,后撤一步,“阿兰,你别……”
话音未落,玉兰便抬剑往前猛地刺去,剑势凌厉至极,姑娘咬着唇飞快摇头,“不要。”
剑已经刺入她的胸膛。
利刃穿透了她的身体,极凉的感觉让她瞳孔震颤,失力感铺天盖地涌来,短暂的茫然后是胸口发冷发凉发麻的感觉。
她倒在地上,利剑离开她的身体,血液温热迅速便凝结,在剑尖凝成鲜红泛白的纹路。
玉兰走过去,俯视着阿若,“你若是当初灵根没有被废,怕是可以登入化神了吧?”
她一脚将姑娘的身体踹开,对方因为失血恐惧地蜷着身体,不停发颤。
玉兰嘴边浮现出恶劣的笑,“怎么?现在被我踩在脚底下,不甘心吧?”
她蹲下来极其恶毒道:“我告诉你,都是你自找的,贺兰若!你不喜欢姓贺兰吧,我她妈就要这么叫,有本事你提剑来砍我啊?”
“废物!”
“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自找的!”
姑娘没有修为,那一剑足够要她的命了。
她早就在低温下晕死过去。
玉兰一把把她脸掰过来,掐着脸将药喂进去,然后蹲下来,将姑娘背着飞身离开。
花凌这老东西,又跑不见了。
她就不信花凌不知道自己大晚上把她徒弟劫走了,不过没关系,不管那老东西在打什么算盘,阿若她都要定了,所有的一切她全部奉陪。
她深深地看了眼远边起伏雪白冰蓝的冰山,转身离开。
阿若醒过来的时候,胸口处的痛让她难受地蜷着身体,难忍地挣扎起来,“别这样……阿兰,让我回去,我不能跟你走,我会拖累你的。”
她说着就要挣开,不过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与修士抗衡。
玉兰被她吵得不耐烦,“闭嘴,信不信我直接在这儿把你弄死?”
阿若动作一顿,“别杀我,我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她果然乖顺起来,“阿兰,你怎么找到我的?”
玉兰:“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若小声说:“你把我扔在这儿吧,我师父是有意让人发现我的,真的,她现在完全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了,你带我走会被连累的,你听我的,把我放这儿。”
冷风还在呼啊呼地吹。
她们早就离开极地了,现在正在大片城池山脉上方飞行。
玉兰没有说话。
阿若再次缓缓挣扎起来,她疼得脸色发白,稍微一点小动作都让她痛苦极了,连挣扎的动作都微弱下来。
“放我下来!”
玉兰突然说:“贺兰若,你后悔吗?明明当年你不逞强的话,我们现在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若沉默了会儿,“我不姓贺兰。”
玉兰冷冷地说:“那你姓什么?你除了贺兰还能姓什么?”
后面的人好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
玉兰深知这人的痛点,她憎恨这人当年擅自离开,厌恶那种无力的感觉,尤其是心目中那样高大的大山轰然倒塌,带来的创伤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平的。
两人沉默了一路,她们降落在皇城一处偏僻的角落,刚落下来玉兰就几步飞入其中一间小竹院,熟门熟路地将其中一间房推开,把人放在床上。
阿若很久才反应过来,无言伸手抚摸着竹架子床,“你还保留着这儿。”
玉兰“嗯”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让别人住在这儿,这里所有的一切,里里外外都已经属于我了。”
说完,她俯视着姑娘,“别想着跑,不管你跑哪儿去了,我都可以把你抓回来,到时候可不是一剑那么容易了。”
阿若嘴唇动了动。
她知道,对方依旧记着她缺失的那几十年。
这是属于她的债。
她口里发酸,心口的伤也在疼。
下一刻,“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几声脚步声后,对方彻底没有踪影了。
玉兰回来的时候,随手把斗篷揭了,习惯性地去找宋清云,青年是个很闷的人,即便没有锁着他,他也不会到处跑,只会静静地坐着沉思。
他永远有想不完的问题。
玉兰慢慢走近,坐在他的旁边,等到他终于回过神后才问:“在想什么?”
宋清云没有回答,他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血味,“你……受伤了吗?”
他转过头注视着消瘦的女人,没有在对方身上发现什么伤口,终于无声地松了口气。
玉兰却激动了,两手抓着对方肩膀,“宋清云,你是不是在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她咧开笑,好像所有的负重独行都有了片刻回报了一样,凑近,“我没有受伤,你别担心。”
就一句,也足够她高兴了。
宋清云蹙起眉,又陷入了沉思。
这人除了刚刚那一句以外,依旧冷淡到了极点。
玉兰碰到了钉子,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句关心的喜悦中,笑眯眯的也不恼,亲热地亲了宋清云一下说:“等我施个诀,你就闻不到血味儿了。”
然后,她飞快地施了个清尘诀,那股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就消失不见。
“宋清云,今天你做了什么啊?开不开心啊?”
她找不到话题,就特别生硬地去扯。
宋清云想了想,“我什么也没做,不太开心。”
玉兰“哦”了一声,“宝贝儿,咱得学会出去走走,天天闷在屋子里肯定不开心啊。”
“走吧!”
她拉起宋清云,“我们一起出去转转,说起来都成亲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有一起逛街过,走吧走吧,一起去玩玩。”
宋清云心想,她跟千彩越来越像了。
难道又是精心策划出的一场骗局吗?
因为九尾狐的传承?
可是对方所有的都得到了,何必再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他心想,玉兰太复杂了,他见识过这人最暴戾最乖张最虚伪的一面,也见过她像个小孩一样委屈巴巴撒泼打滚想要引人注意特别幼稚的一面。
太复杂了。
相比起她,千彩就简单得很,永远快乐爽朗,温柔洒脱。
可是哪个人没有负面呢?他真的应该自私地要求千彩洁白无瑕吗?
他最后得出结论,他真是个自私愚蠢的人。
他无法理解面前的人所有讨好他的行为,正如同仍然无法理解当初只是走在路边,就引起这人极端的征服欲,以至于后来产生的所有虐待和被称之于驯服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