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宋清云跟玉兰回去后,他以为自己又要被锁进那个漆黑的房间,然而,女人只是把他送回府,然后淡淡地吩咐管家把他看好。

    玉兰在旁边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宋清云一怔,千彩经常会看出他沉思或者发呆,然后坐在旁边随口问句:“你在想什么?”

    他摇摇头,心说为什么明明两个差别这样大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相似?

    其实答案很显然,只不过是他不愿意去那么认为而已。

    同一个人的灵魂,怎么可能会不相似呢?

    只不过是他更愿意认为千彩是美好词语的集合,这样完美无缺的姑娘怎么能跟一个傲慢自负自私冷酷的人扯上关系呢?

    这么一想,他脑子里生出许多之前几乎没有过的思绪。

    他眼睛闪着光,低头说:“没什么。”

    玉兰却紧紧盯着他的脸,脸色猛地沉下来,“你哭什么?”

    因为不得已留在这儿吗?

    之前被打得要死都没见这人掉过一滴眼泪。

    她一把攥紧宋清云胳膊,“宋清云,你他妈的,你再哭,信不信我……”

    她想用尽尖酸刻薄的言语和粗暴残忍的动作来证明其实她对他宋清云也无所谓。

    可话始终说不出口。

    她悲哀地想,她总不能把这人关一辈子吧。

    她都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强求这块木头跟对待千彩时同等的爱了。

    宋清云其实没哭,他被玉兰这样厉声询问漫骂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流泪了。

    他找到原因,说:“千彩再也回不来了。”

    下一刻,玉兰身体瞬间一僵,她死死地瞪着青年。

    眼神透出浓浓的不可置信。

    宋清云这块木头,老是有各种办法叫她心痛难忍,叫她肝肠寸断。

    良久,她眼睛才动了动,恍然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大口气,任凭两滴眼泪掉下,转身拔出剑离开。

    宋清云重新住进了很久以前的那间特别精致的小房间。

    他晚上闭目休息的时候,门被轻轻推开了,距离他跟玉兰那场争执有一天了,有人缓步踏入,径直走到他的床边,蹲下来静静地注视他。

    他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极亮的眼睛。

    和千彩一样,会发光的眼睛。

    这人回来了,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还没换掉,身上裹挟着泛白的寒霜,带着一股特别寒冷潮湿的气息。

    他静静地看着那人。

    床前,那人特别小声委屈地说:“宋清云,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骂你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宋清云说:“我没生气。”

    那人便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流眼泪。

    宋清云不想看到和千彩很像的眼睛流泪,他不想看到千彩委屈地哭,所以说:“别哭。”

    他不想这人温柔地对他,他从来没有被这人温柔地对待过,所有跟往常相似的一切会让他生出千彩还在的错觉。

    听到他说“别哭”,面前的人一愣,随即快速地擦脸,带着鼻音说:“我不哭。”

    然后她站起来,开始脱衣服,黑暗里只有衣料摩擦极为细碎的声音。

    宋清云心想,按照常理很快他的衣服也会被脱掉了,这人尤其喜欢用一根棍子折磨他,让他感觉自己都要死掉一样。

    算了。

    很快,被子被揭开,高挑的身影蜷缩着缩进被子里,居然也有一种其实这人体态娇小的错觉。

    她没有做什么,而是紧紧抱着宋清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宋清云说:“只是抱着吗?”

    怀里的人一僵,然后低声说:“宋清云,你想做什么吗?”

    宋清云:“我不想,太疼了。”

    怀里的人就不说话了,只是更紧地抱着他。

    她挺瘦的,身上软乎乎的肉很少,被她抱着总感觉很奇怪,像是勒得慌,跟千彩不一样,千彩身体软绵绵的,抱着他的时候就跟棉花糖似的。

    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但有两个人呼息交织,至少被子里暖和了很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实宋清云没有睡觉的欲望,他很少睡觉,夜里一直醒着。

    怀里的人又开始哭了,沉默地流泪,她是个很强势很不愿意服输的人,即便在他面前已经流过无数次眼泪了,还是不让他知道,把脸微微别开,让眼泪流下,滴在床上。

    宋清云心想,是自己把她弄哭的吗?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大概很早很早,外面还是很黑的时候,怀里的人就悄悄离开了。

    她大概不想被发现或者将人吵醒,衣服都抱着拿到门外去穿。

    早上,天刚亮的时候,他把被子掀开起床了。

    他起来没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玉兰笑眯眯走进来,好像早上流泪的并不是她一样。

    她手里端着一碗青绿的粥,里面应该加了某种蔬菜的汁液,旁边还放着两个很小的小馒头。

    “宋清云,吃饭吧。”

    她走进来,特别熟络地说一声,坐在桌子旁边把菜啊饭的摆好。

    宋清云摇头,“我辟谷了。”

    玉兰脸上笑容凝固,然后缓缓消失,她白着脸小声说:“宋清云,这是我很早就起来做的,你尝尝嘛。”

    宋清云说:“没有必要。”

    想了想,就算他不吃,面前的人应该也会直接给他灌下去。

    面前的人眼睛又红了,睫毛都开始颤,但她几乎没有别的什么表情,沉默地站起来把饭菜端出去。

    她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甚至因为好强几乎没有哭过,却在宋清云这里流了很多次眼泪。

    宋清云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女人消失的背影,其实褪去了粗暴的对方,哪哪跟千彩都是像的。

    他站起来跟着走过去,在走廊的一处拐角发现了女人,她坐在长凳上弓着腰吃怀里刚刚做好的蔬菜粥。

    边吃边掉眼泪。

    突然,宋清云觉得他不能再这样了,好像是把千彩弄哭了一样,他完全不想千彩因为他哭。

    他突然觉得这人对他要是依旧粗暴残忍尖酸刻薄就好了,他会给千彩和对方画一条很粗的分界线,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界限都模糊起来,原本隔了老远的两个人竟然也不分界线不分你我起来。

    他慢吞吞走过去,又说:“别哭。”

    面前的人突然露出很惊异的眼神,她不知道自己被看了多久,几乎是跳一样地站起来。

    宋清云说:“你继续打我吧。”

    玉兰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清云说:“继续把我关起来吧。”

    玉兰脸色再次沉下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把脸别开,“什么意思。”

    宋清云想了想:“我越来越分不清你和千彩了,如果你对我好点的话,我会以为千彩还在。”

    下一刻,他手又被猛地攥紧,女人力气很大,捏得他骨头生疼,“我都说了,我就是千彩,你为什么就是跟我犯倔?”

    宋清云又说:“千彩不是这样的。”

    他注视着女人,“千彩不是这样的。”

    女人嘴角绷紧,脑袋上血管直跳,手用力,下一刻,宋清云手腕“嚓嚓”一声脆响。

    剧痛让他微微蹙眉,低头注视着自己弯折的手。

    女人同样注意到了,像是才注意到一样,怔怔地看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猛地将宋清云手松开。

    她眼睛突然就变红了,结结巴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宋清云我又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她就伸手要去抓宋清云的手,“我给你包扎、包扎……”

    宋清云摇头:“不用了,能长好的。”

    区区断骨之痛。

    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

    玉兰还是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在旁边坐下来,取出药小心翼翼地包扎。

    她低着头,宋清云垂眸就可以看到对方特别长的睫毛。

    突然,他说:“是假的吗?”

    玉兰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什么?”

    宋清云说:“千彩,她的一切,都是你伪装的,都是假的吗?”

    玉兰嘴角扯了扯,露出特别苦涩的笑容,“宋清云,她就是我,你老是说我不是她,是因为我跟她不一样。”

    她包扎完后,才抬起头,“她爱你,所以会在你面前表现出阳光活泼的一面,可人哪有完美的呢?你觉得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是因为以前我不喜欢你,对你太差了,所以你才会觉得我跟她是两个人。”

    她说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宋清云,你也得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啊,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再伤害你了,我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了,你他妈天生没有心吗?这你都无所谓?”

    她把人紧紧抱着,因为流泪不停地发颤。

    宋清云沉默。

    千彩是完美无暇的,可是人会是完美的吗?

    是他理所应当将一个人最好的一面和最坏的一面分离开。

    他喜欢的千彩,不是被恶意伪装的,而是真实存在过,现在已经化为面前人的一部分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后,他心里短暂地出现了迷茫的情绪。

    晚上,他躺在床上,屋子外星星依旧闪耀,璀璨明亮。

    记忆突然回到曾经在海滩的某一晚。

    千彩曾靠在他的肩头,“宋清云,其实我很喜欢星星,我以前的名字就带了星字。”

    宋清云点头。

    千彩笑了,姑娘的笑容特别温柔,在月光下是那样的纯洁美好,“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看星星吗?”

    宋清云又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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