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那是陷阱。

    看着村民们一个个死去时，十二位弟子们说不心慌是假的。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村子变成死村，村中人个个死的离奇，恐慌也在他们之间蔓延。

    孙明和苏烟烟坐在小院中，后者的脸上已是一片惊慌。

    “明明，你说这次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孙明安慰她，“不会的烟烟，阮长老会解决一切，然后带着我们回到宗门。”

    “可是那么多人都死了。”因为恐惧，苏烟烟的嗓音都有些颤抖。

    “不过是一些凡人，我们可是千叶宗的修士，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孙明理所当然地说道。虽然他出身凡俗，但说实话他对那些普通人并没有多少感情，在千叶宗日夜疯狂地修炼，也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摆脱之前的身份而已。

    那种卑微、低贱、任人凌ru而无力反抗的生活，让他时刻谨记要出人头地。

    苏烟烟是一个意外，那时他刚来宗门，心中苦闷无依。之后他拼了命一样修炼，在外门弟子中终于小有成就，却又遭到不少人的嫉妒，说不郁闷是假的。这时候苏烟烟凑了过来，虽然明知她未必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可他还是接受了。

    数年相处下来，虚情假意中多少也带上了一点真心。

    夜晚，孙明打坐修炼时，竟意外地感到无比疲惫。不知不觉中，他陷入了梦乡。

    他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不好了，孙师兄，吴师弟他……”

    吴师弟死了，死因却与那些村民不同，他的心口被一把短刃刺中，脸上的表情维持着死亡那一刻的意外和震惊。

    阮长老看了他一眼，心中已有了判断。此事明显是同门所为。

    看来这次，在那些村民死去后，这只妖怪终于忍不住对他们下手了。这些弟子资历尚浅，修为低下，被邪物操控是自然而然的事。

    孙明一阵恍惚，在黑夜来临时，那一阵咿咿呀呀声传来，他忍不住闭上眼，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又有弟子以同样的死法死去了。

    苏烟烟惊恐无比地看着他，“怎么办啊，明明，我们是不是也要死了？”

    “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哽咽出声。

    “不会有事的，烟烟。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孙明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烟烟觉得孙明并不像以往那样温柔。相反，他好像有些敷衍。

    很快，苏烟烟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眼下这种情况，明明肯定也是心烦意乱的。就算这样，他还能耐心地安慰她，反而是自己居然这样斤斤计较，实在不应该。

    那些弟子们一个个死去了，除了阮长老外，最后只剩下了孙明和苏烟烟二人。

    在苏烟烟用匕首刺过来的那一刻，阮云舟一掌将她拍飞了出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陷入睡梦中的孙明，脸上的表情阴狠无比。

    孙明吐了一口血，他痛苦地从梦乡之中醒来。

    他在梦乡之中蛊惑控制苏烟烟，两人心神相连，而她的失败导致他也受到了损伤。

    孙明看着阮长老，目光十分迷茫。

    “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吗？”他颤抖着问道。

    阮长老：“你说呢？”

    孙明不停地摇头，阮长老走上前，正想结果了他，谁知他突然一动不动。

    再抬起头时，孙明的眼中已充满了邪气。

    他的身体消失了，化作了无数绿色的青藤蔓延在村子里。

    *

    “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不可思议。”阮云舟微微喘气，“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事肯定还有反转。”

    小红好奇地问道：“什么反转？那些人不是孙明杀的？”

    阮云舟不答，思绪陷入回忆之中。

    那些藤蔓很是难缠，每当他用灵火将之焚烧殆尽后，那些东西又会从死灰中再生，并在一具具尸体中游移。

    这样的妖怪多年前阮云舟曾碰到过一次，最后他耗尽心力，才勉强把它剿灭。没想到这一次，他又在这里碰上了。

    祝家村被无尽的火焰包围，吞噬，一阵阵的黑烟冲天而上，在这场将一切毁灭的火焰后，那只妖怪终于被清除了。

    苏烟烟泪眼汪汪地看着那一地死灰，终于跌坐在地上，开始忍不住嚎啕大哭。

    “看来你是真的伤心啊！”阮云舟蹲在了她的面前，满带恶意地开口，“妖怪也能模仿人类的情绪到这个地步吗？”

    苏烟烟止住了哭声，将不停抹泪的手从眼睛那里拿开。在火光中，阮云舟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他要抛弃我啊，我知道的，他其实心里一直对我很嫌弃。”她的声音变了，尖锐而充满恨意。

    “等宗门大比后，他就可以摆脱外门弟子这个身份了。哦，内门弟子，多高贵啊，和长老的女儿正好相配呢！哈哈哈……”

    苏烟烟癫狂地大笑。

    倏地，笑声止住了。阮云舟伸出手，一把扭断了她的脖子。

    苏烟烟保持歪着头的样子，忽然又笑了起来，也不管阮云舟反应如何，自顾自地开始唱起一段不知名的戏曲。

    在那悠扬悲切的曲声中，阮云舟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处戏台前，而在那台上一身红衣唱着的，不就是苏烟烟吗？

    哪怕她的脸上涂满了油彩，阮云舟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唱着缠着，那张脸忽然改变了，变成了另一个女子的脸。

    “那天晚上，他也走进了这个地方。真可笑啊，他一直以为是梦呢！”苏烟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旁边，慢悠悠地说道。

    阮云舟心头浮现不妙的猜测，他可能，一直搞错了方向。

    苏烟烟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似的，亲昵地凑到了他的耳边，“长老啊，莫非你到现在还以为，这些都是幻术吗？”

    她朝他的耳朵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阮云舟怒极，转过身去又一次扭断了她的脖子，并将她的尸体狠狠击飞。

    旁边的一位村民开口了，“长老不愿意静下心来看看这出戏吗？多少人想看还看不到呢！”

    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可这样一个粗犷的人，吐出的声音却是矫揉造作的女子之声。

    “真是令人伤心，世间男子都是这样薄情寡义，枉费我们女子魂销肠断，可真是不甘心呀！”

    到处都是苏烟烟的声音，那些充满怨恨的话语一句一句萦绕在耳边，阮云舟分明感到，自己的脑子像是受到了侵蚀一样，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

    他想将台上那些东西全部杀死，可是这个念头一起，一股阴邪至极的力量牢牢地控制了他，令他无法继续。

    逃！这些东西太不对劲了，诡异程度超出他的认知，他不打算继续跟他们耗下去。

    他拨开人群，冲出了戏场。

    踏上飞剑后，阮云舟的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脚下是一个陌生的村子，细细碎碎开满了无数白色的花朵。可就是在这样美丽的地方，邪恶正在蔓延。

    迎面而来的长风带来了夜的凉意，阮云舟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他又一次出现在了那个露天的戏场中。

    *

    “我没能走出那里，一直没有，直到我死。”阮云舟看着窗外细碎的白花，轻飘飘地说道。

    原来他早就死了，难怪青罗山上那个诅咒没能杀死他，当时她以为他身家丰厚，保命手段多多，却没想到真实原因居然是这个。

    “后来那些弟子又活了过来，还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只是心中总觉得不祥。不过，当时的他们认为那并不重要。于是他们就这样回到了宗门之中。”、

    “我也复活了，可总觉得不对劲，好像发生过什么极为糟糕的事，不应该离开这个村子。”

    “当时我不知道这些事会给宗门带来灾难，只是想着回去再看惠儿一眼，并为她安排好后路……”

    沈音挠了挠头，“说实话其实我没太听明白，如果不是幻术，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云舟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冯长老：“是扭曲的时空，还有这种扭曲带来的邪恶。”

    “那件事的源头并不在祝家村，而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阮云舟道。

    春天的时候，这个村子像是被细细碎碎的雪点缀，平和安详中有一种洁净的味道。直到西边吹来那一阵风，吹的落花满地，零落成泥。

    沈音几人行走在村中，那些村民们还活着，热热闹闹地活着，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他们绕过村民，走到了一块空地上，戏班子走后，这里便空了出来，地上杂草丛生。

    那一晚冯青薇与沈音走后，邪恶很快便降临在此地。那一晚没有人能离开这处戏场，他们的鲜血浸透了脚下的土地。

    然而第二天，阳光再次挥洒向人间时，所有的不幸都已被忘却，一切又变得与之前无异。

    *

    “我的院子里有棵树，你帮我把这身衣服埋在树下吧，惠儿小时候的衣物也埋在那里。然后再把这个铃铛系在树上。”阮云舟递给了沈音一个包裹。

    沈音点点头，“好。”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她又追问道。

    “我要去西边。”去惠儿离开的那个地方。有她在，那里就是故乡。

    他最近才想起，他的体内已充满阴邪之力，而这种力量可使他不受禁地迷雾腐蚀。

    他感到自己离死去那一刻的记忆越来越接近了，那时候，他便会长眠于黑暗。在此之前，他必须赶到那片他渴望永恒栖身的土地。

    “作为报答，我告诉你一件事吧！真正的赵远桥一直在千叶宗，不过，你见过的那个，他在碧灵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