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以配合 bgm ずっと ずっと ずっと cover：羊毛和花食用）
罗被女孩忽然的出现打乱了思路，整个人凝固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看着她。罗一眼就瞥见了她脏兮兮的小脸，上面糊满了一根根的黄色锈印。他抿着唇，把快到嘴边的询问又吞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女孩高举着箱子靠近了他。罗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张皱巴巴但十分整洁的手帕，这，是他母亲送给他的，他一直保存在心脏前的口袋里。罗蹲了下去，缓缓伸手蘸取了一些海水后，才又站了起来。
他抬手接过了医疗箱，放在了地上，又轻轻把手帕覆上女孩的脸，“白痴。在哪弄的，脸上全是锈痕。”他无奈地小心擦拭起来。女孩任他摆布，没有动作。
揩到眼下的时候，她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睫毛的阴影落在她的鼻梁上，像一羽翅膀。罗看着她不断抖动的眼皮，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女孩听到笑声，迟疑地抬起了一只眼帘，偷偷看着他。罗，笑起来很好看啊，她在心里悄悄地想到。
罗瞥见女孩睁开了一只眼睛，但另一只眼睛还紧紧地闭着，她这个样子非常有趣。罗没忍住，将手轻拢成拳放在嘴边，弯着眼角笑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在擦到左颊的时候，罗的笑容突然一凝，刚刚被头发挡着，再加上不是非常明显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他把帕子换到右手，伸出左臂用手背揭起了女孩脸庞细碎的发丝。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大拇指浅浅蹭了上去，女孩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罗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双手扶上了她的肩。他紧皱着眉头，用力咬着牙根“怎么回事？这里怎么肿了？”
女孩一愣，她抿了抿嘴“摔的。”
罗凌着神色，盯着她的瞳孔说道“怎么摔的能脸着地？”他咬着下唇再次开口“不要骗我。”
女孩低着头沉思了片刻，仰起脸笑着望着他，“不骗你。”
罗凝视着她，狐疑地看着她的笑脸，两人就这样僵持半晌，最终罗重重地叹了口气，垂下头，他盯着地面思索着。良久，他抬起头，用手背盖上她的脸颊轻声问道“疼吗？”
女孩猛地摇了摇头，现在脸上除了有点麻以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毕竟也已经过了好一会了。但正当她抬眼看清罗的神色后，身体顿时一僵。似乎在此刻，摇头并不是一个正确答案。女孩垂下脑袋犹豫了一会，又只好缓缓点了点头，“有一点。”
罗注视着她的眼睛，放下了胳膊。他转过身，把手掌放进了海水里，等了少时。这个天气的海水还非常刺骨，沁得骨头有些生疼。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逐渐降下了温度，他直起身，把冰凉的手抚上了女孩的脸颊。女孩颤抖了一下，凉意透过皮肤刺进了肿胀的脸颊，缓解着有些麻木的软肉。
罗静静地等了片刻，手掌没有一开始冰了，他换成了手背，再次盖了上去。等手背也不凉了，他就再次将手放进海水里，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女孩紧咬着唇，一动不动，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她觉得自己的感官随着罗不断重复的动作，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明明他的手是这样的凉，她却莫名感觉到了暖意，一直就这样，顺着脸颊，流入了心脏。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女孩捏着衣角咬着下唇轻轻开口“谢谢。”罗的动作一顿，扭过头瞥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医疗箱，紧紧咬着牙。医疗箱，肿胀的脸颊，每天的简单包扎，自己不准她擅用她的能力…罗扶着额头，撇下了嘴角，这一系列事情串联在一起，难道…她是为了…
罗偏着头，看着地上杂乱的废弃品，咬着牙斟酌了良久，缓缓开口“你，为什么…”
女孩看着他，表情有些疑惑，似乎不太理解他话语的指向。
罗沉默了片刻，再次问道“为什么，去找医疗箱？”他抬起眼帘，小心地注视着她。
他猛地发觉自己此刻竟然变得如此胆怯，不似往日的他，他仅仅只敢抛出一个一个的问题，去确认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
“你，每天都带伤。没有东西，治疗。”女孩陈述着事实，但看着罗莫名的表情，她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罗睁大了眼睛，他嘴唇嚅动半晌，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猛地扭开了头，垂着眼盯着地面，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他慢慢地想道。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呢喃着“笨蛋…”
女孩没有听清，稍微俯了点身，看着他的眼睛询问道“什么？”
罗咬着牙小声说道“第二天，就好了。”
女孩拉起他的胳膊，捞开了衣袖，仰起脸注视着他，轻轻点着他手上的伤痕，“没有好。”随后像是怕他反驳一般，又补充道“昨天的，我记得。”
罗背脊一僵，扭开了脸，“明天就好了。”
女孩皱了皱鼻子，翻过他的手心，指着另一个瘀青开口“前天的。”说罢抬起眼皮凝视着他。
罗被噎住，紧握着双手，嘴巴张了半天，但最终却只是又咬了咬牙关，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女孩没有继续开口，而是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了下来，并一下掀开了他的衣服。因为太突然，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腹，有些惊慌地开口“你…你干嘛！”伸出手企图把衣服拉下去。
不等他成功，女孩就一把拿过医疗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按住了他的手。“什…”罗有些错愕地叫了一声。女孩打开了箱盖，有条不紊地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开始用棉签给他的伤处轻轻擦拭着碘酒。罗看着她不断操作的手，抿紧了嘴唇，不再开口。女孩垂着头，从罗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纤长的睫毛，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随着动作不断转动的瞳孔，一言不发。
“好了。”女孩抬起头看着他，咧着嘴笑了起来。罗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撑着手快速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上的细石子和灰，顺势看了一眼胳膊上被包好的伤口，基本上都被贴满了绷带，他又低头捞起衣服看了一眼，顿时愣在了原地。他无语地瞥了一眼女孩，皱着眉小声嘟囔道“需要这么夸张吗。”看着她的笑脸，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谢谢。”他小声说。
“嗯？”女孩似乎没有听清，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帽子，转开了脸，别扭地再次重复道“谢谢。”
“嗯？”女孩弯着嘴角，俯身凑到他面前再次询问道。
“谢…”他一眼瞥见了女孩低着脑袋，偷偷捂住嘴，身体轻微地颤抖的模样。明显就是一副正在憋笑的样子。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他紧紧咬着牙，抬起手捏着女孩的右脸狰狞地说“这不是听见了吗！”
女孩弯着眼睛笑起来，嘴里毫无诚意地说着“我错了。”
罗抱着双手扭过了头哼了一声，不再跟她计较。
“这个，你去哪弄来的？”良久，罗盯着蹲在地上收拾医疗箱的女孩试探性地问道。
女孩抬起脸，沉思片刻，正要回答，又想起什么似的，张开嘴问道“罗，为什么在这？”
“哈？是我先问你的！”罗气急败坏地开口，女孩眨了眨眼睛，乖巧地注视着他。罗一愣，随后又无奈地闭上眼，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那个…海贼团，在这。”说罢他朝后指了指身后的那栋建筑。
“哦哦。”女孩点了点头，捏着下巴思考着。
“你呢，你怎么在这。”经过她这么一打岔，罗已经把一开始的问题忘了个干净，但他还依稀记得自己有很多想问的事情。
女孩皱了皱脸，“嗯…”两只食指撑在左右太阳穴上，表情好像非常苦恼的样子。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她抬起头咧着嘴笑起来，“我忘了。”
“谁信啊！给我好好说！”罗咬牙切齿地吼道，他拍着胸口，深呼吸了三下，以防自己被她气死。随后狠狠地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当我是白痴吗！别想插科打诨给我敷衍过去啊！”
女孩双手抱着头顶，有些懵，抬起眼睛看着罗。
罗身体一僵，有些心虚地瞥了她几眼，抬起手缓缓地开口问道“打疼了？”
女孩愣了半晌，罗看她不说话也不动，有些紧张地用手指搓了搓掌心。但随后她就仰起脸笑了起来“不疼。”女孩沉思了片刻又说道“第一次，被这样打。”
“哈？”罗攥了攥拳头，歪着嘴角笑了起来，女孩莫名觉得他的笑有些狰狞，不自觉蹲着退了一步。罗依旧保持着微笑，抬手卷起了一边的衣袖继续说道“把今天发生了什么全部说一遍，全部。”他咬着后槽牙重复着。
眼看到罗的这副表情，好像有一些不太妙…女孩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个金发男人，其实就是，多弗朗明哥？！”在听了女孩被“逼迫”之下的详细叙述后，罗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罗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他还沉浸在这个爆炸性的惊人消息里，没有缓过来，他低着头揉了揉额角开口道“他…他是这种人设吗？”他沉思了一会儿，又盯着女孩兀自说道“你当时是看起来有多落魄。他居然会丢糖。”
女孩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听到这话张了张嘴，抬起食指想说点什么，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破烂套装，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罗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摸着下巴思考着“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他转过头盯着女孩，“莫非？他…难道，他知道了你的…能力？”罗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些急躁地开口。
女孩摇了摇头“不。”她突然顿了一下，沉思了一阵，有些不确定的再次说道“应该…不知道？”
罗听到并不肯定的语气，皱了皱眉。他凝视着她，垂着脑袋思索着，良久，也暂时没有想出什么结果。他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了她的左脸上，他咬了咬牙，抬起手心轻轻放了上去。他瞥着眉尾，不容置喙般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后不要单独跑出去了，明天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口气有些强硬，偏过头想了想，缓缓地小声补充道“如果你愿意。”
女孩笑起来点了点头，“好。”
罗愣了一下，随即也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脸。
两个慢慢迈着步子朝废楼走去的小孩，并没有注意到，在海边那栋建筑物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的身影。
多弗朗明哥撑着栏杆，把两个小孩的互动看了个彻底，他抬起手指轻轻敲着铁栏，勾着嘴角。两个小孩离开后，他点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从怀里拿出了电话虫。
托雷波尔很快便接通了“多弗…”
“来一趟我办公室，托雷波尔。”多弗朗明哥没有等他说完，先开了口，随后就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独留下了空荡的走廊，只有海风还在穿梭，卷起了回廊上的一些碎片，扎进了楼下的废弃品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