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奔流中，格琳妮只能勉强维持屏障保护身体，甚至连意识的清醒都无法做到。
她感知上好似进入了无限颠覆的世界，时而推进向这，时而吸引向那，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恢复重力的感应。
幸好之前被巨兽的临死反扑压迫前，她的使魔们就回到了幻世，要不然魔女的力量还无法完整，现在未必撑得了这么长的时间。
昏沉前她也看到了坎炟尔的守护，即使是现在身周的黑雾也毫不缺乏存在感，这让她在心暖之余也不乏泛出一丝苦笑。
明明说好自己能行的，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即使是意料之外的无妄之灾，还是让魔女感到些许懊恼。
不过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格琳妮必须尽快脱离这被动的状态，不然最后会被这洋流送去哪里可就不知道了。
别她打生打死消灭了兰琪丝特的妄念与混沌鲸兽，结果却离自己的目的地越来越远，那可就太倒霉了。
魔女光是想想，都感觉自己的三叉神经要爆炸。
然而现在的状态很糟，非常糟。
抵抗坠落的魔力还没有恢复，意识在这种环境下也没办法发挥主观能动性，格琳妮即使在世界暗流里都没有这么被动过，明明也不过是为人熟知的海洋。
是她太小看大自然了吗？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魔法的存在过度拓宽了认知，所以命运决定给她个教训……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现在距离原本的位置已经十分遥远了，再流下去她怕不是要直接冲出神落之海的边界。
别看那里就是格琳妮的目的地，可是主动进入与被动流入根本就是两回事。
被动的话根本掌控不了方向和状态，要是一不小心撞进空间裂隙里……呵呵，她可以直接跟上辈子的世界与这个世界同时告别了。
那样的话根本就连渣滓都不会剩下，Lv7的位格还无法抵挡世界破碎的力量。
退一步废，进一步死，进退两难只得快刀斩乱麻！
混沌的意识决定不再深思，既然无法主观能动，那就只能客观被动。
最后保护自身的魔力直接就近追着一道熟悉的感觉侧方切入，感应的对象发现了她，主动将她纳入自己的领域。
原本跟随洋流滚动的身体被强制性地逆着流向横穿脱出，反正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如祈求外界的干涉，拖越久越危险。
就这样，倒霉的魔女终是找到了洋流的破绽，尽管谁也不知道，那外面等待她的会不会是希望的出口……
*
激烈的冲击让意识真正暗转了一瞬，等到格琳妮再次醒来，周围已经平静了。
甚至……平静得有些莫名诡异。
海下看上去寂静无声，可是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变化。
水流、地脉、生态、狩猎，各种或生或死的存在构成了完美的循环，只是一般这些动静无法隔着海水被窥探。
物质的隔绝不会影响魔力，即使是最幽暗的深海那些秩序也瞒不过魔女的感知。
可是现在这份平静太寂寥了，几乎染上了一种情绪。
海水会有情绪吗？怎么可能……
正当少女这样想时，她猛地睁开眼，正好看到一个女人的脸宁静地矗立在她的面前，四目相对。
一时间她还以为兰琪丝特又复活了，顺着洋流跑过来追杀她（……），直到仔细看去格琳妮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逼真的石雕，只是因为五官雕刻得太过栩栩如生了，这才让人以为是个活人。
这石雕逼真到什么地步呢？逼真到如果有人告诉她这是真人石化变的，格琳妮都不会觉得奇怪。
……
……算了，不去想了，总觉得这是一个flag。
格琳妮退后几步，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此时她身处的是一个深海的遗迹，四周布满了各式房屋的断壁残垣，在海水的浸泡下甚至长满了奇异的藻类，让这深海的都市泛出另一层魔幻的风味。
唯有面前这女人的雕塑，完好无损，崭新如初，仿佛刚刚在这里建造起来的一般。
可是这怎么可能，不说根本没人听说过这遗迹，就算是周围遗留的残骸都证明着这里存在的时间绝对不短，起源不是万灵纪就是神眷纪。
毕竟就是那段时间这片海洋才发生异变，从无尽汪洋蜕变成裂隙之海。
这座都市，想必也是那时候坠落的结果，只是这座雕像到底是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格琳妮倒也没必要去探索这个地方的秘密，她的目的是前往神落之海，再前往边界之外，这种被洋流随机冲来的地方的秘密，说实话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可是当她打算离开这里想要回头时，只是一个转身就发现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变得喧闹而绝望。
“快……快跑！无尽汪洋开裂了！我们的都市要坠落了！”
“救命、救命啊！谁能救救我们！神……神在哪里！”
只是一个眨眼，周围就充满了哭喊。
格琳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来到了过去，来到了这座深海遗迹曾经作为都市的最后一刻，它的坠落之时。
可是……契机是什么呢？她是怎么触发回溯的？这种回溯的目的又是什么？
魔女不敢小瞧这诡异的变化，这海洋刚刚才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得繁荣而陌生，那些残破的遗迹回归了最原始的姿态，回归了它们本应存在却永远失去的生机之时。
作为时间与空间之外毫无预期的乱入者，格琳妮并不能融入末日之时的绝望氛围，因为她早已知道这灾难的结局，也知道了这是与自己无关的过去。
所以她只是一副极为反常的平淡，逆着人流朝着无限升腾的海水漫步而去，她想要追溯魔力的痕迹。
可是她不在意，别人还是在意的，无数人依旧在自顾自地奔逃，逃离他们眼中灭顶的灾难，甚至没能注意到这位异常的来客。
这方面格琳妮和他们倒也没什么差别，她也没怎么注意周围，只是也因此，她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撞了一下。
随即，世界再次倒转。
踉跄中又是一个眨眼，灾难消失了，末日消失了，少女的眼前依旧是那座繁荣昌盛的都市，只不过这次身处其中的人们宁静祥和，即便有些阴沉但也依旧保持着镇定。
没有人在慌乱地奔逃，只有淡淡的忧愁围绕在建筑的上空。
“诶，你听说了吗？【光明神】向【海神】单方面发动了神战，汐彼罗斯败了……”
“唉……当然听说了，据说连大陆都碎裂了，海神的神殿之外成了无人可踏足的空间，我们这边的海域该不会也……”
这似乎是希欧里维刚刚杀死汐彼罗斯的时期，大陆破碎没多久。
众人还在忧虑外界的噩耗，却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们口中的猜测就会变成现实，带着整座都市走向终结。
尽管面上还算镇定，可是格琳妮心里其实是有些懵逼的。
这次她更加搞不懂回溯的原因了，她根本没做什么啊？就是单纯地被人撞了一下，这也能达成条件的？
还是说……回溯的要因其实不在她的身上，她只不过被卷入了一场诡异的现象，并没什么额外的影响。
可是这样的话，她要怎么脱出呢？
再怎么没有影响，也的确把她留在这里了啊，但她并不是没有目的的，还有很多很多原本要做的事，留在这里压根就与她的目的背道而驰。
然而还没等少女细想此时的情况，世界再次流转，周围又发生了变化。
这次根本连眨眼都不用，只是看着看着，格琳妮就注意到了那种空气的改变。
人们的气氛变得更加祥和了，甚至连神战的后续都不再提起，仿佛安居乐业。
时间，再次回溯。
这次的变化其实不怎么明显，因为大陆刚碎裂的时候，这座都市本就不在影响范围内，灾难尚且没有发生。
所以都市还是完好的，人们还是镇定的，与原本的他们别无二致。
可是对他们来说没有差别，却不代表对格琳妮来说没有差别……
“请问……是新来到这里的游客吗？我看你在这儿有些踟蹰的样子，不知是不是需要一些帮助？”
一个热心肠的女性朝着格琳妮走了过来，表情真挚地温和问道。
格琳妮被这么叫了一声突然就回过神来，很快就做出了伪装，可是心里却难掩震惊。
终于，她的存在被人察觉了，这本该是不足以令人震惊的，因为从来没有证据表明这场回溯只是幻象，还是一场真实的模拟。
甚至，即使是幻象，要想做出针对她的反应也并不困难，起码格琳妮自己就能做到这一点。
可是与此同时，格琳妮却发现了另一件事，一件足以令她这个魔女惊奇的事。
她听不见海水的声音了，好似完全离开了水下的世界。
也是这个时候少女才发现，前几次的回溯她一直能够听到那种身处深海之下的声音，只是因为周围充满了灾难与人声，让她一直无法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响动。
可是现在她听不到了，听不到那种原来世界的痕迹，就好像是彻底离开了原本的深海，来到了真正属于过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