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砰砰砰——”

    清晨,赵寒枝才起不久,就听见有人在外面砸门,夹杂着喊叫声。过去开门一看,李狗子牵着骡子车已经在外面等着,顿时欢喜起来,“狗子哥,那么快就借到了?”

    李狗子矜持笑笑,言语里遮掩不住得意,“不晓得你啥时候去,半夜就让我弟弟去镇上借的骡子,现在走不走?”

    赵寒枝忙说:“等一等。”说完把李狗子让进院子里等待,李狗子显得有些拘束,抱着双臂站在院子里跺脚。赵寒枝将昨日抄了一半的书卷卷带上,再从锅里拿上三个热腾腾的饼,才坐上骡子车。

    饼很大,里面放了油和盐,热的时候最好吃,冷了就尝不出味道了。赵寒枝嘴里咬着一个,又留下一个中午吃,把剩下的递给李狗子。李狗子早就闻见香味,大早上也没来得及吃饭呢,依然客气了两句吃过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接过来吃。

    骡子车刚出了赵家门,隐隐听见赵文长在厨房里掀开锅盖,惊呼的声音:“怎么就剩两个饼了?够谁吃呀!”

    李狗子听见了,不由侧头瞧瞧赵寒枝,见赵寒枝面色如常也就放心了,继续啃自己的饼。

    山路不平,想在骡子车上继续抄书是够呛了,赵寒枝照例在往镇上的路上补觉,再等被叫醒已经离镇上不远。李狗子只把她送到附近,就急着把骡子送回给大伯:“这个时间,铺子已经开门,恐怕要用骡子驮货,我得赶紧送去,明早再来接你。”

    赵寒枝道了谢,看着蔫头蔫脑的骡子,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呃,这骡子不会累死在她手上吧?

    李狗子一拍脑门,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对赵寒枝道:“赵妹妹,说书的叫你再写一个版本的,上回不是写的大官吗?再写个将军啊、绿林好汉什么的,他那听书的都是做力气活的汉子,写大将军啥的他们爱听。”

    赵寒枝问了最惦记的事情,“他什么时候给钱。”她手里可没什么钱花了。

    李狗子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纳闷,“过些天吧。”

    和李狗子分开,赵寒枝发现时间还早,便慢悠悠地来到周先生家,巧的是刚走到学堂,就看看一二个同窗围在兰花前说着什么,在二人身影的空隙里,看见了一角月白衣裙轻轻摇曳。

    是谁?这里还有女子吗?赵寒枝被吸引了视线,随着脚步移动,很快发觉她大概就是周先生之女,凌霸天那日称呼‘樱儿妹妹’的那位。

    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她正在弯腰浇花,身材高挑曼妙,岁数比赵寒枝大上四五岁,如周良玉一般气质柔和,眉眼满是笑意,宛如初春枝头绽放的淡色小花。

    赵寒枝注意到的是,她脸上戴着面纱,似乎格外矜持,让赵寒枝诧异到拧眉。

    既然不是什么特别人物,赵寒枝也不愿意冒冒失失往前凑,对着朝她看过来的女子略略点头,径直往学堂里走。

    这时候凌霸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脸上飘着可疑的红晕,踩在云里一样轻飘飘地飞过去,呼喊道:“啊,樱儿妹妹你可来了,兰花想你想的都差点枯萎了!”

    这厮好恶心……赵寒枝打了个寒颤,抖着肩膀迈进了学堂。

    刚一进学堂,迎面而来便是喧闹,没事干等待上课的同窗们都聚集在这里,其中有两位各位醒目,一位是还在奋笔疾书的张耀祖,一位是坐在他旁边,一脸麻木的周良玉。

    见了赵寒枝,周良玉从一块石头复苏了,激动地招手,道:“枝妹,快来这,《尔雅》你抄完了没?”

    赵寒枝内心忐忑起来,张耀祖居然如此勤奋,早早的就赶来抄,等会不会真叫他抄完了吧?再看周良玉,怕不是早就抄完了,这样岂不是就剩下她自己要挨批。

    来到两人面前,赵寒枝没说话,先是谨慎地往张耀祖面前一扫,一看吓一跳,他面前摆着抄好的两遍,手上正抄写最后一遍,这一遍也已经抄了一大半。

    赵寒枝口不择言:“张大哥,你抄的也太熟练了吧。”

    张耀祖挑起眉毛,故作轻松地揉揉酸疼的手腕,傲然道:“我八岁跟着先生念书,抄书不知道多少次……实不相瞒,我练出双手写字的绝技,只需一半时间就能抄完。”

    赵寒枝沉默了一瞬,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周良玉身上。

    周良玉苦笑,脸上表情十分脆弱,赵寒枝隐约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和自己一样的神情来,还没分析出来到底是什么,他就老老实实说:“我一个字没抄。”

    赵寒枝不信任地望着他,催促道:“周大哥骗我做什么,你就是抄完了,我还能给你撕了吗?拿出来看看。”

    周良玉两手一摊,“我又没有张兄的左右手绝技,从前我还尽力抄抄,再抄手都要抄废了,明知抄也抄不完,索性一个字也不抄。”

    原来是个摆烂的,赵寒枝将信将疑。

    “那你抄的怎么样了?”两人一起问。

    赵寒枝沉沉叹了一口气,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尔雅》继续抄,两人探头一看,她还在抄第一遍的后半部,顿时获得不少安慰。

    周良玉指着那些纸张,赞叹起来:“枝妹的字写的真好。”

    张耀祖听了也仔细看了片刻,心里不解,赵寒枝的字写的的确有章法,起码在学堂里这些人,没有人比得上。可她凭什么写得一手好字?她家里从前穷的叮当响,不可能有大量笔墨练字。

    又是谁教她的?没听说过赵秀才写得一手好字!

    张耀祖心里升起了一阵嫉妒,没接话,暗含不满地瞪了眼赵寒枝。

    赵寒枝并没有注意到,她仿佛回到了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提早几个小时来学校抄作业的情形。专心下来后,周围的喧闹慢慢远去,她耳中只剩下沙沙的纸张响声。

    也许是跨越时代的缘故,让赵寒枝的灵魂发生微妙改变,她从前就发现脑子更清晰,转的更快了,过目不忘就是带来的好处之一。她曾经按照记忆,写出了在另一个世界看过的大家书法,拆解学习,因此取得了一点成果。

    一会的功夫后,张耀祖用手捅了捅她,赵寒枝回过神,发现周良玉已经走了,外面的‘樱儿妹妹’也不见踪影,赵寒枝觉得她大概是被凌霸天骚扰烦了。

    张耀祖眼睛一眨不眨,“枝娘,东西呢?”

    赵寒枝为他的直白惊讶,不过没有的东西她当然不能变出来,嘴里敷衍之词不要钱的倒出来:“我正要同你说,镇纸和湖笔都是我爹的,我昨日回家发现他去了邻县当账房先生,东西也都收拾了带去,只好等他回来再拿来给张大哥。”

    张耀祖差点气笑了:“什么!那他何时回来?”

    赵寒枝十分愧疚地道:“我也不知晓,他吃住都在主家,但总要回来的,张大哥耐心等待便是。”

    张耀祖都要怀疑赵寒枝是不是在骗他,“你、你。”但要是赵寒枝在骗他,说明张耀祖一开始就看错这丫头了,更说明这丫头诡计多端,张耀祖在赵寒枝稚嫩的脸上左看右看,还是没找出半点诡计多端的痕迹。

    他只能接受赵秀才把东西都带走了的说辞,对着赵寒枝怒道:“枝娘,你莫要忘了我是怎么帮你的,我这一片辛苦,可不能白费。”

    赵寒枝连忙道:“我都知道,没有张大哥,我根本没法留在这念书,等我爹回来,我一定马上把东西给你拿来。”

    张耀祖恨恨地继续抄书。

    赵寒枝不慌不忙地继续抄书,其实她并不是不能给张耀祖,张耀祖现在对她来说虽然没用,但小鬼难缠,他要有心害自己也是麻烦。问题是赵寒枝手里真没余钱,那就再拖一阵子,若是进钱了,就买一对镇纸给他平事。

    勉强抄完第一遍,周先生就来上课了,凌霸天灰溜溜地后脚跟进来,心思涣散,坐下来后眼睛咕噜咕噜地还望着外面的兰花。

    他不找赵寒枝的麻烦,赵寒枝心情也愉悦了。

    张耀祖也顺着赵寒枝的目光看向凌霸天,对他这幅发、情样子冷笑了声,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有好戏看了。”

    赵寒枝见他不打算细说,也不再关心,有戏到时候再看吧。

    周先生开始讲课了……周先生完全不提抄书的事……周先生是忘了,或者知道根本抄不完直接放过了吗?

    赵寒枝暗喜,期待周先生千万别想起来。好景不长,讲完课后,周先生淡漠的目光在他的学生里搜寻,落到赵寒枝身上后停留两秒,移开后道:“昨日让你们四人抄的《尔雅》,拿来给我看看。”

    刚说完,只见凌霸天不安地把屁股往上挪了挪,由于他太过肥大,一举一动都更加惹眼,故此周先生先问他:“你抄的呢?”

    凌霸天在周先生面前唯唯诺诺,站起来又坐下,“啊,先生,我找找。”在桌上手忙脚乱翻找了几下,捧着一叠纸张,小跑着向前,颠的脸上肥肉一抖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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