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然而周先生略微翻翻,就道字迹不同,又说页数不够,缺斤少两了。

    凌霸天扭着身子吭吭唧唧,最后哭丧着脸道:“先生,实在抄不完,我一回家就抄,足足抄到半宿,双手发抖筷子都拿不起,这才让家中小奴写了些夹在里边,呜呜呜。”

    哦,原来他是让人代写了。

    周先生和颜悦色,不知道从哪来抽出一块竹板,“右手伸出来。”

    凌霸天颤巍巍伸出手,他的手甚白,周先生叫他自己伸直,不轻不重地打了五下,再看凌霸天手红的厉害,疼的鼻涕都快出来了。

    接着周良玉也被他叫上去,得知他一个字没写,学堂里居然响起来笑声,赵寒枝想要找找,却不知道是谁笑的。于是周良玉也挨了手板,比凌霸天还多了两个,默然地回来了。

    张耀祖也捧着整整一天的奋斗成果上去,低下头朗声道:“先生,我抄完了。”

    周先生查看他抄写的,整整三遍一字不少,越到后面字迹越发潦草,写到最后似乎是心里一松,反而回归了规整。再看张耀祖手指上长期握笔的茧子,对着他点点头,又考问了一些书上的内容,张耀祖亲手抄了三遍已有印象,磕磕巴巴也能答上来。

    周先生让他也下去,嘱咐道:“你已经能下场科举,往后更应该心无旁骛。”

    张耀祖:“……是。”

    周先生终于喊赵寒枝了,是祸躲不过,赵寒枝硬着头皮带着自己只抄了一遍的书给他看,事实上用不着说,只看厚度就知道她没抄完,周先生却还是接过来翻看,还问她为什么没抄完。

    赵寒枝不能直接盯着他看,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恭敬地站在周先生面前,微微弯腰,视线也自然的落在周先生的衣摆上。

    她也知道说什么都是枉然,便说了实话:“学生直至天黑才到家,虽然尽力抄写,但吃了饭后疲倦,又累又困,撑不住便伏在案上休息,本想片刻后继续抄,没想到一觉睡到天亮。”

    “嘎嘎嘎嘎。”学堂里突兀地响起粗鄙的笑声,这次是凌霸天在笑,一副看你怎么收场的嘴脸。

    赵寒枝想着这下完蛋了,便要挽起袖子等待打手板。没料到周先生将她抄好的书一合,“下去吧。”

    赵寒枝不敢耽搁,立马掉头就走,居然没挨打?

    凌霸天想的和她一样,他已经忿忿不平地喊了起来,“什么,先生为什么不打她,难道是因为她是女子吗?这不公平!”

    而周先生结束了上午的讲课,脚步不停地迈出学堂,压根没搭理凌霸天的抱怨,待他走远了,学堂里众人嬉笑起来。张耀祖因没挨打,状态高高在上,讥讽道:“凌霸天,先生心思岂是你能揣摩透的,先生不打她手板自然有先生的道理。”

    “先生一视同仁,哪里会因为是女子就不打,凌霸天你还是胖子呢,也没见先生多打你两下。”

    凌霸天气急败坏,“该死的张耀祖,闭上你的嘴臭。”

    ……

    转眼间已经在学堂念了半个月的书,如赵寒枝担忧的一样,李狗子大伯家的骡子累病了,十多天前就开始拉稀,已经不能再承受驮货拉活任务。

    李家大伯并没有往赵寒枝这边琢磨,反而认为是喂养不当,索性换了一匹马,这下便宜了赵寒枝,使得她上学途中的时间大大缩短。

    自从周先生提点张耀祖心无旁骛后,张耀祖也不总缠着她要报酬了,赵寒枝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念书,过的很是轻松。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天忽然变的多雨起来,行走在外面,常常会被不讲道理的细雨打湿,赵寒枝撑着伞,将两本借来的书送还到先生的藏书阁,周良玉正在门口,快步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书。

    “枝妹,过些天先生要去会友,我等没课可上,打算去香山游玩,你去不去?”

    赵寒枝揉揉太阳穴,香山在他们这算是一个著名景点,许多文人墨客到那都要诗兴大发一番,不过她不怎么感兴趣,想想都知道没什么可看的。

    赵寒枝没有直接扫兴,可有可无地道:“不知周大哥打算怎么去,要得空我就来。”

    周良玉眼睛里宛如有光,轻笑道:“我已经和大家说好了,到时包一座船,我们顺着河到顺县,休息一晚再去香山玩。”

    敢情还是个团建,赵寒枝更不会直接拒绝了,点头说好,末了不放心的问一句:“我要凑多少钱?”

    周良玉没想到她还很挺懂,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用不了多少,咱们人多,再说能省者省。”

    这时两个同窗从她们身边路过,对两人打招呼,又单独对赵寒枝道:“枝妹,上回你教我的抓鸟办法真有用,我得了两只鸽子,你要不要?”

    赵寒枝一看是那位瘦成竹竿的同窗,玩笑道:“杨大哥,我可不要,你自己炖了补补吧。”

    竹竿同窗也哈哈笑,“那我得炖两顿。”说罢就走远了。

    这半个月来,赵寒枝有意运作下,她和同窗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是学堂里颇受欢迎的人物之一。除了依然怨恨她的凌霸天外,就只剩下逐渐察觉不对劲的张耀祖和赵寒枝关系不好。

    天阴沉沉的不好看出时间,赵寒枝还了书就打算离开,藏书阁门口却还有人顶着雨不打算离开,赵寒枝不以为意,撑开伞在手上转了一圈,飞出去的雨点溅落,水坑中涟漪点点。

    因为童试只有几个月的缘故,周先生感到了一丝紧迫感,恰巧他的好友病重他要去看望,又要耽搁些日子,他决定把秋后童试的几位聚集起来开小灶。已经有三四日了。

    赵寒枝并不在此列,她不能在周先生家待的太晚。

    正要离开,便听见踩水的声音,随后一抹亮色出现在视野里,那是周樱儿,她的出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真是个美人,即使看不见她面纱下的容颜。

    周樱儿走到赵寒枝身边,挽住了赵寒枝的手,那嗓音轻柔温暖,“你和我来。”

    站在旁边的周良玉连问也不问,可见是早就知道的,赵寒枝顺从地跟着她走了,两人顺着拱门进了一处小园子,周樱儿脚步不停,看来目的地不是这里。

    赵寒枝和她同是女子,却忍不住嗅嗅她身上传来的香味,这种温暖的大姐姐感觉,让赵寒枝有点犯晕。

    “兄长说我爹收了女学生,我一开始还不信,原来是真的。”周樱儿道,接过赵寒枝手里的伞替她举着,“你学到哪了?读什么书?”

    赵寒枝随后作答,两人挽着的手中,传来温热的触感。

    “噢,你果然是正经念书的。”周樱儿道。

    赵寒枝忍不住发笑,又是好奇:“樱儿姐,难道还有不正经念书的吗?”

    周樱儿便也对着她笑,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其实镇上女学生都去了和秀书院,所以我才不信这里有了女学生,我想着要是在男人群里混,也挺困难的。”

    赵寒枝把和秀书院记在了心里,可恶,她居然不知道镇上还有个女子书院,听周樱儿的语气,应该是女子书院吧?早知道她就想办法进和秀书院了,就是不知道那的教书先生有没有周先生教的好。

    忽然间,耳边传来凌霸天的喊声,赵寒枝回头,渐渐拧起眉头。还真是凌霸天追着过来了,他高举着手,由于距离远,跑一会还要弯腰歇一会,走近后喘气如枯井压水,“哈……樱儿、樱儿妹妹,你怎么走的那么快啊。”

    周樱儿:“凌大哥跑的急,是要做什么?”

    凌霸天这会仿佛完全看不见赵寒枝,赵寒枝差点被他挤到一边去了,他殷勤地道:“我特地找了一盆粉白兰花,听说宫里娘娘也喜欢的,樱儿妹妹你来了前面,我就赶紧叫人去取,回来你就走了,哎呀可把我累坏了。”

    两人这才看清楚,凌霸天一直用衣袖捂着的是个东西,而不是他本身怪异的站姿。

    凌霸天献宝一样把兰花展示出来后,赵寒枝没忍住笑了,惹的凌霸天目眦尽裂,含恨瞪着赵寒枝。赵寒枝只好道:“凌大哥,不是我笑话你,但这分明是朵小苗,哪里能看出来兰花痕迹?”

    凌霸天淡淡地说:“长大了就是兰花。”说完又很瞧不起地道:“你个黄毛丫头哪懂得本少爷的用意。”

    可惜不止赵寒枝不懂,周樱儿也很不领情,不愿意接,推脱不会养让他拿回去。凌霸天费尽心思才从外地弄来的苗,十株里死的就剩下一株了,寄予厚望。两下推脱后急眼了,往周樱儿手里一塞,周樱儿单手拿不稳,咔嚓碎了。

    泥土、碎片溅到赵寒枝鞋面上,雨水打下来,泥土也成了泥水流淌,那株小苗根茎断在土里,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

    周樱儿惊讶,歉意地道:“我对不起凌大哥,枉费你的心意了。”

    凌霸天又是震惊又是无措,维持了一个半蹲的姿势,好像还想救一下兰花,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在肥胖的脸上。最后他冲着周樱儿笑:“下雨了,樱儿妹妹你回去躲雨吧,这种小花我要多少有多少,下次给你找更好的!”

    于是周樱儿拉着看戏的赵寒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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