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夜晚

    感情上的纠葛并没有让蒋如尘郁郁寡欢,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处理布坊的事务,无暇纠结于儿女情长。

    封昀自告白之后便经常会来布坊坐坐,即便蒋如尘有心不搭理他,他也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跟在她身后帮忙。

    有的时候蒋如尘实在受不了,便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直接借着教参加棉花行会的农户种棉花尽量不跟他接触。

    只是这般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封昀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的行程,瞅着晚上蒋如尘回来的点将她堵在门口。

    “你这几天事情虽忙,但也要注意身体,有些事情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若样样都要自己动手,早晚有一天身体会垮掉的。”

    封昀并没有一来就指责蒋如尘的逃避行为,他最为关切的反而是她的身体。

    蒋如尘被人堵在门口,有种被债主逼上门的错觉。见封昀没有质问,心里松了口气。

    纵然不想跟他有更深感情的纠葛,但听到温和的关切声,还是心中涌现一股暖流。

    “种植棉花的事情大家都才刚上手,有很多问题他们解决不了,我多去跑一趟,他们就能多学一点,这样一点点把知识传授给他们,以后也能省很多事情。”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你干了件有功于民的事。”

    封昀毫不掩饰他的夸奖。

    蒋如尘嘴角不禁上扬,含蓄回道:“取之于民,还之于民。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话一说出来,蒋如尘就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说什么不好偏偏把他经常说的话带出来了。

    果不其然,封昀低沉的笑声从空寂的夜色中传来。

    蒋如尘借着夜色用手捂住羞红的脸,原先尴尬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封昀憋着笑低下头,趁着夜色好奇地打量着蒋如尘的脸。

    “封昀!”

    蒋如尘见他一幅促狭样,连退后几步,恼道。

    看她真的生气,封昀站直身躯,轻咳一声,正经道:“刚刚有一只萤火虫落在你头上。”

    “哪有?”

    蒋如尘摸摸自己的头发,狐疑道。

    “飞走了。”

    夜色中,对面的男子含着笑回答,皎洁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缈然如月中仙人。

    不知他是吃什么长大的,身居高位也就罢了,还长得这般俊美。怪不得京中有那么多的高门贵女想嫁给他。

    思及此,蒋如尘微泛涟漪的眼里平静下来。

    “夜深了,想必大人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回去安歇吧。”

    封昀苦等多久没想到这女子还是狠心至此,含笑的嘴角凝滞住,最后慢慢耷拉下来。

    “如尘,我明日就要走了。”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蒋如尘迈开的步伐停下来。

    许久。

    “祝大人一路平安。”

    女子淡淡的声音传入封昀的耳中,字字戳人心肺。

    “不够。这句话还不够。”

    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蒋如尘无法给出超越朋友之外的嘱咐。

    蒋如尘的沉默并没有熄灭封昀热烈的表达欲,他的情绪在沉默中反而爆发出来。

    “我太过于贪得无厌,想要你时时刻刻念着我想着我。”

    这算什么呢?他明明京城中有这么多名门贵女等着他,何苦要纠缠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

    对于蒋如尘来说,如果真的要开启这段感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两人的地位一定不是平等的。

    作为一名女子,届时她要放弃的东西也誓必比封昀要多。

    有可能自己一辈子都要蜷缩于围墙之中养儿育女,但是好不容易从围墙里出来,蒋如尘多么稀罕热爱外面的一切呀!怎么可能会回道围墙中去呢。

    “封大人,多谢你的垂青。如尘受之不起,大人应当配有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而不是我这乡野商户女。”

    “你受得起,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想跟你好好谈谈,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好吗?”

    男子低落的声音让蒋如尘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夜色微凉,点点烛火在每家每户亮起来。

    “临城府每到夜晚时,华灯初上,热闹非凡。许多有名的老字号都在府里有门面,以后蒋氏布坊一定也会开到那里去。”

    蒋如尘面色温和,但也一言未动。

    封昀继续絮絮叨叨,“子诩一直在念着你,每次我从梁平县回去就闹着说要见你一面,便是母亲也说要你常过去做客。”

    见蒋如尘的脸色越来越温和,封昀的语气也愈发轻快。

    “你忙完这段时间要去见见他们吗?”

    封昀知蒋如尘最是心软,见苦肉计不成,便搬出封家老夫人和子诩来,巴望着蒋如尘能尽快搬到府里去,或是到封家拜访。

    蒋如尘也清楚封昀的用意,但封家老夫人对她却有恩情,封昀也帮她不少,没有封家她也不会这么顺利地离开李家,摆脱困境。

    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恩情可以偿还,感情要等价偿还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多谢老夫人、小公子挂念,只是这几日我脱不开身,等日后闲下来定会上门拜访。”

    蒋如尘犹豫了片刻,转身回到屋中拿出一大包东西出来,递给远处偷摸摸看热闹的长青,对背后一脸幽怨跟着的封昀说道:“这是我这段时间特意为老夫人和小公子定做的棉衣,小小诚意不成敬意,麻烦大人将东西带过去。”

    话刚落音,伴着蛙鸣声,对面传来幽幽的问声。

    “只有老夫人和小公子有吗?那府中的二少爷怎么办?”

    这幽怨的语气好似抓住情人送给旁的男子手帕,百般吃醋。

    长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怪不得师爷年纪这么大了,还想着深夜出来,原来是想着来看大人脸色的。

    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显得刺耳,蒋如尘纵是脸皮厚些,也耐不住羞红。

    气恼之下,眼波横转,瞪了封昀一眼,转身将大门关上,回屋去了。

    封昀此刻深悔把长青带过来碍眼,本来觉得他向来比于师爷要耐得住,谁知一下子把心上人惊走了。

    “长青。”

    “属下在。”长青心虚地回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没有人心仪你吗?”

    长青没想到大人会问这个让人求知欲飙升的问题,急忙追问道:“小的不知,还请大人解惑。”

    “因为你笑起来太不应景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直接让长青蚌埠住,呆愣在原地萧瑟地抱着棉衣。

    长夜漫漫,有人将要经受离别之苦,也有人在享受团聚之乐。

    京城,庆国公府向来空寂的景庭院人影浮动,烛光透着天青色的纱窗倒映在窗外站立的丫鬟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屋里窸窸窣窣地传来少女的撒娇声和妇女的纵容声,须臾片刻,一位身穿蓝纱镶绣衣裙的嬷嬷掀开竹帘,指着窗外瓜子脸的丫鬟吩咐道:“翠芝,你去箱笼里将小姐的寝衣拿来。”

    “是,嬷嬷。”

    说罢,便利落地从杜嬷嬷手里接过钥匙,刚要转身走,似是想起什么,犹豫着说:“嬷嬷,前几天东街那边送来许多崭新鲜艳的衣物,瞧着比绸衣要透气舒适,要不要给小姐呈上?”

    杜嬷嬷还未回答,便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冒出来,“外公又给我寻了什么好物?快拿上来让我瞧瞧。”

    原本板着脸的杜嬷嬷露出微笑,“小姐,掌□□心念念着你和夫人,这不就着人送来了时新的衣物。”

    像是不满足于杜嬷嬷嘴上的描述,少女恨不得跟着去一睹为快。

    “知薇,外面蚊虫多,快些进来,等会她们会拿过来。”妇人不悦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到外面人的耳朵里。

    许知薇咬咬唇,慢吞吞地走进去,她才不要跟母亲待这么久呢。

    天天拿她跟知蔷姐姐她们比,要她画画、绣花、缝衣服,天知道她有多烦这些东西。

    刚进屋,便见到身着镂金百蝶穿花紫色绸衣的许二太太冷着一张脸坐在炕上。

    “母亲。”许知薇小步挪到许二太太面前。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许二太太见她苦着脸也不忍心苛责,只是将手中的花样子扔在桌面上。

    “下个月就是你祖母生辰,你的观音绣画再不绣出来就来不及了。”

    “母亲,为什么偏要我送绣画,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长这些。”

    许知薇伸出自己白嫩嫩的手指头,含泪诉苦:“知蔷姐姐她们绣花、画画都拿得出手,可是我跟她们不同,我就喜欢骑马蹴鞠。如果强要我绣一幅不满意的画,还不如换个法子用心准备其他礼物。”

    许二太太向来心高气傲,生怕被别人比下去,听到女儿的这番话,立马气急败坏地打断。

    “不行!她们送的东西都是自己亲手做的,你身为我的女儿怎么能够落在她们后面。”

    许知薇见母亲还是一个劲地要她继续绣,种种念头冒上心间,一句话也随之脱口而出。

    “母亲就是觉得处处比不过大伯母,才想着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母亲明明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还想着女儿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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