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打出这通电话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是和往常一样走个形式罢了。
只是今天的任务不怎么需要用到电话，所以一直没想到要打电话——直到现在。
五条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凌晨十二点四十三分。
而电话对面的人还在一片混乱的歌舞声里啜泣。
***
跟父母吵架了，非常严重的那种。
最后是谁也没能说服谁。
话说这么说，但是踏出家门的那一瞬我就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父母不能理解我，为什么我说话的语气不可以再柔和一点……之类的。
后悔，愤怒。
负面情绪排山倒海地翻涌而来。
哭到眼泪流不出来的时候已经进了酒吧了，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也是同样的原因，被同事带到这里来借酒消愁。
因为那个时候有同事所以什么也不怕，此刻我却孤身一人踏进与我格格不入的世界。
疯狂的灯光，无休止的快乐，人群的高吼。
我很不争气地退缩了，紧接着更加糟糕的局面出现，酒吧的服务员很礼貌地上前:“小姐，点单请从这边走。”
我想摇头，但是服务员头也不回地往前台走去了。
……这个时候不跟上去会不会不太好？
“小姐？”
偏偏他还转身询问了我一句，像是生怕我迷失在这片人海里。
……我败了。
最后点了一杯果酒，但是一杯下肚才发现，味道不对，浓烈的酒精在味蕾中弥散开来，闯进大脑里，整个人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然后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仅存的理智被感性打倒，酒水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流进胃袋里。
电话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我没有看是谁的电话，在我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会这个点打过来的只有可能是——
“我不想吵了，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不好……但是我的生活可不可以由我做主？！”
“那个……十一小姐？”
熟悉的嗓音把我的听力从滔天的音乐声中稍微拉回来了一点。
“五条……嗝、五条老师？”
“……嗯？”
***
这就是全过程了。
五条悟到现在还被她突然冒出口的「老师」惊讶得一愣。
虽然如果知道他是教师……会叫「老师」也不奇怪、但是突如其来的称谓转换实在是令人咂舌——话说，他真的有那么靠谱到能被不认识的人尊称「老师」的一步吗。
“哇好吵……你该不是在酒吧吧？”
“嗯……嗝、嗯……吵架了。”
“嗯？”
“和父母、吵架了。”
电话对面的声音渐渐软下去，甚至于有点含糊不清，随后就是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他们不允许我独居……为什么……我明明有很好地在打理一切……”
这句话说的是中文，五条悟听不懂。
“欸……那个……别哭啊……稍微商量一下吧？”
“呜呜呜呜呜哇……五条老师……！”
“……所以为什么会突然叫我老师……”
对面的人开始胡乱自主地说起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语，日语里掺杂着中文，是不是还要高声骂上一两句——很明显地喝醉了。
……是个有点麻烦的姑娘啊。
这个时候倒完全不像是那种「诅咒五条悟」的幕后黑手的手下了。
就算如此，五条悟还算得上是相当有耐心地听她胡扯，还装模作样地点头附和——事实上完全听不懂，倒还怪有意思的。
抱着这种想法，五条悟很愉快地按下了录音键。
“五条老师你——”对面的杂音突然大了起来，掺杂着信号不好的电流音。
五条悟闻言皱了皱眉尖，尝试仔细辨别对面说了些什么。
“你要——涉——小心——有——意——涉谷——”
“……十一小姐？信号很不好的样子噢？”
小心什么？涉谷？
……听不清。
“……嘟——”
电话挂断了。
***
“太丢脸啦……！！”我抱着果糖闷声尖叫，刚刚回复了五条老师坚持不懈的电话，并且对他的关心示以感激。
「女孩子还是少去点酒吧会比较好哦」
不出意外被教训了……虽然能被自己推教训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而且！总算不是一通电话就结束了不是吗！十一！你这是进步了呀！
……想着这么安慰自己，但果然还是好羞耻，于是又开始抱着果糖闷声尖叫。
……说不定，我还醉着呢。
“早。”
“……早，早啊。”
“酒醒了，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嗯……”
又变得很温柔了，有时候实在是不太清楚五条老师在想些什么。
一会很生气的样子，一会很冷淡的样子，现在又好像确实是关心我的样子。
“吓到我了欸，本来只是想打个电话结果突然被抱怨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十一喝醉的时候会日文中文来回切换呢，完全不理解——！”
“吓、吓到您了？”
“嗯……又用上敬语了啊。也不是说吓到了，只是感觉还蛮有趣的。所以，事情解决了吗？”
“谢谢您的关心……已经解决了！后半夜和父母好好地聊了一下，现在我已经满血复活了！”说到这里不免有些高兴，语气就有点飘飘然了，我很开心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欸……感觉十一小姐是个很乐观的人啊，明明昨天哭得那么伤心来着？”
“本来也不是很大的事情啦……”
“啊哈哈哈这该说是心大了吧，怎么能和自己的父母吵架啦。”
“说来实在是惭愧……但是经过今天这个事情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果然！还是要好好沟通吗……！一次不行那就千千万万次！”
“……欸——”对面犹豫了一下，好像在商量什么措辞。
“五条先生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挂了噢。”
“……十一小姐很珍重话费吗？难不成家里很穷？守财奴的性质全暴露出来了欸。”
“是的，家里很穷。”我面无表情肯定了这一事实，“所以我也确实是守财奴……五条先生是在惹我生气吗？”
“啊呀，被看出来了。”
“……太明显了。”
“有吗？那大概是我没有好好演吧——只是想试一下嘛，昨天十一小姐生气的时候可是说了很多不得了的信息哎。”
……？
我说了什么？？
“……啊？”
“又来了又来了，十一小姐还想装疯卖傻噢？”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如常，“所以，涉谷是个什么情况呢？”
……！擦。
“喂喂……还有人吗？为什么信号这么不好啊——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