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事

    “你哥哥我好着呢,不用歇。”陵游哈哈而笑,“我道疏庭琴艺卓绝已十分难得,未料还有这般身手,难怪照夜敢让我回去接你,又放心将你独自一人留在这杀手堆里。”

    桓照夜特意为她指出需避开的杀手,便是怕她不知深浅,陷入险境。

    特意唤她闺名,跟她说这些杀手取不了他的性命,却是为何?是让她不要过分担心他?瞧他说话的神色,似乎又不是。

    庄疏庭双眸望向西北角,只见又有四五人从不同方向往桓照夜围去,她眉心紧皱,手指握紧剑柄,急问道:“林止在何处?”

    陵游面露不满:“妹子,你不问你夫君在何处,问林止做甚?”

    不知何时跟上来的罗小宽忙道:“公子,林护卫在您左前方五十步外,正被十来个杀手围着,我去帮他。”

    庄疏庭瞧了眼左前方的林止,当机立断,抬手指向不远处正每人分别同两个杀手缠斗的香茗和春晴,向罗小宽道:“你去帮那两位姑娘,速去。”又向陵游道,“哥哥,你去助林止脱困,随后同他一道前往西北角寻我和夫君。”

    庄疏庭一刻不愿耽搁,未待罗小宽和陵游答言,便纵身往西北角而去。

    除了庄疏庭,无人发现桓照夜正身处险境。

    护卫和衙役们均已到极限,无暇顾及其他。

    三百九十六杀手,如今约摸还剩两百出头。护卫和衙役们,已不足三十人。

    庄疏庭隐隐觉着不对,护卫和衙役们虽个个乃是精挑细选而出,但杀手们亦不容小觑。五十名护卫和衙役虽已不足三十人,但绝无可能解决掉近两百杀手,还能剩下一半有余。

    可此刻保住桓照夜要紧,她压下心中疑虑,盘算到桓照夜身边之后,该如何尽力拖延时间,以等候林止和陵游同来相助。

    陵游边往林止掠去,边微偏头望向西北角,只见桓照夜被六个杀手围攻。其中一人身着白衣,身手竟似不在桓照夜之下。余下五人亦不可轻视,只怕他也只能勉强以一敌一。

    他面色陡变,往林止而去的身形慢了一慢,只想跟着庄疏庭一道前去相助桓照夜。

    犹疑之间,忽见夏、秋、冬三晴领着位红衣女子出现在他眼前,急向他道:“陵公子,您放心去帮两位主子,奴婢们和花姑娘可助林护卫脱困。”

    陵游虽疑惑三晴怎会来此,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红衣女子,但已来不及多想,只向三晴点点头,急往西北角掠去。

    桓照夜身边围着的六个杀手除了那白衣人,其余五人皆是他曾特意指出要庄疏庭避开的危险杀手。

    他与白衣人单打独斗本是刚刚好,只需静待时机,便可将白衣人性命取下。

    如今多出五人,桓照夜只得少攻多守,聚精会神,心无旁骛,挨个找出杀手破绽,一旦出手,务要一击即中。

    他刚挡下白衣人一剑,正欲转守为攻,出其不意解决掉离白衣人最近那个黑衣杀手,只见白衣人身后有熟悉身影急急奔来,便是将他的千叮咛万嘱咐当作耳边风的庄疏庭。

    黑衣杀手的性命他要取,庄疏庭身边他也要去。

    桓照夜并无半点迟疑,顷刻间从白衣人和黑衣杀手之间穿过,手中长剑同时往右后方送去,没入黑衣杀手背心,又一刻未停,拔剑往庄疏庭而去。

    他知道,她是来救他的。

    此刻确是取他性命的好时机,可即便她真要取他性命,也绝不会于众目睽睽之下。

    护卫和衙役自顾不暇,不知他正被身手最好的几个杀手围困,但杀手的眼睛也是眼睛。

    若她出手,这些杀手的幕后主使,只怕会将刺杀他的罪名栽赃给庄大将军,她便是受庄大将军指使才要嫁于他,只为寻机杀他罢了。

    届时,不光她和庄大将军难逃一死,庄府上下亦保不住。

    庄大将军这些年戍守边疆功不可没,但功劳越高,封赏越重,眼热的人便越多。

    又兼庄大将军那副只将皇上看在眼中的性子,明里暗里不知得罪多少人,朝中自是不缺想看庄大将军栽跟头的文武官员。

    她不会想不到。

    即便她真要取他性命,她最明智的做法也是静观其变,暗暗企盼他会死在杀手剑下。

    如今她却来救他,是终于体会到他对她的心意,对他有一点动心,舍不得他死在杀手剑下?

    桓照夜眸中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庄疏庭绞尽脑汁,也未想明白先向谁出手能最大限度帮到桓照夜。身手最差的?还是白衣人?或是离他最近的那个?还未拿定主意,便见桓照夜已手刃一人,转瞬间到她眼前,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你……”庄疏庭轻轻推开他,往后半步,“可有受伤?”

    桓照夜唇角微勾,柔声低语:“没有受伤。”

    “林止和陵游不消多久便会赶来,只需撑……”庄疏庭话未说完,突然噤了口,面色一瞬煞白,本欲伸向桓照夜衣袍上被剑气划破处的左手停在半空,双眸移向桓照夜身后。

    她瞧见了白衣人的面容。

    重生四十日,她几乎夜夜噩梦,每回噩梦必不可少的便是灭门那日的一幕幕。

    西偏院满院的血水,丫鬟们鹅黄色衣裙下一个又一个被利剑戳出的血窟窿,水芽被剥下面皮血肉模糊的脸,顶着水芽面容小指上有红痣的易容丫鬟,夺下她手中白色长剑插入七弦琴意欲毁她清白的白衣人。

    如今那白衣人正立在她眼前,露出同那日一模一样垂涎的表情,又用一模一样淫靡的声音,笑嘻嘻道:“哪里来的这般俊俏的小公子?你们快停手,莫要伤了他。”

    其余四人竟果真收了手中长剑,只将桓照夜和庄疏庭二人围住。

    桓照夜早已察觉庄疏庭神色有异,忙一手将她护在怀中,一手提剑指向白衣人。

    他虽心中十分急切,想尽快知晓庄疏庭为何一见白衣人便神色大变,也知此刻并非细问的时机,只能脱险后再慢慢问她,便微倾身贴向她耳边,低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庄疏庭眸中一瞬盈满泪水,猛抬头看向桓照夜,泪珠便从眼角一颗接一颗无声落下。

    桓照夜心尖犹如被无数针扎一般,绵绵密密的疼。

    他从未见过这般似是已在伤心难过苦痛中长长久久浸泡过的庄疏庭。

    那日琴馆二人初遇,庄疏庭边抚琴边抽抽噎噎哭了半日,却不似今日这般无声无息,只是落泪。

    庄疏庭连抽泣都无一声,双眸一眨不眨盯牢桓照夜,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问道:“你可认得那白衣人?”

    他自是不认得那白衣人,他也不知庄疏庭为何这般问,但此刻她既问了,他认不认得那白衣人定然对她十分重要。

    桓照夜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极了,郑重向庄疏庭道:“我不认得他,从未见过他,也从未听说过他。”

    庄疏庭怔怔瞧着桓照夜,静默半晌,方垂下眼眸,轻声道:“我若做了天大的错事,你可会生我的气?”片刻后又抬眸看向桓照夜,急急道,“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但我会尽力补救。可否只气一点点,不气那般多?”

    天大的错事?莫非除了白藏和听琴人,她还跟别的男子过从甚密?四师兄姚东篱?还是六弟桓承岱?莫非是他未曾见过的其他师兄?

    桓照夜脑中闪过无数庄疏庭可能做过的错事,有些事属实不得不生气,他权衡半晌,开口道:“我尚且不知你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等你细细说与我听,我才知会不会生气,生多少气。”

    “我自会说与你听。”庄疏庭一瞬面若寒霜,看向白衣人,“先杀了他要紧!”

    “嗯。”

    二人同时出剑,白衣人却不还手,只急往那四名杀手身后躲去,口中道:“啊呦,小公子,我怕误伤了你,才叫他们停手,你不但不领我的情,还让我瞧了这么一出,委屈巴巴求景王殿下不生气的戏码。你定是不知,他已有赐婚的王妃,绝无可能像我这般对你一心一意。”

    桓照夜面色冷沉,周身杀气四溢,将白衣人逼停。

    “你定是不知,你口中的小公子,便是景王殿下的王妃!”陵游赶至,同庄疏庭一人应付一名杀手。

    “她便是王妃?哈哈哈哈,你们四人,莫伤了我的美人儿。”白衣人一双淫目似黏在庄疏庭身上一般,边接招边口中说个不停,“美人儿,你今日便要从王妃变寡妇。不过无甚要紧,你可安心跟了我。即便你做了比天还大的错事,我不但半点不生你的气,还能让你比跟景王殿下快活百倍千倍。”

    桓照夜怒气陡盛,便不顾一左一右夹攻他的两名杀手,径往前去,将手中长剑送入白衣人胸口。

    林止及时赶至,挡下其中一名杀手刺向桓照夜的利刃。

    另一杀手手中长剑便刺入桓照夜右肩。

    白衣人虽中了一剑,却未死透。他满面狞笑,一手伸出紧攥桓照夜持剑的右手小臂不放,一手抬起自己的剑,往桓照夜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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