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正在和她说话。

    “e,你哭了?怎么了?告诉Erik你为什么难过,你这么讨厌他的声音吗?e?如果这会让你哭泣,那我再也不唱歌了,e?”

    他在一旁惊慌失措,而她一手捂着嘴,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e,不要再哭了。你为什么讨厌我的声音? ”

    他怎么能这么问?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听起来是什么样的吗?e太过震惊以致都顾不得感到不满,她不得不保护性地用双臂环抱住自己。眼泪终于停了下来,她凝视着前方,依旧不愿看向他。

    Erik站到了她面前,“e? 我的歌声就那么难听吗?”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呢喃着说。“这是我听过最美的声音。”

    “你喜欢!真是太好了!”Erik看上去几乎要晕厥了,她连忙警惕地往后靠了靠。

    “没人会不喜欢的,Erik。有这样一副嗓子,你完全可以成名。”

    “不,这该死的东西不会允许的。”他抬手示意自己的脸。“啊,除非是什么电视畸形秀。不过不要紧,只有你会听到我的声音。”停顿了几秒,他问:“但既然喜欢,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她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他的声音令她的心脏隐隐作痛,各种情感席卷而来,令她精疲力竭,困惑万分。最终e只是耸了耸肩。

    “你才是那个该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人。”他说。

    “我还不够好。”

    “有一天你会的。”

    “但如果你永远关着我,我怎么有机会登上舞台呢?”她问。

    Erik摇着头说:“不是永远,当然不是。只要你…”他吞咽了一下。“能开心起来,那时我们就能去别的地方了。不一定是这里,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你可以给无数听众唱歌的地方。反正这个城市也糟糕透了,他们还关闭了你心爱的剧院,或者说是,我们的剧院。”

    “是啊,”她看着一旁同意道。“我那么努力地想挽救它,我冒着大雪在外面发传单,我还向他们建议了另一处可以修停车场的地方——那个废弃的体育馆,但那也不起作用。我想现在这都无所谓了。”

    “体育-哦,那个Vaughan耍小性子的地方?”

    她瑟缩了一下,“这么说有点太轻描淡写了。”那件事对于她,以及当地所有孩子而言,都是童年里一笔擦不掉的印记。每人都认识一个受害者,或者至少是受害者的亲友,父亲同事的侄子就被射中了腿部。

    “费了那么大周折,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那就是一场胡闹。”

    她眯起双眼问道:“什么叫他得到了什么?三十六个人死在了他手下。”二十五个学生,六个老师,还有一位教学顾问。

    “早在文明伊始,甚至是更久之前,人类就开始了漫长的互相残杀。通常是为了争夺资源——财富、土地,或者女人,任何有价值的人或物。而他做了那么多准备,花大量时间制造爆炸|装置,在黑市上购买突击步|枪,只为了在最高级别的监狱中度过余生?这连计划性自杀都算不上,只是某种较为特殊的愚蠢行为。当然,这并不罕见,但相当没意义。”

    e歪头盯着他,“那么,在你看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声音在颤抖,但言及于此,她不得不问。

    “为什么要问我?”Erik斥到。e被他语气中突如其来的戒备吓得往后缩了缩。他叹了口气,回答说:“虽然有些老套,但可能是为了获得关注。Vaughan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但他不甘于此。于是,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迫使大众注意到自己,同时也是为了报复以前那些忽视过他的人。”

    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没错,可能就是这样。”

    “而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你的关注,”Erik轻声说。“只有你。”

    他的话中带了一丝绝望的意味,结合当下的语境,这本该引起她更多的警觉,但她听过太多次,已经习惯了。

    她只知道Erik对自己而言是个谜题。

    她已经领略过了他的音乐造诣,现在又听到了他的歌声。他的脸…确实很糟糕。但她无法理解,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Erik怎么会仅仅因为容貌缺陷,就被剥夺了所有可能的友谊,以及对他才华的景仰。当然,有些混蛋会很恶毒,但不是所有人都那样,大多数人都不是的。e就很肯定,如果Erik不是以这种可怕的方式出场,她一定会对他展现出友好,也一定会很欣赏他的音乐。

    怎么会有人不欣赏呢?

    一种怀疑爬上了她的心头:他的人生远不止如此。也许他的过去发生过别的某些事情,使其他人对他敬而远之。

    还是他拒绝了其他人?

    又或者两者都有?

    作为一名绑架案受害者,她受到的待遇简直不能再好了。在这里她生活舒适,衣食无忧,他甚至鲜少对她说重话。但也许…也许他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Erik的歌声还回荡在脑海中,她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各种情绪、念头和疑问交织在一起,令人抓狂,她忍不住一阵战栗。

    认知失调,她的101心理学词汇表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合适的术语。

    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恐慌发作了,除非——“Erik,你能再唱首歌吗?唱首…唱首舒缓些的。”

    他笑了,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你喜欢Erik的声音?不,别道歉,我很高兴。只要我有一样东西能让你喜欢,那就足够了。哦,这绝对够了。没问题,我亲爱的,我会为你唱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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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上次几人会面后,Corey的心情一直很糟。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联系他,但他还不确定该怎么答复他们。如果同意这个方案,那他是在协助Erik重返系统。但如果拒绝,那他是在将e推向险境。

    趁在现实世界里,他试图通过运动清醒一下头脑。慢跑、举重,这起了一点作用,直到他打开电视看到了新闻。Yvonne指出他看起来很焦虑。

    “只是工作上的事,”Corey回答。

    “如果你讨厌这个工作,那该换个新的了。”她建议道。“我受够了之前那个税务公司,现在我有了一家给狗狗做鞋子的网店。”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Corey依旧很喜欢这份工作,它独特又有趣,可没有多少人能这么评价自己的职业。但现在,它也给Corey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负面影响。

    令Corey意外的是,接下来好几天他都没接到Nadir或Daniel的电话,于是他回了系统继续自己的巡查。这次检查的重点是一处新增的山岭和一家百货公司,店里的服装款式极度单一,他记了下来。也许二次生命该雇一个专业的服装设计师。

    期待着和朋友们见面,晚上他去了酒吧。Ken和Leigh一如既往地坐在老位置。

    但Alice没出现。

    “她去哪儿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从Corey内心深处冒了出来。

    “不知道,”Ken耸了耸肩。

    “今晚本来是我们的闺蜜之夜,但她临时打电话取消了。”Leigh皱着眉说。“她说有私事,但不肯告诉我具体怎么了。”

    坐了十分钟,喝完一杯啤酒后,Corey跟两人道了别。他有个地方要去,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夕阳西下,他借着路灯,经过外观相同的房屋和草坪,一路慢跑到了Alice的公寓。

    Corey来到门口,发现屋内没亮灯。他敲了三下门,没人回应。“Alice!”他又敲了几下,但她显然没在家。

    Corey走回路边,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按照工作安排,他得在系统里再待三个小时,完成夜间检查后才能出去。但思虑再三,他还是拿出手机给外界打去了电话。“嘿,我是Corey。”

    电话那头是他的女性搭档Heather。“嘿,出什么问题了吗?”

    “现在还不确定。你能帮我查一下Aligs当前在系统里吗?她是位病人。”

    “没问题,稍等。”对面响起了键盘声。“哈。”

    “怎么了?”Corey急忙问。

    “她出去了,临时安排的唤醒,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但我没看到任何说明。”

    “见鬼,”Corey低声咒骂了一句。“听我说,我有点急事,今晚得提前出去。”

    “没问题,二十分钟后我帮你终止连接。”

    “好的,谢了。”结束通话后Corey给主管打去了电话。没人接,于是他发了条短信:“今天我得早点走,明晚会按时回来。目前没发现紧急状况,有需要请联系我。”

    Corey真想给自己一拳。上次会面时,Daniel曾悄声问他有谁和Erik交流较多。“只是用于研究,我想分析一下Erik在系统里的活动规律。”Daniel狡猾地解释说。

    Corey说了实话,他把Ali的名字告诉了Daniel。

    见鬼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当时Corey真的以为Daniel只是想做研究,而不是什么疯狂的事。

    Corey立刻冲回了自己的公寓。一进门,他就甩掉脚上的凉鞋躺到了床上。他闭上双眼,放平肩膀,让自己尽量放松,等待着离开。很快,断开连接时那种微微的刺痛就传遍了全身。这感觉就像是从一场深度睡眠中醒来,现实世界重现,系统渐渐褪去,化为了一个记忆清晰的梦。刺痛消失后,他感觉到了明亮的灯光。Corey睁开眼,Heather出现在了他上方。她已经帮他取下了头盔和贴在皮肤上的连线,正在解设备上的束缚带。她深褐色的辫子扫过了Corey的脸颊,“嘿,你好像很紧张。”

    “我没事。”Corey扯掉了其余电线。他的大脑依旧昏沉沉的,又过了几秒视线才集中起来。通常,他会给自己更多时间适应。“能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吗?”他强迫自己颤巍巍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没问题。你好像很着急,一切还好吗?”

    “没什么。”他从Heather手中接过T恤和牛仔裤,低声说了句“谢谢”。接入系统时他通常只会穿一件平角内裤,从事这份工作意味着放弃部分隐私,不过Heather还是走了出去,给他留下了穿衣休整的空间。Corey灌下了一整杯水,然后又在脸上洒了一些冰凉的水珠。

    见他收拾妥当,Heather回到房间打算关闭设备。Corey不知道自己能相信谁,犹豫地问道:“你能再帮我个忙吗?”Heather转身看向他。“我想请你查一下Aligs现在在哪儿,以及她离开系统的原因。”

    “像我刚才说的,我没看到任何说明,不过我可以问问。”

    “谢了。”

    Heather离开了房间。Corey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来到了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几个穿着蓝色隔离服的护士说笑着走了过去,眼前的过道似乎变得很长,大厅看上去也更宽敞,更冷,更没有生气。

    Heather回来了,Corey转身看向她。“问到什么了吗?”

    “嗯,大概十个小时前,Alice被送进了一间唤醒室。”

    “原因呢?”

    Heather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临时有亲友拜访?也可能是家里出事了,亲属去世之类的,任何原因都有可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Corey凑过去悄声说:“那她在哪儿?哪个房间?”

    这下Heather起了疑心。“这不太…你是个系统交互工程师,清醒的病人不归你负责。”

    “但也没有规定说我们不能接触,不是吗?她是我的朋友,我想去看看她。”恐惧和焦急涌上了他的心头。“拜托了,Heather,咱们已经搭档好几年了。”

    “的确,”她同意道。“但你从没提过类似的要求,通常你很重视规则。”

    Corey深吸了一口气。“我和她是朋友,我只是想确认她没事。如果她和家人在一起,我就不去打扰了。”

    Heather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也没有规定说不行。她在八楼,但我不知道房间号。”

    “谢谢你。”

    Heather在他身后小声叮嘱道:“你自己小心点,出了上次的乱子后,管理层盯得特别紧。”Corey点了点头。

    他差点就跑了起来,但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还是忍住了。进入电梯后他按下了八楼,他不常来这层,因此忘记了这里的某些景象需要一些心理准备。穿过大厅时,他看见一个病人躺在担架床上被推了过去。肯定不是Alice。那是个全身严重烧伤的男人,他的两只手臂都不见了,眼睛似乎也失明了。Corey努力收回视线,咽下了心中的怜悯与不适。

    护士站终于到了,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士正坐在玻璃后面看着他。“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她问。

    “我找Aligs,她正在这儿进行唤醒。”他气喘吁吁地说。

    “你是她的家属还是朋友?”

    “朋友。”

    “好的,我先问一下。”说着她拿起了一支无线电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Corey焦急地挪动着步子。

    “唔,没人接,请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Corey没留在原地,而是悄悄跟进了走廊。这里没有多少安全措施,毕竟二次生命是家医院,而不是监狱。Corey看见护士打开一扇门,探了进去,但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又关上了房门。转身看见Corey,她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大概是因为他没有乖乖等在前台。“不好意思,她有别的访客。”

    “里面是谁?”Corey紧咬牙关问道。

    “一位工作人员,他正在帮她进行恢复。”

    “你告诉她我是谁了吗?跟她说Corey来了,并且非常、非常想和她谈谈。”

    “如果你愿意留下电话号码,我们可以在她方便时通知你。”

    这整个情况非常可疑。Corey给了她一个愤怒的眼神,转身假意离开。他走进电梯间观察着那个护士,见她回到工位正背对自己,Corey立刻朝病房冲了过去。

    等她发现时他已经到了门口。“嘿!”她大声喊道。“先生,没有许可你不能进去!”

    Corey没理她,猛地推开了房门。里面是Daniel,他正穿着白大褂反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

    护士追上来,一把抓住了Corey的手臂。“先生,你不能进来!我要通知安保了!”

    Daniel迅速起身对护士说:“没事,我认识他,暂时先让他留下,有问题我再叫你。”他的口吻中带着得意。“但我们肯定不会闹不愉快的,对吗,Corey?”

    “对,”Corey愤怒地说。

    护士低声咕哝了句什么,走了出去。

    Corey立刻想要朝Daniel大吼,但注意到Alice后他闭上嘴,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这一幕也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Alice躺在床上,头下垫了一个大号白色枕头,病号服里的她身形瘦小、面色苍白,就像是另一个她的虚弱版。

    “把门关上,”Daniel命令道。

    Corey照做了。“你,你竟然…”他咬牙切齿地看着Daniel,愤怒到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回头看看Alice,他又感到一阵难过。

    虽然身体虚弱,但Alice依然可以用眼睛瞪他,而她也确实在这么做。她用沙哑到几乎难以发声的嗓音指责他道:“你让他们抹掉了我的记忆。”

    Corey僵住了,“我没-”

    “你就是那么做的,你没有告诉她真相。”Daniel抱着双臂站在一旁。

    Corey走到病床边,蹲跪了下来。“Alice,我很抱歉,我不是…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她还是瞪着他,紧抿的嘴唇都变了形。“你任由他们欺骗了我,”她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相见,要不是Daniel在场,这本会是个特殊的时刻。Corey轻轻握住了她汗津津的手,“很高兴能认识你,见到你。我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的。”Alice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Daniel走上前俯视着两人。“不,Corey,你就是故意的。而现在Alice和我要一同努力解决这件事,对吗,Alice?”

    她看着Daniel点了两下头,然后又看向Corey。“我们一定要帮助Erik。”

    她真的这么轻易就做了决定?Corey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的,我们必须帮助Erik,”Daniel附和道。

    再次给了Daniel一个愤怒的眼神后,Corey放轻语气对Alice说:“但他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Alice每说一个字都是在挣扎,“药物成瘾也没那么罪大恶极。海洛|因上瘾是一种疾病,他需要的是治疗,而不是惩罚,二次生命可以提供治疗。”

    Corey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她并不知道实情,Daniel向她隐瞒了Erik真正的罪行。

    Daniel显然不打算让她发现真相,他站到了两人中间。“Corey,我认为你需要认真思考一下到底要站在哪边。现在,Alice和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谈。”

    Corey起身直视他,“你个混蛋。”

    Daniel轻笑了一声,一把抓住Corey的肩膀把他拖到了走廊上,并在身后关上了门。Alice没有出言阻止,她看向Corey的目光中带着失望,显然依旧感觉被背叛了。

    “我会上报管理层的,”iel的鼻子说。“Hope不在了,没人再护着你了。”

    Daniel翻了个白眼,“是Alice主动要来的,她想帮助Erik。你是要侵犯她自己的选择权吗?”

    “那是因为她不了解真相!”Corey压低声音吼道。“如果她知道Erik做了什么-”

    “你就这么有信心?”

    “我们为什么不进去搞清楚呢?”Corey伸手想要推开他。

    Daniel再次挡在他面前。“Alice还在恢复当中,我建议你别拿这些小事烦她。再说了,她是自愿的。现在的Erik是谁并不重要,我的Erik是个很棒的人,而她愿意为此作证。”

    “我会告诉她真相的,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你确定?”Daniel直直地盯着Corey的眼睛。“就为了你那愚蠢的坚持,你要任由e Daae那个可怜的小东西被强|奸,并且极有可能的,最终被杀掉?”这直白的说法令Corey颤抖了一下。“我想不会,Corey,你的良心不允许你那么做。你太善良了,不会任由Raoul y的女朋友遭受那种命运的。而且,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帮完忙,Alice就会回系统里去,这样大家都开心。”

    “这简直太荒唐了!”Corey大喊。但他内心也在摇摆不定,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最好别伤害她!”

    “你说Aliiel翻了个白眼。“不会的,她主动离开系统来帮忙,我为什么要伤害她?反倒是你的袖手旁观在伤害e。”

    挫败感吞没了Corey,“你真是个混蛋。”

    “至少我是个有用的混蛋,我能解决问题。”Daniel边说边转身打开了病房门。“祝你今晚愉快。”关上门后,他对Alice说了句“真是抱歉”。Corey听不清她问了什么,但听见Daniel回答说:“不用担心,他需要一些时间冷静冷静,晚会儿你们可以谈谈。现在我们该关心的是可怜的Erik。”

    Corey一拳砸在了墙上。远处的护士见状站了起来,Corey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可以先Daniel一步的办法。adir Khan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

    也许他们的立场不完全相同,但是比起Daniel,当下adir。那位中年人眼中总是带着一抹人性的温暖,这是在Daniel身上很难找到的东西。Corey可以确定的是,最起码Nadir不会允许Alice遇到任何不好的事。

    这也是Corey当前唯一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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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躲在卧室里,不在他身边时,他时常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躺就是几小时。他不是在睡觉,甚至不怎么眨眼,只是一分一秒地等待着时间过去。

    他非常怀念那些红色的小药片。最初那几天,身体上的不适尤为明显。他感到时冷时热,还总是发抖、焦虑、疲倦、反胃。

    现在,只剩胸腔和大脑中还留有一种沉闷的,类似缓缓窒息的感觉。现在,她成了他的毒品。她远不如那些小药片可靠——她会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或者冲他皱眉,或者祈求离开。但当她表现出友善,当她夸奖他,当那双蓝眼睛用不带憎恶的目光看着他时…哦,那绝对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欢愉。每天,他都在渴望着、祈祷着。

    而现在…他有了能献给她的东西。她真的喜欢上了他的声音,并且因此不再躲避他,尽管他是如此丑陋。

    当然,他也想听她唱歌。于是这晚,他鼓起勇气提议:“你愿意和我合唱一首吗,一首二重唱?”

    “好吧,”她迟疑着答应了。

    他选择了一首偏古典的曲目,这是他最近教给她的,为了扩展她的眼界,挑战她的能力。她就像一朵缺水的花,有了滋养和照料便能茁壮成长。当他说有天她会名扬天下时,他是认真的。e固然属于他,但其余世界依旧可以仰望她的才华,虽然他们并不值得。

    很快,两人的声音融为了一体,和谐而完美。她扬着脸,深深沉浸在其中。看着她的双唇与颈项随着歌唱动作,他突然冒出了一种可怕的冲动,他想把自己那死尸般冰冷的嘴唇贴在她温暖的肌肤上。他迅速赶走了这堕落的念头,用眼睛和耳朵享受着她带来的视听盛宴。没有了那些红色药片,他比以往更加需要她,也更难控制心中的渴望。他想伸出手触碰她,用手指捋过她美丽的长发,或者将自己那恐怖的面孔埋入其中。真是些糟糕的、邪恶的念头。

    一首歌结束,她气息耗尽,跌坐在沙发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低头盯着双手。

    “堪称天籁,不是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他的心在狂跳。

    “是的,美极了,”她说。不等他重新回味这一刻,她问了一个最奇怪,同时也是最可怕的问题:“Erik,我是唯一一个被你带到这儿来的女孩吗?”

    他猛地瑟缩了一下,“什么?”

    “你还绑架过其他女孩吗?”

    “不!当然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下,他只想躲进最深的地洞里去。

    “我不知道。”

    “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问?”他厉声质问道。

    她依旧不肯看他,“我是想弄清楚,你到底是…你只是想认识我但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还是说你还做过别的什么。”

    他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枯萎了。“这有区别吗?”

    “我也不知道。”

    在这可悲的一生中,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希望自己从没做过别的那些…事情。失神的双眼、折断的脖颈、挣扎扭动的肢体,还有最后的喘息,全部涌进了他的脑海。绝对不能让她发现,绝对。

    她又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来和我说话呢?”

    “什么?”

    “与其绑架我,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搭话,向我介绍你自己呢?”

    “你会逃跑的。”

    “最开始我可能会有些警惕,但,一旦我了解了你对音乐的热爱,我们可能会成为朋-朋友。”

    “不,不,你会被怪物吓跑的。但你-你是说,你觉得我没糟糕到无可救药?”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他可以立刻跪倒在她脚边,接受她给予的任何一言半语的赞美。“Erik身上有你喜欢的地方?”

    “这,我不知…我不能。”她叹口气迅速站了起来。“Erik,我得休息了。明天见,祝你晚安。”

    他在她眼中发现了怨恨之外的情绪,他看见了困惑。这本该令他非常高兴,但被独自扔在客厅里使他感到异常沮丧。

    明天,他会继续为她唱歌,他会一直唱下去的。他的声音可以成为她的毒品,正如她使他上瘾一般。

    这并不十分理想。

    但这是他能期望的最好结果了。没有了那些药片的怂恿,他无法再像个傻子似的妄想更多。

    不一会儿,他回到昏暗的卧室,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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