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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蝴蝶五

    白小白一溜烟不见了,少秋等了很久,也不见它回来,便对陈时说道:“我们先去找陈年吧。”

    陈年已带着陈惜回了村子,路上很多人都在议论,陈惜也没想明白,但也没有过问。

    一回到家,张家人就在陈年门前,手里提着铁锹,地上是她的狗,血洒得满地都是。

    陈惜呆愣了一下,怔怔看了陈年一眼,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陈年表情冷漠,似乎听到她叫了一声“妈妈”,没拉住她,就见陈惜冲了上去,跪在地上摇晃狗的尸体。

    陈年仍在原地不动,张家人靠在了一起,盯着陈惜似在商量什么,那姓张的男人点点头,又看了陈年一眼,一脸不屑。

    他走上来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然就嫁给我,要不然我过几天来提亲。”

    他转过头,又在看着陈惜。

    陈年微眯着眼,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怎么突然这么酸痛。

    是要去死的节奏。

    她没有理会,张家人趾高气昂地走了。

    陈惜仍在哭。

    陈年走上前,将狗的尸体抱在怀里,简直软得不像样,陈惜当年捡回来的时候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只,怎么会长这么大,那时候圆滚滚的,耳朵也垂着,一晃几年长成大狗了。

    陈惜拿来铁锹想在院子里挖个坑把它埋了,陈年看了一会儿,打碎了她的幻想,“它会被挖出来吃掉的。”

    陈惜愣住了,呆呆地点头,连连说:“是啊,是啊,那要怎么办……”

    陈年看了她一眼,道:“去后山随便找个地方,直接埋了吧,你自己养的,你来管吧。”

    陈惜咽了咽口水,把眼泪憋了回去,抬头看着陈年和狗,接了过来,她看到陈年手上的血时很不平静,陈年安抚了一声,“没事的。”

    陈惜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陈年不知道又从哪里找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又开始磨。

    暗红的铁锈一块一块地掉,直到过了正午,陈惜才回来。

    陈年知道,她大概走了很远很远,才挑选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做了个小窝,将大黑藏了进去。

    陈惜回来就换了身衣服,还给陈年拿了一件。

    陈年不情不愿地换上了,虽然带着血,但也不是不能穿,可陈惜看着,她便换了,之后才默默开口,“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吧。”

    妈妈?

    少秋震惊地看着陈时,问道:“你竟然已经有孩子了吗,可你离世的时候也才十七啊!”

    陈时没说话,只安静地待在少秋肩头。

    少秋不再多问,跟着陈年去了一片荒地,远远的一片,长着高高的荒草,里面分布着一座座孤坟。

    陈惜拿着香纸蜡烛跪在了陈时的墓前,一拜三叩,她不懂祭祀礼仪,陈年也从没教过她。

    自陈惜有记忆以来,她就意识到了,陈年不是她的妈妈,或者,是她的救命恩人也说不定,毕竟这里没有多少女孩儿能活下去。

    可陈年从不敢祭拜自己的亲姐姐,据她所说,是觉得没脸。她也不让其他人来祭拜,就这样看着,所有和她有关系的都死了,她便放松了,走来走去,从山头到山下,一个人。

    陈年不在意她的视线,安安静静不说话。等陈惜弄好之后,她才说:“走吧。”

    陈时飞动了几下,对一旁的少秋说道:“大人,我又可以入梦了。”

    少秋回过头,“怎么个说法?”

    陈时道:“小白大人说,小年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和她说话了。”

    少秋点点头,看着坐在远处的陈年,她面无波澜,目光冰冷。

    这叫情绪波动大?

    “行,我给你守着。”少秋道。

    陈年回来后做了顿团圆饭,食材还是陈惜从外面带来的。她对这些没兴趣,反而对陈年带回来的书表现出喜欢。

    陈惜就坐在一边,踢着腿讲她在学校发生的事,等陈年遇上不认识的字就教给她。

    她这个小姨很聪明,学一遍就有了印象,那么晦涩的律法条文,她每次都只看一眼,马上便记住了。明明写字都困难,却对这些不厌烦。

    等到深夜陈惜睡了,陈年还打着灯写东西,手不停地颤抖,还要拿左手压着才能控制那根笔。

    她的手很粗糙,遍布裂痕和老茧,拿着笔很辛苦,直到她写完折好才去休息。

    那一张床,堪堪躺了两个人。

    陈时赶紧飞入了陈年的记忆,少秋才知道陈年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她很愤怒,一直都很愤怒。

    陈时十六岁就许了亲,陈年当时带着在外面编好的花冠,想要送给她姐姐,就见屋里坐着几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的媒婆,她在很多女孩儿家里都见到过,她喜欢在几个村子里转,对着男人家里和颜悦色,到了女孩家里就是一堆冷言冷语,说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这女孩儿都那么大了,不赶紧嫁出去照顾公婆,还要她干嘛?”她又对她姐姐说。

    简直神经病。

    陈年最爱骂人,她学了很多骂人的脏话,从那些男男女女嘴里。

    她走过去,瞅着媒婆,道:“姐,你不要嫁人,老巫婆发癫呢!”

    陈时笑着拉过来陈年的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花冠,说:“不许骂人。”

    陈年撇撇嘴,不情不愿。

    他们又在商量,没人听她的话,她才……七岁而已。

    她掰着手指数来数去。

    她姐姐结婚结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句话都没插上,她甚至还在外面追蝴蝶,她姐姐就已经有孩子了。

    她没有回来过,陈年一直在家里等着她,有好几次都跟着她去了她的婆家。

    她有孩子了,还在田间地头忙碌,回来还要给一家人做饭。她几次去帮,都被她姐姐拦下来了,她说:“爸妈答应我让你上学了,你高不高兴。”

    陈年愣了愣。

    她不高兴。

    陈年不懂这种酸涩的感觉,却已经流了眼泪。

    等陈时收拾好一切,就牵着陈年回家。

    那条小路被陈年来来回回踩了无数次,草也不愿意往那边长了。

    她等了一年,她姐姐的肚子越来越大,营养却跟不上,她从家里偷来的鸡蛋都吃进了她姐姐丈夫嘴里。

    他或许是该死的。

    她姐姐好不容易快生了,算命的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一定是个女娃儿!”

    更没人照顾她姐姐了。

    她到了去上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就背着小书包去照顾她姐姐。

    陈时是明白的,她得多走走,心情才会好,心情好,孩子才能健康。

    陈年喜欢趴在她的肚子上,一遍一遍问着陈时,“姐姐,她该叫我什么啊?”

    “好像是……小姨吧。”陈时回答。

    她生产那天陈年没赶上,她和学校里的女孩子组织起来把一个骂人的小男孩儿揍了一顿,老师罚她们留堂抄书。

    等她回来的时候,陈时已经生了。

    她婆家和丈夫不见人影,也没有接生的,流了一床的血,去了大半条命把那孩子生了出来,还是自己剪断了脐带。

    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陈年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血,她怯生生地把那孩子抱了起来,擦干净放在陈时旁边,小声喊道:“姐姐,你睡了吗?”

    陈时拼命睁开眼睛,笑了笑,摇摇头。

    没有。

    陈年看着这个孩子,就像当初的陈时看着她,“她真可爱。”

    陈时流着眼泪没开口。

    那一家人吵了起来。

    说生了个女孩儿当赔钱货,净浪费他们钱了,还把陈年赶走了,不让她再来,甚至拿着树条打伤了陈年。

    陈年害怕,只能偷偷地去,却看到了她姐姐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

    很快两边的村子就起了流言,有看笑话的,有鼓励这种行为的。她姐姐越来越瘦了,脸色很难看,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她奶奶还要多嘴贬低她。

    陈时最终下定决心要离婚,便呆在了娘家。

    她奶奶也是个心狠的,找了个外人将那孩子带出去要丢河里。

    陈年小心跟在后面,又将孩子抱了回来,藏在草堆里,每天带些洗米粥给她喝,好几次把这孩子饿晕了。

    她还没来得及跟她姐姐说,她姐姐一直在跟她丈夫掰扯,孩子一下子没了已经很打击她,后来她丈夫跑了,婚没离成,两边的老人都吵着让她照顾。

    陈时越来越难受,像陈年见过的小蓝花,她在枯萎。

    新的一年马上到了,她父母外出打工回来过年,置办年货,洒扫,贴红纸。

    那一晚,陈年跟着陈时出去捡柴火。

    陈年半路跑走了,陈时背了满满一箩筐东西,回头就找不到陈时了,她很着急,找了很久也不见人,就赶紧回去了。

    陈年的箩筐已经拿回来了,空空的。

    陈年是想给她姐姐一个惊喜的,她把她的小侄女养活了,她兴冲冲地回来,见到了她姐姐的尸体。

    她爸妈解释说,他们以为陈时没干活,这么大个人竟然背了个空筐回来。

    她爸在外面听了风言风语,受了嘲笑,又喝了点酒,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陈时一巴掌。

    陈时没解释,她怕陈年回来会挨打,就抗下了。

    然后他爸爸似乎是吼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干不好!”

    又是几巴掌,很重,陈时摔倒在了地上。

    她垂着头没说话,默默出去了,她妈妈在一旁劝她爸爸消消气。

    很久之后,他们才发现陈时不见了,她跳井了。

    她甚至一步都走不动了,要是以前,她可能会想,不能把水井弄脏了。

    可她竟然毫不犹豫。

    陈年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孩,凑近了她姐姐,慢慢低下了身子。

    她的耳朵在发鸣,脑子不清不楚,眼前划过几个高大的身体,最终视线落在她姐姐瘦弱的身体上。

    她哭来着,只是她想不起来她在哭什么了,那一瞬间悲伤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她谁的声音都听不到。

    天很黑,月亮不出来,星星也不出来,一堆吃人的家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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